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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贺姓的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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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着了火儿?”这个问题简直没头没脑,熊猫儿略略一想便答道,“自然是逆风逃出去了。”
“若是顺风来的火,瞬息便至呢?”
熊猫儿闻言愣了一愣,反倒是那绯衣少年奇道,“这……哪还有逃命的办法?”
“自然有一个办法。”王怜花道,“人到了绝处,总能想到的办法。”
他说到这里,熊猫儿已然苦笑道,“你莫不是想说,而今金家已到了绝处?”他自然已想到了那个逃命的办法。顺风而来的大火万不可强逆,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自己面前再点起一场大火来。只因大火过后,寸草不生,就是背后的大火再想烧过来,也没东西给它烧了。若非置之死地,哪来绝处逢生?只是这个办法未免有些狠绝了。
“这位小兄弟,想必也听闻了近日来关于金刀王的那个传言?”王怜花问道,只是他这一问过后,却并不予对方回答,已然道,“那是假的。”
那少年变色道,“若是道听途说,那有可能是假,但此事却是我亲耳听那苦主诉说的,绝无可能是假的。”这少年自然说的不错,可他终究忘了一件事。
“苦主自然也能是假扮的。”熊猫儿此刻已无奈道,“若是我事先打听好你的行程,派人在途中寻个事碰巧与你‘遇上’,也非不可能。”
王怜花笑了笑,“猫儿果然越来越聪明了。”
那绯衣少年骇然道,“我……我一个无名小卒,怎会有人打听我的行程?况且……况且……”他说到此处,仿似想起了什么骇怕之事,竟失声道,“要如此费尽心思骗我一个已然不易,那么多江湖豪客,若要一一骗过……岂非……不可能?”此人心思细腻,布置周密,堪称可怖。
王怜花睨了他一眼,却并不答话,不过单手倒了杯酒,递给了熊猫儿。
熊猫儿道,“有何不可?据我所知,天下间有这能耐的,起码有三个人。而愿意细心做这等布置的,却恐怕只有一人了。”他看向王怜花,笑道,“我说得对不对?”
王怜花道,“你错了。是沈浪托我布置的。”
——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这个答案自然在熊猫儿意料之外。
“你什么时候竟那么听沈浪的话了?”他不禁脱口便问。
王怜花苦笑道,“沈浪自然不会逼迫我。”
沈浪不会,朱七七却会。
熊猫儿想到自己的这位结义妹子,当即哈哈大笑,“王怜花啊王怜花,果然只有七七妹子才治得了你。”
可是沈浪为什么要做这等谋划?
“我怎知道?”王怜花摇头道,“这世上可有谁能知道沈浪的心思?”
“何况我既身受其挟,又怎敢多问?”他叹口气,亦给自个儿倒了杯酒。
朱七七究竟用了什么事要挟王怜花,熊猫儿略一想便明白了,“那也怪你当初自己糊涂,做下那么多错事。”
他话音刚落,王怜花已出手了。
他当然不是对熊猫儿出手。他的身法奇快,竟如蛟走龙游,倏忽之间,那绯衣少年便已软软倒地了。
王怜花的指尖,也已多了一样东西。
——一枚寸许长的精巧长钉。
这少年先前起便一直沉默不语,竟是一早已暗暗做了准备。
“这位贺小公子,也算是能沉得住气。”王怜花道,“可惜,毕竟太嫩。”
熊猫儿道,“你既然寻了人查了他的行踪,必然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当年丐帮英雄大会之日,京畿贺仙云率子侄前往,不幸中毒,后虽无性命之忧,归家后三载才愈。此后神针贺家元气大伤。”王怜花饮了口酒,“这个理由,着实充分。”
熊猫儿叹道,“你当初种的因,才有而今结的果。”王怜花当年设计在英雄大会上下毒,嫁祸沈浪,其心计手段之狠毒莫测,让人闻之心惊胆寒。
“你这猫儿,难不成当真要去当和尚了?”王怜花笑道,“没有酒肉,看你怎么活法。”
熊猫儿正色道,“人是我带来的,我当要保他平安。”若不是瞧出他先前未出杀招,他必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王怜花叹道,“你倒是到哪儿都能交上朋友。那位官家公子,想必也是你的朋友了。”他说的自然是先前便被捉了去的蓝衫少年。
熊猫儿闻言一愣,“我可从来不问朋友出身。”他原先以为那少年不过是哪个富贵人家闲散的公子,平日涉猎点功夫和奇门之术也是寻常。
“所以你时常被朋友卖了也不知道。”王怜花道。
这话从王怜花的口里说出来,当真怪异。只因熊猫儿活到那么大,为数不多的几次被卖,还多与他脱不了干系。
于是熊猫儿终于放声大笑,“若是有人卖了我,我还真希望自个儿能卖个好价钱哩。”他笑起来自有一种豪气干云,坦荡从容,令得王怜花亦不禁微微动容。
“猫儿,真希望你永远那么快活。”王怜花真诚道,一边举杯敬他。
只是这难得一见的真诚很快便从他脸上退去了——如潮水一般倏忽间退得干干净净。
熊猫儿甚至连眼都来不及眨一下。
他的真诚退去了,而他整个人,亦陡然倒了下去——来不及再嘲笑或揶揄他一句,已然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从来无人能料,洛阳公子王怜花竟会以这种方式倒了下去。
——他自然不是成心的。
这是熊猫儿自个儿晕倒之前,心里唯一的念头。
这一回,他是真的被迷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