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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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魈虽是身形轻便，可叶孤城剑气袭来它竟然也躲不过去。被一击即中之后，山魈露出痛苦样子，龇牙咧嘴更显凶恶，却奇异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只是比先前更为警惕地盯着叶孤城，呈蓄势待发之状。
无需依靠他人他物便有自信可以自保，这种体会在身死之后还是头一回。虽然说不上欣喜若狂，但叶孤城确实有几分满意。自从化鬼，他所见皆是比自己修为高上不止些许的鬼或妖，虽然一直以来他都心知自己的不足，但无奈漫长岁月划分了差距，他不能不承认自己在许多事上力有不逮。
百年的鬼千年的妖，叶孤城虽心知无力却还是淡然执剑。如今无剑在手，但叶孤城仍是叶孤城，便是困窘也依旧能将颓势翻转。这只山魈肆意闯入，本是打着欺软怕硬的主意，可对叶孤城而言，它只是个试送上门的试手物件而已。
山魈指爪锋利，虽在夜色中不甚清晰，可叶孤城已清晰听到几次碎裂声响。若是那指爪招呼在他身上，即使那画皮上有夭夭留下的法力支撑不至破碎，他这鬼身魂体肯定也讨不着好。但奇异的是，与面对先前那些妖或鬼时不同，叶孤城并不觉得他对付不了这只山魈，所以他告诉小剑不要过来，因为他要独自应对这山魈。
活于凡世时心机深沉的叶孤城此刻并没有多想，他只需一战来知晓自己如今能耐几何，而本该简单纯粹、从来不该患得患失的小剑却开始多想……
自与叶孤城相遇，剑执他手，到今日才第一次有了分离之时。一日之内分开了两次，一次被妖力阻隔，一次是她自己的决定。
被妖力阻隔时发生了什么，叶孤城又是否遇上了险阻？她为妖力所阻无法清晰感知，而他寥寥数语说得不尽不全，她无法追问，只能作罢，甚至愿意不去追寻存于剑身的记忆。而此刻，她能感知到叶孤城所处情境，可她一无所为，因为他可以，所以……他不需要她……
原来——或许该说一直就是如此，即使没有剑没有她，叶孤城依旧可以自保。数十年来小剑都一直坚信这一点，但她突然有些禁受不住若是她永远离开了他会是怎样的念头，只是设想，便不堪忍受……
从来都不存在叶孤城非她不可的情形，因为，从来都是她非叶孤城不可。她这柄铸成千余年的剑，竟比一个曾存活于凡世中的人更为眷恋属于这凡世中的存在，想想，也实在是可笑得很。
小剑落于剑身旁，舒展着小小身躯平躺下来，可不过转眼间，她又不自觉侧过身靠近依偎着那森然冷冽的锋刃。她自剑中凝出，是此剑之魂之心，她即剑，剑即她。可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柄剑又如诞出凡世婴孩的母体一般是她的母亲，天地浩大无处可去的那漫长时光里，这是小剑唯一的归依之处。纵是岁月侵蚀，也无法改变这最初始的一点。
隔壁僧舍终于传来了那山魈的一声嚎叫，夜色寂静中凄厉无比。叶孤城没有让那山魈彻底消失，不是不想这样做，只是不知该如何使一只山中恶鬼形魂俱散，所以做不到。最后也只不过伤了那山魈，然后看着它逃了。
明知叶孤城那里的事情已经结束，可小剑还是靠着剑刃一动不动。他没有叫她，她不需要过去——这是他说的。那么，她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去，哪怕他也会在顷刻之间离开。
然后，小剑听见隔壁僧舍打开了门，听着那本已化鬼却因画皮会发出些生人动静的鬼踩着再从容不过的步子来到她这间僧舍门外，一声不吭地就推开了门。
叶孤城心中有喜悦，即使只是浅浅淡淡几丝喜悦并不如何深刻，但既然存在，小剑自然就感受得到。可是她就只是侧躺在那里纹丝不动，依恋着剑身，像个撒娇的孩子。
“你这是在做什么？”就连叶孤城都只当她是孩子气地无奈着。
“主人你说，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当那一天到来，他复生重归世间、她遭劫灵体消散，世间再没有她这千年剑魂，就连这一柄存于世间千余年的剑也断了，他会如何？是否会遗憾，又是否会有那么一点地、思念？
“恩？有一天如何？”说话间，叶孤城已走入僧舍坐到木桌旁，正对着剑，也正对着小剑。
小剑就这样看着他，用一种有些陌生的方式看着他。她当然想清清楚楚地问出心中所想！可她不能问，因为若是他会有那么一些的遗憾或者思念，都会是一种让人难过的东西，她不想他难过，哪怕这可能微乎其微。
“没什么……”小剑终于还是收回视线垂下眼去，小小的身体慢慢坐起，胡诌了一句，“只是在想，要是有天主人你想换柄剑，那我可怎么办？”
“好好的，瞎想什么。”叶孤城极其难得地微皱了眉。
当日他遍寻一柄适合的剑，呈到他眼前的所谓神兵利器何止千百，可他偏就一眼相中了眼前这柄。换到现在可以说，他一眼相中了她与她一口认定他是主人，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处，即便他不信天命，也不得不说一切皆是注定。
当时献上这柄剑的人说，这剑是海外寒铁所铸。叶孤城并不在意这些，毕竟他只是要一柄剑而已，这剑取材为何精贵与否并不重要，他只是要手中这柄剑。
“真到了这一天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主人你想啊，凡人多得是喜新厌旧的，他们才那么几十年就这么贪心了，以后你会活得更久，那么长的时间如果一直只有我，会看厌的吧？”虽是胡诌的话，可说到后来终究还是忍不住掺进了些她刚才那些念头。
“什么喜新厌旧，这又是哪学来的？”叶孤城更添无奈，“喜新厌旧的是人、是物件，可你是剑。”
“剑也是物件啊？”本是乱来的话题，小剑却突然像较上劲了，“看久了会烦用久了会坏，总会丢弃的吧？”
“做下的选择选定的剑，我既做出选择便永远不会后悔，自然也永远不会厌烦，若不然，岂不是厌烦了我自己？”叶孤城笑得坦然，“我不会烦，倒是你这柄剑得小心着不要出什么变故断了才好，千年的剑，也够老的了。”
“才没有！”方才那些心情便是再多想也无用，小剑强压下来，闷闷地回了一句。
叶孤城只以为即使是剑魂，但小剑修成女身也是如凡世女子一般不愿说自己年纪，伸手抚了抚她发顶：“呵，小丫头……”
小剑哼了一声，然后鼓起了脸，好似就验证了叶孤城的那份以为，实则只是想将那盘桓不去的郁气舒出。
“其实若按照你说的，小剑，你在这世上看了千余年，若因岁月长久而厌弃，那也有可能是你做出的事情不是吗？毕竟你的时间已经比我长了许多。”叶孤城并非试探，只是一时有感而发。
“但是主人，有些时间，哪怕千年万年，也抵不过短了几十倍的十年甚至几个月。”就像她一直单方面地注视着他陪伴着他，而他对此一无所知一样。
其实小剑一直不曾想过存于天地间千余年是种怎样的概念，只是她存在了，仅此而已。直到遇上他，小剑才发现千年光阴实在太过漫长。可若是没有那千余年，她便不会存在，不会有这注视陪伴的机会与资格。千余年岁月曾经漫长得毫无尽头，到了那一天却觉得，终是值得的。
“我不会。”小剑也学着叶孤城笑，“一千多年，我才选了一个主人，就算后悔，怎么也得再过一千年吧？可是……”
“可是你不会后悔。”叶孤城打趣般伸手戳了戳小剑脸颊。
没有温度，就算再怎么彼此触及也没有温度。有血有肉的东西可能会感觉到小剑的森冷剑意或是叶孤城的阴冷死气，可是对他们彼此来说……他也好、她也好，没有温暖也没有冰冷，只是没有温度。
意识到这一点的小剑极快地低下头去，不想让叶孤城发现她在那瞬间变得更为迫切的希望他重归人世、重新成为那样一个有温度的、活生生的人的愿望。
叶孤城方才还触着小剑面颊的手突然将小剑整个托起，她小小的一个，即使横躺在他掌心也远远不满一个手掌。这样小，却这样强大，这样的义无反顾……叶孤城其实从未懂过小剑的执念，只因为他是千年以来的唯一一人，才得她如此对待吗？
“小剑，为何是我？”
“那主人，你说得出为何是我吗？”
都没有理由，只是像他先前想的那样，是那不知所谓的天命如此。
“主人，如果有一天……虽然你说不可能，但或许呢？”小剑依旧执着着她的愿望，所以有些事即使不能完全摊开来说，但她无论如何都想对叶孤城说这句话，“就算你换了一柄剑，就算你再见到一个剑魂，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的名字给它？”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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