《不再遇》路边经过

7、第 6 章

　　又是一个平静的下午，接近黄昏的时间，我还得呆在教务室里面对着三个班还没改的试卷。
　　最近总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想想今天晚上要吃什么，家里的冰箱里面好像已经清空了，除了要考虑晚饭之外，还要顺路到超市去补充物资。
　　试卷还是带回家里改吧，边想着边将东西收拾好。出校门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高三跟高二所在的教学楼还是一片亮堂。
　　沿着校道慢慢走，没有发现那个预计中会见到的笔挺身影。将冰冷的双手握成拳头保持温度，那天被他握着的暖意好像一直没有流失一样。想起那一脸冷然，其实我们都不必对对方在意，但是我为什么会觉得他变得有点反常了。
　　走进常去的24小时便利店，赫然发现袁泓逸背对着店门就坐在落地玻璃前的座位上。
　　假装没有看到他，我走到货架中间，快速地将饼干方便面还有面包抓进怀里，要另外称的水果这次就放弃购入了。赶紧离开才是上策。
　　这个时候的顾客不会很多，结帐的地方也只有一两个人在排队，我看前面排队的人就要离开，才赶紧从货架之中走出来，一堆东西全放到柜台上。
　　店员小妹熟练地开始计价，然后微笑着对我说，“一共四十五元整。”
　　将百元钞递给她，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臂，接着四罐铝罐装啤酒就摆在了我面前。
　　“算上这个。”抬头迎上的果然就是那双瞑黑的眼眸。
　　刚回过神来，看店员小妹真的要准备计价，赶紧阻止她，“那些不用算！”
　　店员小妹抬眼看看袁泓逸，他微微翘起嘴角，恶劣地露出微笑。马上，店员小妹呆住了几秒，手上的计价器“嘟——”的一响才醒悟过来，“啊，这啤酒还要么？”
　　“……要。”无奈地看着店员小妹打包好我的东西，居然还小心翼翼地给袁泓逸分开包装他的那几罐啤酒。看着她给这四罐啤酒就包了三个塑料袋，真想告诉她现在全球暖化正严重麻烦环保一些。
　　目的达到之后，袁泓逸瞬间收起笑意，面对我的脸孔好像从那天开始就一直保持低温到现在一样。
　　一起出了便利店，我低声跟他说了声再见，就往家的方向走去。没想到他竟然跟在我身后。
　　只好停下来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袁泓逸停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跟我去吃晚饭。”
　　“吃晚饭？我正要回家吃。”真的不该再有其他接触了。
　　他冷笑一声，“老师不要跟我装傻，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
　　抬手看看表，7点15分都过了，估计他等下就要回学校接人，也不会有太多时间跟我磨下去。
　　“好了，你要带我去吃些什么？”
　　看袁泓逸脸上带着些微愕然，我有点好笑，终于能让这个老是摆出一张冷淡表情的家伙变点颜色了。
　　“老师跟我来。”缓缓地露出温柔的笑，我知道这个是其他人难得一见的奢侈。除了他喜欢的那个人以外，我算是有幸能看到。
　　忽略掉轻轻略过胸口的那丝刺痛，轮到我随着他的带领向目的地出发。

　　想不到袁泓逸也会来这样的地方。这一个店子，店面并不大，甚至有点简陋的感觉，走进来才发现恍若另有一片天地。一个一个由半人高的磨砂塑料墙分隔开来、整洁而安谧的空间，配上并不刺眼却足够明亮的灯光，让我忍不住问他，“这里真的是食店吗？”
　　听到我的问话，刚刚将外套脱下来丢到椅子上的袁泓逸坐下来，淡淡地应了一声。
　　翻开餐牌，满眼就是各式各样的拼饭和烩饭，没有其他更多的品种，似乎看出我的疑惑，袁泓逸很好心的为我解惑。
　　“这个店是以饭作为主题的，特别适合老师你这种饮食不均衡的人。”说完，他还故意冷淡的瞥了我的那包日常粮食一眼。
　　难不成他还是因为看不惯我吃这些他眼中所谓的垃圾食品，才硬要把我拉到这里来的？
　　“那你给我介绍一个你认为营养均衡的饭给我好了。”
　　袁泓逸用那双瞑黑的眼睛不冷不热地看我一眼，然后对身边正准备给我们下单的阿姨说，“海鲜烩饭和海南鸡饭各一个。”
　　“好的。”看胖阿姨笑容满脸的样子，我不自觉地回想他刚才哪个动作哪个眼神又让人家给电到了。
　　饭还没到，我趁机四周环视一下这个店子。进来的时候没发现，其实这里基本上都坐满了人。只是磨砂塑料墙隔开的空间都比想象中私密，在这种氛围之下，客人们也就自然而然地用自己的行为来适应这种气氛。
　　不过，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这里奇怪。一个气氛极好的店子，一眼看去三五成群的朋友堆并不多，有的都是三三两两的客人，似乎还是一对一对坐在一起喁喁细语的占多数。
　　这样的地方，明明就是情侣圣地！
　　袁泓逸居然带我来这样的地方，回头去看他时，却发现他毫不在意地随手翻着菜牌。也许感觉到我的视线，他抬起眼来，目光相接的瞬间，我转开脸，“饭来了。”
　　在回家的路上以至回到家里，海鲜烩饭鲜美的味道还一直让我念念不忘。不仅材料新鲜而且酱汁还十分美味，饭也都是香米煮出来的，颗粒分明却不乏黏性，跟海鲜酱汁配合得恰到好处。
　　不过想起袁泓逸吃的那盘海南鸡饭，似乎比我的海鲜烩饭更加吸引。
　　“下次就等我请客好了……”
　　轻轻说出这这句话之后，才突然想到，不能再让这个有下一次了……
　　虽然一次一次地告诉自己应该和袁泓逸保持距离，回过神来才发现，早就已经对他过分在乎，甚至于期待他在每一个黄昏，会推开教务室的大门出现在我面前。

　　准备讲义需要的时间比想象中要长，到完全整理好的时候，肚子已经咕咕作响了。
　　在街上走着，经过不少食店，就是拿不定主意要吃些什么。最后还是到了上次被袁泓逸硬拉着来的这家类似快餐店，但是气氛还挺好的店子。
　　在角落坐下，要了个招牌海南鸡饭，上次看袁泓逸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早就想吃一次看看了。不一会儿，饭就上来了，蒸腾的饭香让我顿时胃口大开。身边没有旁人，便马上大口大口吃起来。
　　正当我在认真地跟香喷喷的米饭搏斗时，耳边突然传来不大的说话声，因为熟悉，仔细一听就认出了那是袁泓逸的声音，另外还有一个男生的声音。
　　宇杰，身为学生会副会长的人竟然也会逃掉晚上的加课么？
　　“……你意思是两边都不想断么？”宇杰刻意压低的话音里明显带着咽哽。
　　接下来一阵沉默。
　　“好吧，那我成全你们……”接下来听到他作势要走，我稍稍抬头看到那个刚站起来的身影立即就被一只手臂扯住。宇杰不得不又重新坐下，这次能听到他极力压抑却依然清晰可闻的抽泣。
　　“宇杰，你让我好好想想。”果然是袁泓逸。“……该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情，对你跟对他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情。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放心不下老师他一个人，我想好好照顾他而已。”
　　“对你，是不同的……”
　　食欲已经完全消失了一般，我抬头定定地望着只是隔了一道半高磨砂塑料墙的对面，其实也看不到些什么。
　　果然我的出现就会对袁泓逸正常的生活造成影响，即使他没有那些记忆，只要我在，他就会不自觉地在意我。最不希望就是看到他的生活被我亲手破坏掉，以为他只是这样平平静静地待在我身边，却不知道原来已经让他的感情产生了这么大的波澜。
　　也许是应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我看着隔在我跟他们之间的磨砂塑料墙，慢慢的咬下一块鸡肉，却完全感觉不到之前的美味。

　　自从那天无意间知道了袁泓逸的想法之后，我就在尽量减少两个人见面的机会。想想其实这种机会并不是我自己能够制造的，只要他不来找我，基本上教高二历史的我跟高一的他就没有碰面的机会。
　　也许只有在午饭的时候，饭堂里面偶然的碰面才应该是我们真正的相交。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才让他注意到我，然后来到我身边？
　　当我在饭堂见到看到袁泓逸跟他的“宇杰”在一起面对面吃着午饭的时候，心里冒出这样的想法。
　　袁泓逸收拾好吃完饭的餐具，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冷然的目光定定地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叫了一声江老师。而在他身边的白皙男生，只是淡淡地对我露出一个笑容。
　　向他们点点头示意，暗暗叹气望着他们离开。突然觉得有点食不下咽，盘里香气四溢的咖喱土豆鸡放进嘴里却吃不出一点味道。
　　我这是在做什么……不断告诉自己要丢弃掉梦里那些奇怪的记忆，作为另外一个人重新开始生活，为什么到现在胸口却一阵一阵的刺痛不止。
　　那种痛楚在重新见到袁泓逸的第一天开始，便从左胸的胎记中油然绽出，并且在我还没意识到应该立刻阻止的时候就漫延全身。
　　在梦中那个身穿长衫独立寒风细雪之中的身影，不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破坏掉他的一切才毅然断绝所有，转身离开的么……
　　木然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已经毫无热气的饭菜，我不能因为自己胸口这股早该忘却的骚动困住他。这个有他自己人生的人，早已不是楚怀庸了。
　　纵然我的心还是那个赵烨恒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