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遇》路边经过

8、第 7 章

　　第二学期末的时候，学校来了临时调任的指示，我提交了申请。到本市一个新城区的分校去教学，等情况稳定以后再决定留任或者调回原校区。
　　似乎是在匆忙中下的这个决定。至于有没有仔细考虑过，自己也没什么关于前路的头绪，只是想尽快找个方法离开那种缠绕在自己心中的烦闷。
　　在级长手里接过旅行通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太阳穴有点抽疼。身为一个即将调职的老师，实在不适合继续留校指导马上就要升上高三的学生们，所以就给我分派了个轻松合适的任务，辅助管理高一级三天两夜的班级旅行。
　　分配的结果，我要负责恰好就是袁泓逸在的、以调皮捣蛋著称兼超有个性的二班，另外还要统筹全级情况。
　　有点伤脑筋，本来在离开之前已经尽量避开跟他见面，即使在学校偶然碰见也当作没发现一样。结果现在却不得不相对三天两夜，但只要不是单独相处，已经算是运气了吧……
　　星期二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每个老师的安排，就是要到负责的班级去说明详细行程和接受学生的报名。当然，学生不参加旅行的话也不会勉强，毕竟只是期末考后的余庆节目。
　　二班，终于见识到了……
　　看班主任何老师喊破喉咙也叫不回来一堆非说要去篮球队足球队练习的男生，还有一堆跟粉丝没区别的女生，我还是安静的坐在讲台旁，等何老师开始讲解行程。
　　结果何老师跑到篮球队去拉人还没回来，剩下来的人就不耐烦地围到我旁边来。
　　“老师，我报名！别拖拖拉拉的了，行程我们都知道。”“就是，还介绍什么，老何真罗嗦。报名交钱不就得了！”
　　我低头在早就摊开的名册上记录他们报出的名字。赫然被袁泓逸三个字闯进眼中。耳边听到学生说，“老师别浪费时间，其他人就不用看了，不报名的统统都不会去。”“没有妹把才要去旅行，对吧，嘿嘿，说不定……”
　　“好了，郑永豪，学号9号，潘友松，31号没错吧？”我问，却没人回答。
　　“……袁泓逸那家伙今天真跑得不见人影了。”
　　“呵呵，高二今天下午马拉松，他不是去做贴身保镖了吗？现在刚好是三班的测验时间。”
　　“那他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旅行把妹了？少了他是少了很大威胁，不过我们的战斗力也严重降低了！”
　　“这你别管，反正他这个假期的节目肯定比我们丰富。哈哈哈！”
　　眼前看不清这些学生的脸孔，我只有再次低下头，看在眼里的表格文字浑成一片模糊，耳里却清楚的听到他们的话音。心里像空旷一片，无法再想到些什么。
　　五十多人的一个班级，最后报名的只有二十个左右。我抬手看看表，已经五点三十了，教室里面零零落落是几个刚刚从球队训练回来的学生，发现我坐在昏暗的教室里似乎觉得有点奇怪，却没说什么，只是打开教室的日光灯开始收拾东西。
　　我合上名册，站起来收拾被何老师摊开却没派上用场的行程表和介绍。
　　杂乱的脚步声，浓重的喘气声，随着几个身影进入教室。
　　我愕然，抬头望去，袁泓逸穿着已经被汗水浸湿得变成深蓝色的衬衫，揪着一个学生的衣领在教室门口站定，身后还追来一个跑得几乎没气的学生，隐约认得就是刚才在我面前讨论过的9号跟31号。
　　缓缓平息着气息，松开那个学生，他走到我面前。汗水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发间流下来，掉到地上。
　　差点被他的气势压倒，我用手撑着讲台，想用力让喉咙发出声音，却是他先说话了。
　　“老师，你这次旅行负责管我们班吗？”
　　我努力让自己点点头。
　　忽然，面前扬起一阵清风样的气息，他笑了，“很好，安全上垒。老师，我报名参加旅行。”
　　还没反应过来，教室外面又是一堆脚步声，女生、女生们居然都回来了，眼睛发光一样盯着袁泓逸，争先恐后的来到我面前报名旅行，我边忙着翻开名册记录，边抬眼望向袁泓逸。
　　他正站在座位边上，拿着那次我在雨夜给他买的毛巾擦汗。冷淡的脸上，刚才的微笑只是一闪而过，只有微微眯起的眼角还能让我看出他的笑意。
　　一副事情了然于胸的感觉……
　　然后先是被女生们的狂热吓了一跳的男生们看到这阵势也都纷纷围了上来，以刚才所没有的热情闹哄哄地吵成一团。

　　再次看时间的时候，已经是暮色笼罩大地的七点。虽说是夏天，但是夜晚终究会来。名册上面要去旅行的名字几乎都勾满了。何老师满头大汗的离开教员室，脸上还带着笑，这次旅行大概是他们班最同心的一次活动。也许他没有想过，要自己的班级齐心，就先要找到班级中的隐藏核心所在。
　　虽然袁泓逸是在高一就破例被拉入本校学生会担任干部的人，只是我没想到他的号召力竟然这么强。这算是本质么，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本质。放下名册，将注意力从他的名字上移开，心不在焉地收拾手边的东西。
　　“老师。”
　　熟悉的声音悄悄刺痛我的胸口。轻轻吸一口气，好整而暇地慢慢转过身。“还有什么事情吗？”
　　已经换好笔挺的校服衬衫，手拿着书包站在门外的袁泓逸似乎因为我的冷漠而有点愕然。他走进教员室，在我面前俯下比我高出一个头的魅惑脸孔，“老师你是不是发烧了？说话这么奇怪。”话语和灼热的手掌同时触碰了我的身体。覆在额上的手掌让我身体一僵。
　　“在学校别这么随便。”我甩开他的手，他却不以为然，伸手拿走在桌上的名册，翻了几下，突然很不高兴的对我说，“老师！你竟然没有登记我的名字，我说过要参加旅行的。”
　　说完，袁泓逸将笔塞进我手里，然后捉住我的手用笔在他的名字上打了个勾。
　　被他温热的手心包裹着，热度跟之前一样没有丝毫减低。在他怀里的话，像我这种体温有时候会突然过低的人，应该也不会感觉寒冷。
　　抬头望向他，发现他也在看我，眼神逐渐模糊起来。这张看似冷淡又不驯的面容，终究不是我能够驻足长观的……
　　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仍然被他紧紧捉住，不由得缓缓从他手心中将手抽出，低头不再看他，“你满意的话就可以回去了。”
　　“老师不是也要一起回家吗？既然是同个方向就一起走好了。”他似乎还在暗暗观察我。
　　“不用了，我还有事情要……”
　　话没说完，忽然袁泓逸衣服里传来音乐声，“喔，我先接个电话。”他淡淡地说，在衣袋里抽出手机，转身走出几步。
　　低低的声音里明显的亲昵，“……好，你在原地别动，我现在就下去。”
　　“老师，我临时有约先走了，明天见！”看着他离开教员室，我想起今天晚上给三班补课的梁老师似乎请了两节课的假刚好没老师能代课……十七岁孩子的心，就是这么容易能看透。
　　我明明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为什么自己还要无法遏止地陷下去？缓缓坐下，手指用力抓住胸口疼痛的地方，却分辨不出是被指甲抓疼了身体，还是胸口里的疼痛漫延到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