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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03 ...

  •   自从发现徐长卿刻意寻死的企图之后,重楼去处理魔务的时候,总是把徐长卿带在身边。
      最近天界对神魔之井滋扰不断,前来进犯的神兵天将,一批连着一批,重楼与一干魔界兵将几乎一刻不得闲。可只要徐长卿一旦有异状,重楼肯定第一时间施以救治,也不管徐长卿愿不愿意,反正就是非得接受不可。这种强势保护,直接在行动上完全否决了徐长卿想自生自灭的初衷。

      天界对神魔之井觊觎已久,一直久攻不下,渐渐急躁,不惜派神将解开上古凶兽饕餮的封印,用法术将其控制,作为进攻的先锋。饕餮贪婪残暴,曾经祸害六界许久,女娲拼上性命才将其封印。如今饕餮再现世间,魔界兵将自然抵挡不住。
      重楼将徐长卿用结界保护起来,遣退了所有属下,只身阻住饕餮去路,与它缠斗在一起。
      重楼身形快如一团红影,招式不停变换,分打饕餮全身各处。饕餮身形巨大,不如重楼灵活,招数使出却频频落空,晕头转向间已被重楼封了五行法术。
      眼看就要取胜,饕餮却突然身形暴涨,变大了数倍,法术也骤然增强,冲开了重楼的封印。重楼被这难得一遇的强劲对手激得兴起,也随之变化身体现出魔尊原形,释放出全部功力,与饕餮继续你来我往,斗得难解难分。
      正打得酣畅淋漓如火如荼,转眼间却远远看到徐长卿倒在地上,想是气息又在作乱。与饕餮的战斗不可能片刻间取胜,可战斗如果继续下去,徐长卿肯定支撑不住。重楼只好一掌逼退饕餮,抽身赶到徐长卿身边。
      高手对决,一线之间往往可以决定成败。饕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随行而至,冲破重楼的结界,排山倒海般击了过来。重楼犹豫片刻,没有放开徐长卿的嘴唇,只将全身功力凝集在背心,结结实实受了饕餮一击。
      徐长卿一直是清醒的,因为被护在重楼怀里,他看不到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觉得重楼正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从贴合的唇舌中,传来了血的味道。
      这是……重楼的血吗?
      来不及多想,徐长卿随手抽出腰间佩剑,听声辨位,抬臂从重楼肩膀上方刺了出去。
      凌乱刺出的剑,自然没有伤到饕餮,却也成功阻挠了它对无法反击的重楼痛下杀手。
      争取来的片刻时间,已经足够重楼稳住徐长卿体内的气息。
      放开徐长卿,重楼又将饕餮引回了半空,他打定主意要把饕餮加在他身上的疼痛十倍还回去,招招猛下杀手,一时逼得饕餮手忙脚乱。
      徐长卿调理片刻,慢慢坐起身来,抬头看着又和饕餮斗在一起的重楼。他依然神采飞扬,为战斗带来的刺激而兴奋着,红钻一样的眼睛散发着嗜血的狠意,行动间洒脱自如,半点看不出受伤的样子。可徐长卿非常肯定,刚刚的血不是错觉。
      重楼越战越勇,时间一久,饕餮渐渐落了下风,终于被重楼封印了所有神力,打回原形,变成了小狗大小。重楼捉住饕餮的角,回到徐长卿身边。
      正想不好怎么处理这个像羊像狗又像狮子的长毛玩意儿,就被饕餮猛地挣脱,一下钻进了徐长卿怀里,只露出半个脸孔惊恐的看着他。
      重楼皱了皱眉,这东西为什么会认为躲在徐长卿怀里自己就不会拿它怎么样?正打算将它拎出来就地正法,却见徐长卿已经抱着它站了起来。
      徐长卿向他走了两步,怀里的小饕餮就咿咿呀呀叫了起来,显然在恳求他不要把自己交给重楼。徐长卿犹豫了一下,他完全没有对付小动物的经验,只好不知所措的看着重楼。
      哼,一大一小,都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杀伤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重楼嘴角一阵抽搐,终究还是心软,也就随他们去了。

      回到重楼的住处,徐长卿将饕餮放到后院中玩耍,回来看重楼正坐在椅上闭目养神,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的伤要不要紧?”
      自从上次出现严重沟通不良的情况,他们再没说过话,每日只是沉默相对。反正重楼想做什么,一向没有和别人商量的习惯,完全是顺着自己的意思走,也就根本没有留给徐长卿任何发言的机会。两人一个是懒得说话,一个是不想说话,倒也相安无事。
      徐长卿这一开口,倒令重楼有些意外,睁眼看看他,随口答道:“没事。”
      徐长卿站起来,又坐下去,折腾了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慢慢走过去,将贴身衣囊中携带的天仙玉露放在重楼身边的桌子上。
      “这药治内伤很有效。”
      重楼有点不耐烦:“不用。”
      徐长卿一下泄了气,对重楼表示善意是很需要勇气的,他挣扎这么久才迈出的一步,却被重楼毫不客气的拒绝了。虽然这种情形原本就在他意料之中,不过多少还是感觉有点失望,还有难堪。想要干脆不管他好了,可血的味道犹自残留在口中。毕竟重楼受伤是因为他的拖累,他还是希望可以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徐长卿破天荒说服自己冒着丢脸的危险再次开口:
      “我念一套‘五气连波’的口诀给你听,可以补血疗伤……这是紫萱最擅长的功夫,你且听听看,愿不愿意学都没有关系,可以当我是自言自语。”
      也不等重楼答话,缓缓将口诀一字一句背了出来,然后细细解释了运功技巧。
      重楼不明白徐长卿为什么这样反常,先是赠药,然后又传功,连紫萱都抬了出来,大概是想让自己有耐心听下去。其实他在战斗中就已经用恢复系法术给自己治疗过,所以这些根本用不着。
      也许是因为累了的缘故,他懒得打断正在全神贯注讲解法术的徐长卿。那家伙也不看着自己,只是紧张的盯着桌面上天仙玉露的瓶子说话,看上去实在有点傻。
      连重楼自己也没有发觉,此刻他唇边勾勒出的笑意,是多么柔和。

      三日时间转眼即过,夕言顶着夸张的黑眼圈飘进重楼的住处,神情恍惚递上一颗丹药,用匪夷所思的飘渺声音说了句:“做好了,给他吃。”就不顾一切晃到床上睡死过去。
      出于这几天共处所建立的信任,徐长卿从重楼手上接过丹药,毫不迟疑吞了下去。体内重楼的功力渐渐和他身体融为一体,顺利归拢到丹田,软绵绵的四肢也有了力气。
      脖颈间传来一阵灼热,徐长卿用手摸了摸,没有感到有什么异样。转脸看到重楼惊讶到极点的目光,更加不明所以,随口问道:“怎么了?”
      重楼不答话,一脚将夕言从床上踹了起来,稳,准,狠,一点也不亚于他踹景天家大门的架势。随即就听到他惊天动地的爆吼:“给我个解释!”
      夕言趴在地上揉揉眼睛,好半天才找到焦距,顺着重楼所指的地方看去,奇道:“老大,你什么时候给他喝你的血啦?”
      “胡说八道!”吼声分贝暴涨。
      迷迷糊糊的状况下,某人不怕死的坚持着他的判断:“不对啊,肯定是喝过……”
      一记凌厉的眼刀扫过,夕言终于彻底吓醒,放弃了对这个问题的深究,继续解释道:“我这药的作用就是让他身体魔化,可以化解你的功力,没什么其他的作用,更不会让他肩颈上出现和你相同的魔印纹刻。”顿了顿又道,“也许他之前喝过你的血,身体魔化后才将作用显了出来,魔族出现这样的情况,只代表一种意思,你知道的。”说罢转头对徐长卿幸灾乐祸的一笑,“恭喜你啊,和我们魔尊老大结缘了!”
      看徐长卿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夕言心情大好:“魔界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过好玩的事了,想不到下一个就轮到了魔尊和蜀山掌门,真是有趣得紧啊……”
      “住口!”“闭嘴!”两声呼喝同时响起,夕言识趣的闭上了嘴。

      被荒唐的结缘事件打击到的两人各自面朝一个方向坐着,显然一时间都很难消化眼前的情况。
      夕言看看两人脸色,估摸自己再待下去铁定充当无辜的炮灰,赶紧向后蹭了几步,一转身就想溜之大吉。视线中突然闯进个毛茸茸的东西。夕言定睛一看,凝神再看,揉揉眼睛还看,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屋里顿时响起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哪里来的狗啊啊啊——”
      小饕餮刚刚从院中找到一对圆润可爱的朱红果,用嘴叼了蹦蹦跳跳跑来讨好徐长卿,刚刚往屋中一探头,爪子还没来及落地,就被大叫声吓了一跳。奇怪地左右看了看,这里明明没有狗呀!也就没做理会,迈开步子乐颠颠地进了屋。
      “救——命——”夕言怕极了狗,三步并作两步退到了两人这边,眼看重楼脸色不善,不敢近他身,只好退而求其次躲在了徐长卿背后,惊恐万状地盯着小饕餮的动向。
      小饕餮这才反应了过来,原、原来他竟说本神兽是狗!小饕餮勃然大怒,竖起头上的犄角就朝那个没礼貌的家伙冲了过去。
      碍于中间隔着徐长卿,小饕餮不敢使出全力,老是被夕言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开。
      确定自己不会有危险之后,夕言胆子慢慢大了起来,朝小饕餮扮个鬼脸,大笑道:“小笨狗,来捉我啊!来啊!”
      小饕餮努力扑呀扑呀,就是怎么也扑不到夕言,连衣角也碰不到半点。正急得不得了,忽然踩到了滚落在地上的朱红果,手忙脚乱一番,终究还是没站稳,四脚朝天滑倒在地上。
      “啊呜——”小饕餮又疼又气,干脆不再理睬那个讨厌鬼,躲进徐长卿怀里撒起娇来。
      夕言看小饕餮和徐长卿这么亲近,不由大奇:“它是你捡来的小狗吗?长得好奇怪哦。”
      “它不是狗,好像是……羊。”徐长卿不太确定的说。他也一直弄不清这小家伙究竟是什么,但又不好意思去向重楼求证。
      小饕餮好受伤好哀怨的瞪着徐长卿,泪水啪嗒啪嗒落了一地,呜呜呜,枉费我这么喜欢你,你竟然连我是什么都不知道!
      “啊呀!你看,它在哭耶!哈哈哈,真好玩!”夕言顿时乐不可支。
      “你们给我差不多一点!这个是饕餮好不好!”重楼差点被这两个家伙气死,如果是寻常的狗怪羊怪,他犯得着打得那么费劲吗?夕言当时不在场也就罢了,为什么徐长卿也说出这种等同于藐视他实力的话来!这一点让重楼格外不能忍受!
      “是我孤陋寡闻,见笑了。”徐长卿脸颊有些发烫,暗骂自己为什么要不经大脑就开口,结果在重楼面前丢脸。
      夕言坏笑着凑了过来,故意露出一副标准的馋相:“原来是饕餮哦……传说中的大补圣品!正好这几天累得惨了,”对着小饕餮比划了一下,阴森森笑道:“炖上一锅刚刚好。”
      小饕餮顿时吓得忘了哭,拖着眼泪鼻涕跑得不见了踪影,惹得夕言哈哈大笑。

      这一闹,略略缓解了之前尴尬的气氛。夕言趴在窗前四处张望,打算骗回笨笨的小饕餮继续逗它玩。重楼和徐长卿却各怀心思,再度陷入沉默。
      打从小饕餮出现在屋里开始,重楼就已经彻底想起了结缘的经过,若不是这家伙当时在他背后狠命的一击,若不是他当时鬼使神差抱住徐长卿不放,断不会产生今日的窘况!
      重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这个不该发生的意外,现在,他该怎样收场才好?
      人界夫妻至多不过百年相守,中途分道扬镳者自古有之;而魔族不老不死,结缘之后,以生命为期限,永世不得更改。已经太久没有魔族动过此念,久到让重楼已经有些忘却魔血所背负的誓言。
      为什么偏偏是徐长卿呢?是不是老天看他嚣张得太久,所以和他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
      心里不由动了杀意。结束了徐长卿的性命,结缘一说自当作罢,自己仍然自由来去于天地之间,没有半分羁绊。
      只是,身体违背了意志,固执地停在原地久久未动。
      脑海里全是他在锁妖塔前独自哭泣时的无助,是他在两人嘴唇贴合时流露的惊慌,是他为保护自己刺出一剑时的坚决,是他执意想帮自己治伤时的胆怯。
      以为自己从未留意,原来自己早已在意。
      种种难以化解的敌意,不知不觉间,早已烟消云散。对徐长卿的感觉,悄悄融合进了太多的牵挂和不舍。
      曾几何时,不再当他是情敌。

      唇边淡淡泛起一丝苦笑,心中又是这种想要放过他的念头,究竟从几时开始,这种想要他死却又总想放过他的矛盾总在困扰着自己?
      自天地始,神魔分,他便存在于世上,活了千亿年,行事一向全凭心意,果断狠决,极少有优柔寡断的时候。然而,对徐长卿,他却一再的破例。
      一直未曾好好想过,自己真的是因为不想让紫萱伤心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他吗?
      还有后来对他千方百计的救治,也是仅仅因为景天的一句嘱托吗?
      这样的解释,真的未免过于牵强。
      苦苦思索着这一切的缘故,尘封许久的记忆回到了十八年前——
      与徐长卿初见,正是他到锁妖塔取魔剑的那夜,那时徐长卿正与狼妖赤炎在塔前激斗。徐长卿一身素色精武装,手握烈日枪,英姿勃发。虽然面色沉静如水,凌厉的眼神中却满满都是对胜利的执念。无论从他变幻莫测的招式,还是从收放自如的法术上,都可以判断出这个人具备极深的武学功底。
      他隐身在一旁观战,看得越久就越惊讶,虽然临敌经验不足,但徐长卿的功夫大开大阖,攻守相宜,灵动中又不失沉稳,仿佛看到了武艺初成时的飞蓬重现眼前,竟让他一时也产生了想要和他打上一场的念头。
      正凝神观斗,突然徐长卿招式中出现破绽,而狼妖步步进逼,终用火毒伤了他。狼妖眼看要对徐长卿痛下杀手,自己立刻投了一道魔光出去。这时紫萱突然现身,拦在了徐长卿和狼妖打出的气波之间。几乎同一时刻,自己投出的魔光也让气波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那是自己生平第一次产生想要救人的念头,对徐长卿的惊奇与欣赏,在后来演变成情敌关系后,刻意被自己忽略。
      却不知当初那惊鸿一瞥,早已在冥冥之中种下不解的尘缘,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地生根发芽,无声无息地操纵了他的潜意识,让他不管对他再怎样恨之入骨,都会刻意又给他留出活命的余地。
      也曾为此矛盾万分,也曾为此迷惑不解,然而让自己做出这种反常行为的真正原因,却始终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不肯让他看清本来面目。
      直到今天,到了要杀他的一刻,才蓦然发现,迷雾背后,竟是一身素色精武装、手握烈日枪的徐长卿,清清冷冷凝视他的模样。
      原来如此。早已盘踞在心头的异样情绪,此刻终于得出了解释的理由。
      心已动,情已牵。这些年迅猛地盘根错节,毫不客气地攻城略地,却又不肯让他发觉。如今骤然爆发了全部威力,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果真是命运恶意的玩笑!

      应该感谢这次意料之外的结缘吧,若非如此,不知他几时才能去正视自己的心意。
      忽然感受到徐长卿的凝视,重楼转头迎上他的目光。
      徐长卿淡淡开口:“怎样才能解缘,还请赐教。”
      心,骤冷彻骨。嘴角却漾起一丝讽刺的微笑。
      他想通得还真是时候,刚好赶得及再看一场一厢情愿的笑话!
      怎么忘了,徐长卿,终是厌恶自己的。

      看重楼不语,夕言笑嘻嘻插话:“解不了的,除非——”
      “多说无益,因果到了自会解开。” 重楼清冽的声音打断夕言:“你送他回人界。”转过身背对徐长卿,静默了片刻,轻轻道了句保重,红光一闪便消失了身影。
      “哎?”夕言愣在当场,谁来好心告诉他一声,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搞不清重楼在玩什么把戏,好不容易救了人,结了缘,就这样简简单单放跑了不成?夕言严重怀疑重楼是被他们刚刚指鹿为马的行为气昏了头,所以才说出的胡话。
      他有预感,徐长卿是万万不能放走的,否则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夕言堆起最最纯真无邪的笑容,对徐长卿解释说他只是大夫,不擅长时空法术,所以只好等下次满月之日魔界之门开放去人间的通路时,他再送徐长卿回去。这段时间可以先到他的药庐住上几天。
      徐长卿默默听他说完,点头表示没意见。
      看徐长卿出乎意料的配合,夕言留了字条说明去向,这才拉着徐长卿一同跨上坐骑火香鸟,朝药庐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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