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剑心寸许》郁云华

32、第三十二章

　　自从叶孤城说了那些话，小剑便换了习惯。每日里叶孤城练剑时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起剑她盯着，他收剑她也盯着。等他回房，小剑又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屏息凝神时她仍盯着，他暂歇修炼时她依旧盯着……幸好他已非活人，无需饮食无需方便，否则被这没褪下画皮的姑娘这么一刻不落地盯着，定是会更尴尬的。

　　这情形已经连续十几日，比起小剑先前盯着镜子的时候也够久了，叶孤城终究还是问了：“天天盯着我做什么？”

　　“那你不让我把画皮拿下来是要做什么？”

　　叶孤城不需要她战战兢兢地面对自己，小剑就从善如流地把以往偷觑着叶孤城的情绪后再决定自己是有话就说还是憋着话的念头通通抛开了。她顺着他的心意来，而他似乎对她一直便是如此？

　　小剑向来没儿女情长的心思，因为叶孤城就不曾有。她也不懂他那句执剑相伴是出自何种缘由，但她知道不是因为所谓的男女相悦，所以，她看着他，就像那几日看着那面镜子，想寻个究竟。

　　“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叶孤城便也不计较自己先前那一问被小剑故意无视，接着她的话问了下去。

　　小剑歪着脑袋想得很认真，叶孤城也不催促，擦拭着剑身等着她得出结果。

　　“没有不喜欢，很好看。”小剑虽在世事上单纯且不自知，混迹人世许久，总还分辨得来美丑，而夭夭给的这份画皮于她而言至今都没有实感，所以小剑诚心诚意夸着好看也丝毫不觉得脸红——反正她本来也不知道脸红是什么……

　　“既然觉得好看，还计较什么，就这样挺好。”叶孤城一锤定音，依旧没打算给她钻空子把画皮褪去。

　　“可是这样多不方便啊……”小剑其实也就这一点不乐意。没有画皮她可以任意来去，多了层画皮，总觉得做什么都不便利，说白了，还是不习惯。

　　“过几日就好了。”叶孤城说得似是事不关己。

　　小剑于是继续盯着他：“叶孤城，你是不是喜欢我这个样子？”千余年都是那小小模样，十几日都没能习惯画皮幻出的身体，可叫出这个名字却是习惯得仿佛向来都是如此。

　　叶孤城动作一顿，也不打算掩饰，干脆放下了拭剑的绢布：“你盯着我这些天，就看出了这个？”竟是完全没有半点否认的意思。

　　“……不是，这个是刚想到的……”小剑先开始是想糊弄过去的，可她实在没这个能耐，支吾了会还是照实说了。

　　“那先前在想什么？”所以说着说着，叶孤城还是把小剑绕回了原先的问题。

　　“……就不能不说么？”小姑娘憋了半天，却是用这样一问回他。

　　叶孤城将剑放下，拉了她坐在自己身旁：“不能。”

　　小剑垂着眼看着他和她的手，他没有松开，所以他们双手交握，其它什么都没有，仅仅就是松松交握着而已。小剑突然起了玩兴，伸出另一只手抓起叶孤城的手比划了好一会。他的手掌比她大了许多，而这伪作人身的画皮也没有凡人常年执剑后的厚茧，相似、却还是不同，都没有温度没有感知，却终究他是他、她是她。

　　“你说得对，我不懂，可我想懂——第一次那么想要自己能懂。”小剑松开了手，却被叶孤城反手重又握住，她没挣开，继续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你不告诉我，我只能自己想……可我哪里能想得出来……”

　　带着几分苦恼的小剑抬头对上叶孤城的眼，而他也正以最平常的姿态打量着她。小剑没有回避他的视线：“我知道你说那些话没有违心，而我这柄剑也没什么可让你图的……”听到此处，叶孤城轻笑，显是极认可她这话。

　　“我也知道，你对我说些话不是出自真心——我不是说你说了假话，只是不是那种所谓男女相悦的真心。”话至此，叶孤城同样也没有否认，小剑继续说着，“我知道你不会对随便什么人这样说，你会说那些话，只是因为恰好是我而已，因为我是你的剑，因为我就在这里……”

　　“当然这理由只占了大半，剩下的那些，我实在想不出来，可我想知道，你会说吗？”小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其它的，只看叶孤城愿不愿意告诉她了。如果他还是什么都不想说，那也不要紧，她继续盯着他就是了，总会有一天像如今想到了这些一样想到其它的！

　　叶孤城从小剑神色间已经明白这单纯的姑娘在想什么，若真让她这么没日没夜直勾勾地盯着他，实在不是桩享受……叶孤城忍下了想扶额的冲动，终是妥协：“小剑，我可以说给你听，但你要知道，有些事，并不是只靠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那你把能说清楚的告诉我不就好了？”小剑仍是想得简单。

　　“真要说起来，你这单纯性子也算是个理由。”叶孤城并不觉得小剑这样有什么不好，他最开始愿意纵容她何尝不是因为这个理由。

　　“小剑，我还活在凡世中时是何等模样，你是见过的。”小姑娘自是点头，叶孤城毫不介意地评价着那时的自己，“清高自傲，骨子里刻着目空一切的自负，说着追寻至高剑道，但从一开始，我便已知道自己于剑之一道是那般不同于常人，又何曾想过会遭逢势均力敌的对手？”

　　“既遇上了，便只能战。你说因我弃剑而不满，我又如何对那个自己满意了？剑道未走至最高之处，便已一败涂地，那样的人，竟是我叶孤城。”那不是淡淡一句挫败可以形容的，而是遗憾和无从挽回。

　　“可是你醒来后，明明一点都没有那种心情……”小剑不解地皱起了眉。

　　叶孤城伸手抚平她眉心：“所以我说，你不是我。但让我再次想起追寻剑道的本心的，却是你。”对上她的疑惑，叶孤城给了她一个笑，“这是我后来才发现的事实，在你带我去见那画皮时，你身上的浓厚剑气对我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或许我一直想要的就是走到那样的境界，可偏偏在我存于凡世时不曾察觉。”

　　“你是我的剑，却并不完全属于我，剑意剑心都是你本身所拥有的，你的修为可以成为我的助力，但那毕竟是属于小剑的，而不是属于叶孤城的。”叶孤城见小剑的表情更添茫然，却还是说了下去，他不在意她是否懂，只是她既然说想要知道，他便说给她听。

　　“叶孤城惯于立于顶端，论剑要在天下之巅，便是死，也不能依赖他人他物而存。我不能依靠你，小剑，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不能允许这样的自己。”

　　他突然就紧握住小剑的手：“但我还是想留你在身边，是剑、是你。当日我选择了你，你也选择了我，剑在我手至死方离。可现今，你依旧选择了我，不论生死都是认定了我——既然存在了千余年的你可以这样坚持，我难道竟做不到？所以，我依旧选择你。的确，只是恰好是你，但若不是你，旁人旁物，也没有那个恰好的资格。”

　　“从前，是我执剑，而你相伴于我。这一次，仍是我执剑，但相伴的，是你与我。我们都已不存在生，所以这一次的相伴，到魂魄终结。”叶孤城一字一句，非是指天画地的誓言，可出自他口中，却比誓言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