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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02 ...

  •   南宫煌一行终于将地脉尽数打通,蜀山否极泰来,恢复生机。他将从地脉中得到的前代掌门题字拓片呈给徐长卿,并转述了盘古元灵所言的“无为”才是人妖两界平衡之道。
      徐长卿恍然醒悟,他这些年壮大蜀山之举,竟是逆天行事,过犹不及,所以才为这次危机埋下了隐患。他本就存了去意,得知缘由后更不愿继续留恋掌门之位,于是宣布传位常浩,提拔独孤宇云为真武长老。安排妥当后,换上紫萱做给他的蓝布长袍,简单收拾了佩剑行囊,只想找个清静的去处隐居,不再过问尘事。
      信步下了蜀山,经过唐家堡,旧地故景让徐长卿不由念起了景天。
      徐长卿不喜与人结交,但与景天为蜀山四处奔走,几度出生入死共患劫难的经历,却让他对景天另眼相待,真正引为肝胆相照的挚友。景天年纪小上他几岁,行事又有些迷糊,心下便当他如亲兄弟一般,总是倍加关照。
      当年他和景天、雪见、龙葵从这里取道雷州,正好赶上唐门内乱,他们助雪见夺得掌门之位,一时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时过境迁,曾经威名远播的唐门已经不复存在,唐家堡也改成了市集。
      物换星移,世事变迁。不知昔日故友,是否一切都好?虽然听南宫煌说过一些景天近况,但总要亲眼见见,才好了却这份牵挂。

      穿过璧山,不多时便到了渝州。也不知该带些什么样的礼物才好,徐长卿想起景天最喜欢麻糖,就买了一包带在身上。
      走进新安当大门,景天正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撑着下巴对账本打哈欠,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是没变。
      徐长卿笑着摇摇头,开口唤道:“小天!”
      景天定睛看着他,一下欢呼起来:“是徐大哥?!”小跑着从柜台后绕出来,紧紧抱住徐长卿不放:“可想死我啦!”
      徐长卿无奈地任他抱着:“怎么还像小孩一样?”话虽这样说,语气里却满是喜悦。
      景天上上下下打量了徐长卿一番,因为升仙的缘故,徐长卿的容貌一如多年前和紫萱行走江湖时的模样,俊美冷傲如昔,神色间更是多了几分从容淡定,不禁赞道:“徐大哥一点也没有变老,仙风道骨,反倒更胜当年。若我从现在起开始修仙,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徐长卿苦涩一笑:“修仙一途,未见得是好事……若重要的人不在身边了,长生不老又有何用?”
      惨!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景天挠挠头,挽起徐长卿的手,笑道:“徐大哥,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一定要好好醉上一场才行。走吧,我们喝酒去!”
      正说着,跑来个小丫头,对景天道:“老爷,夫人说小少爷又跑到城里去闹了,伙计们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人,要是您看账本不忙的话,就出去找他回来。”
      “什么?!我看账本很忙啊,看到明年也看不完……”景天立即习惯性溜回柜台后边装模作样。
      徐长卿饶有兴味的看着景天,想起南宫煌对他“畏妻如虎”的评价。
      接触到徐长卿戏谑的目光,景天才想起今天情况不同,转头对丫头道:“告诉夫人徐大哥来了,让她也过来见见,我要陪徐大哥喝酒,就不出去了。小楼就让下人们去找就好。”
      小丫头道:“夫人让我来传话给您,然后自己也出门去找了。”
      景天打发了小丫头,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让徐大哥见笑了……犬子小楼不喜读书习武,顽劣异常,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不说,还经常偷偷跑到城里胡闹,整个渝州城的人都拿他没办法。”
      “不如我们一起出去找找?”徐长卿建议。
      景天赶紧摆手:“没事……有雪见出马,包管手到擒来,呵呵。”

      两人来到后院,景天捧出酒坛,拍开泥封,顿时酒香四溢,一闻便知是上品佳酿。
      景天替两人斟了酒,笑道:“徐大哥尝尝,我这里备了很多。”
      “你几时开始好酒了?”
      “我倒没有,”景天狡黠地眨眨眼:“红……重楼好酒,偏又酒量不如我。我能胜过他的东西也没几样,所以常备了好酒,打算他一来就只找他喝酒,哈哈哈……”
      很难想象狂妄霸道的重楼醉倒酒桌的样子,徐长卿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景天笑了一会,忽然又轻轻叹了口气:“可他总也不来。”
      徐长卿知道,景天和重楼的交情源自前世飞蓬。飞蓬和重楼一神一魔,却是惺惺相惜的好友,常常比武喝酒。飞蓬转世成人后,重楼仍是对故友念念不忘,想方设法找到了景天,关键时刻总会帮他化险为夷。重楼亦正亦邪,对景天却是真的不错。

      两人对饮了几杯,景天随口说了几件儿子的趣事,徐长卿只是笑着听。
      “……他不敢把雪见最爱的紫砂壶赔给南宫兄弟,倒把我的镇妖剑大方地做了人情,真是要把我活活气死……我这当爹的做得也真够失败……徐大哥和紫萱姐若有孩子,一定不会像他这般顽劣——啊呀!对不起!”
      他一时说得兴起,话没多想就冲口而出,看见徐长卿眼神一黯偏过了头去,才惊觉自己戳到了别人的痛处。
      景天凝视了徐长卿一会,轻轻叹息道:“有件事我原本想等会再告诉你,可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那就不管那么多了……徐大哥,其实紫萱姐,确实有个孩子的。”
      徐长卿看他说得认真,不解道:“我和紫萱只有婚姻之约,尚未圆房,怎来的孩子?”
      “是这样的,紫萱姐与你的前世生过一个女儿,叫青儿,”景天将十八年前在蛮州女娲庙见到的紫萱和老婆婆的事说了:“紫萱姐要我先对你保密,原打算有机会亲自告诉你的。”
      “女娲一族后裔,神力代代相承,女儿长大后,便会吸收娘亲的神力,而娘亲就会死去。紫萱姐实在是太喜欢你了,希望能与你长相厮守,所以用傀儡汤让青儿沉睡了六十年,一直保持婴孩的模样。她曾叮嘱老婆婆,若有一天她死去,就断了傀儡汤,让青儿发身长大。
      ……青儿现在应该已经十八岁了。她是紫萱姐的女儿,就是世上唯一的女娲后裔。只是,紫萱姐应该传给女儿的神力,十八年前已经给了你,青儿现在想必只和普通少女无异……”
      徐长卿心中五味杂陈,紫萱这样一个非凡的女子,却心甘情愿苦苦追寻着他的轮回,逆天行事,只求生生世世相守。痴情如许,怎不令他感动?可如此做法,却是亏欠了她的女儿太多。
      不忍责怪紫萱,既然一切由他而起,那就让他去为紫萱尽力弥补吧!
      徐长卿毅然决然道:“这神力本应属于青儿,我代紫萱给她就是。”
      景天握住徐长卿的手,心里十分难过——还真被那人给猜中了,徐长卿听到这消息后,肯定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愿他不会因此害了长卿的性命。“女娲族的孩子吸收娘亲的神力后,娘亲就会死去。那若青儿吸了你的神力,说不定你也会……”
      徐长卿微微一笑:“紫萱对不住青儿的地方,我若能用性命补偿一些,也算回报了紫萱的情深义重。”他此刻只想快一点赶到蛮州,去见一见青儿。
      匆匆和景天道了别,徐长卿施展起御剑术,片刻间已去得远了。
      景天回到桌前坐下,怔怔看着徐长卿留给他的麻糖,好一会才仔细包了收在怀里,轻叹道:“红毛,你托我的事我已做到,徐大哥果然去了……只是,你答应我不会让徐大哥有事,一定也要做到才好。”

      徐长卿来到蛮州女娲庙时,已是夕阳西下,香客三三俩俩散去,整个庙堂显得安静而神秘。眼前的女娲神殿,古朴精致,数条大红的绸缎自庙顶倾垂而下,错落有致悬系在庙堂四围,尽现苗疆风情。徐长卿正打量间,忽听背后有人轻轻笑了两声:
      “这里很少见到汉人呢,你也是来拜祭女娲娘娘的吗?”
      徐长卿转头看去,只见庙门外走进一个玉雪可爱的苗装少女来,灵动的大眼含了笑意,歪了头正俏皮地瞅他。
      少女眉目如画,像极了紫萱。
      徐长卿心头一震:“你是?”
      少女盈盈笑道:“我叫青儿,是这里的祭司。”
      相同的美丽容颜,相同的出尘气质,眼波流转,模糊了时间。犹记与紫萱初见时的惊艳,温柔可人的女子,与眼前少女的身影渐渐重合,恍然间仿佛紫萱重生,令徐长卿道不清心底悲喜。

      青儿和老婆婆就住在女娲庙后殿。老婆婆一见徐长卿,就猜到了他的来意。
      老人眼中有着看透一切的宽容。
      “我服侍女娲族几千年,痴女子见得多了,还是第一次见到紫萱这样的,连功力都给了你……唉,一切都是宿命。女娲族还从未有过将神力转嫁他人再传给女娲后人的先例,你这样做的后果很可能要赔上性命。紫萱既将神力给了你,便归你所有,是不是要还给青儿,要三思而行。”
      徐长卿点点头:“婆婆,我早已想好,将紫萱之力交给青儿,让女娲神力得以延袭。”
      老人拄杖的手微微颤动着,终于还是转过身去,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
      “我代女娲一族,谢谢你……”
      原以为女娲族到青儿一代,已经终结,没有继承神力,便谈不上护佑苍生。虽然她明白紫萱这样做,是为了让女儿逃脱女娲的宿命,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可这样,却是背离了女娲留在世间背负的使命,对不起女娲族的列祖列宗。
      紫萱,有人愿意为你的自私,牺牲性命保全神力延续。他这样待你,便不枉你爱了一场,走这世上一遭。

      婆婆让徐长卿和青儿分别按五行位站好,催动法力,开始了神力转移的仪式。
      神力一点点从徐长卿身上被抽离,散功的疼痛远远超过徐长卿想象。仿佛有数不清的小虫在啃噬着他的身体,慢慢的折磨着他,撕扯着他。明明汗如雨下,身体却渐渐冰冷。
      仪式过了多久才完成,徐长卿一点也没有印象。只知道自己几度痛得死去活来,在昏厥和清醒的边界来回挣扎。
      老婆婆将徐长卿扶到床上躺下,“青儿需要浸泡灵泉疏导神力,我必须立刻带她去仙灵岛。你虽已伤了元神,回天乏术,可并非短命之相,或许命不该绝,得遇高人相助。”
      又凝视他半晌,老婆婆叹了口气:“你与紫萱的牵绊,已经了结,今后忘了她吧。”
      说罢,挥杖施展法术,与青儿双双消失了身影。

      重楼带着魔医夕言赶到时,徐长卿几乎已经没了气息。
      既然答应了景天保他性命,重楼自然尽心尽力,这些日子翻遍六界终于将蒸发许久的夕言找了回来。他可一点也不想看到景天眼泪鼻涕齐流的脸。
      重楼言简意赅:“救活他!”
      夕言老大不情愿地蹭到床前搭上徐长卿的脉搏,凝神思索了一会,转头对重楼不怀好意的笑笑:“这种散功造成的伤,其实与医术并无多大关系。现在只有魔尊大人你亲自出马才能救他。”
      重楼眯了眼睛危险地看着他,心头泛起不好的预感。
      夕言正色道:“魔是没有内丹可以修炼的,魔力全凭血统天生,所以,寻常的用内丹救人的方式我们做不到——若是要救他,只能直接把功力传送进他身体里。他现在经脉乱得一塌糊涂,从穴道上输入功力是不可能了,只好麻烦你与他唇舌相接,直接将魔力送进他丹田。”
      重楼越听越不对劲,待明白了夕言的真正意思后,大怒道:“这个你去做!”
      “楼哥,一千年前因为我不小心弄丢了龙阳留下的魔剑,你一怒之下已经废了我所有魔力,敢情是贵人多忘事吧……”夕言冷冰冰地提醒。
      重楼彻底抓狂:“那我再去魔界找别——”
      “呵呵,若觉得他还能撑到你回来,就尽管去好了。顺便说一句,他伤了元神,死后连魂魄都没有,想从鬼王那里要人绝对没戏。”
      夕言完全一副事不关己,有热闹可看就好的可恶样子,让重楼一而再、再而三动起杀念。
      “你要杀要剐请便,反正魔界只有我一个大夫,既然迟早得活活累死,倒不如现在死了干净。”夕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知道重楼想干什么,几千年都在魔尊大人手下活过来了,他没有些道行成吗!
      最终,重楼只是拎起夕言的衣领将他扔了出去,随后重重关上了门。

      徐长卿感到身体有如坠入冰窖,五脏六腑被无数冰棱穿透,痛楚自身体各处蔓延,一点点凌迟着他意识,渐渐沉入混沌。
      嘴唇被一个温热的东西粗鲁的覆上,暖暖的气息一下涌入四肢百骸,身体开始恢复了一些知觉。徐长卿求生的意识让他本能地追逐着热源,手臂揽了上去,紧紧拉向自己,拼命的吮吸着。
      身体还是很冷,不够,远远不够,还要更多……
      过了好一会,黑亮亮的眼睛终于睁开,徐长卿茫然看着眼前放大的、重楼的脸。两人的嘴唇还是贴合着,徐长卿甚至感觉自己的唇舌正被卷动着,承受着滚烫的热力。
      重楼闭着眼睛,没有发现他的清醒,仍然源源不绝传送着魔力。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重楼应该是在救他……非要用这种方式吗?还不如让他死掉的好!
      徐长卿努力想侧头避开,却被重楼用手扳住了脸庞,继续着救人的伟业。
      唔……他快喘不过气来了……身体中流窜的热气为什么好像全都跑进了脑袋里,让他无法思考……这样不行,要赶快摆脱才成——
      口不能言,脸不能动,手却还是自由的。刚刚意识到自己还有手臂可以表示抗议,却立刻悲惨地发现手臂已经出卖了自己,正死死搂着重楼的肩膀不放——这次,真是丢脸到家了!
      徐长卿将手臂悄悄放开,转而抵住重楼的身体,努力为两人之间争取一些安全的距离。重楼立即感觉到情况不对,稍稍离开了徐长卿,自上而下俯视着他。
      乌黑的眼睛泛着水汽,就这么无辜的看着他,直直的看进他的心里。
      明明没做坏事,重楼却没来由的一阵心虚,眼睛更是不受控制地在徐长卿饱满丰润的嘴唇上流连着,温习着刚刚品尝过的柔软可口的滋味。
      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了。
      重楼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只剩两人不规律的喘息声。

      “打扰两位真是不好意思。”夕言忍了半天,看自己溜回屋中半天了竟然还没被发现,只好出声找回自己的存在感。
      “刚刚我忘了说,他现在是凡人之体,受不得你太强的魔力,给点就好,不用太大方。”阴阳怪气的打着马后炮,夕言探过身来看了看徐长卿:“啊呀——看来已经晚了!”
      假装没有看到重楼精彩无比的脸色,夕言一脸惋惜的说:“楼哥,还得麻烦你把魔力吸回来一些才行。嗯……这次还是说清楚的好,省得你以后怪我:他失去神力后又骤然承受这么强的魔力,身体已经大损,你最好每日一点点吸回来,如果一次完成的话,包管会死得更快。”
      徐长卿抖动着嘴唇刚想开口,夕言已经开开心心堵回了他的话:“抗议一律无效!我们魔尊大人为了救你连初吻都贡献了,还在乎多亲几次么,你就别客气照单全收吧——”
      重楼整个人差点爆裂,他发誓,等下这个叫夕言的混蛋会死得很惨、很惨!
      徐长卿闻言只觉暗无天日,气血翻涌,如愿以偿得晕了过去。

      重楼对床上不省人事的徐长卿左看右看,要不要就这个样子把他丢给景天呢……反正命是救过来了,不算他没实现诺言。
      可是,景天要他保证的是让徐长卿“没事”,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那就……每天用那种可笑的方式一点点的把自己的魔力再吸回来?对徐长卿,他有这个义务吗?
      一直以来,因为紫萱的缘故,他都是世上最希望徐长卿趁早死掉的那个人。能忍着不去亲自动手算是便宜他了,现在还要救他会不会是多此一举呢……干脆不管他就好了!反正自己只是算出徐长卿会去看望景天,提前托景天将青儿的事转告他而已,心甘情愿替紫萱传承女娲神力是徐长卿自己的选择!
      可是,想归想,做归做。他就是因为明明想清楚了却还是不愿意把徐长卿丢在这里不管才更生自己的气啊!
      可恶!真是麻烦!
      归根到底,都怪夕言这小子!重楼百分之一千的肯定,夕言绝对是在整他,肯定有比较正常的救人方法,可是这小子偏偏只拣最荒谬的说,摆明了要看自己的笑话!
      重楼回手一抓,将看出情形不对正打算落跑的夕言逮个正着。
      “楼哥,你的眼睛真是越来越迷人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呵呵……”某人嬉皮笑脸刚想开玩笑,话到嘴边却被另一位恐怖的眼神硬生生的逼了回去,只好把下文省略为一连串干笑。
      重楼阴森森的看着他,夕言背后泛起一阵阵冷气——看来这次玩过了头,重楼真被惹火了。呜呜呜,谁来体谅他一下啊,不老不死的活了几千年,如果不常常努力制造点有趣的事情调剂一下生活,闷也闷死了,魔尊老大怎么一点幽默感也没有!
      不过,事到如今,还是保命比较重要……
      夕言赶紧争取立功赎罪的机会:“回魔界后我会尽快配出治疗他的丹药!保证很快就好!”
      重楼的表情还是很僵硬,大概正为是宰了他还是信任他的选择题思考最佳答案。
      提心吊胆了半天,终于听重楼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很快是多快?!”
      偷偷松了口气,夕言盘算了一会,举起五根手指。
      重楼扫了一眼,怒道:“三天!三天必须完成!”
      夕言哀号一声,老大,你是眼花还是不会数数?明明赶工也得五天才能做好啊,当他配药那么容易么?!
      可是,再大的委屈只敢在心里抗议,聪明如夕言,自然不会选择在重楼气头上火上浇油。
      “知道啦!三天就三天吧……” 他现在好想哭哦。
      自作孽,不可活,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重楼魔务缠身,不能在人间逗留太久,只好带徐长卿一起回魔界。
      夕言赶着回自己的药庐配药,离别前不放心看了看被重楼扛在肩上紧闭双眼的徐长卿,也不知他仍在昏睡,还是已经被这种姿势控昏了头。以重楼这种对待病人的态度,只怕自己辛辛苦苦做好药,回来却十有八|九只能面对一具死尸了。
      忍不住小心翼翼提醒道:“楼哥,丹药配好之前,你务必别让他挂了,看他脸色潮红就亲……嗯……我是说,就用那个方式吸回点魔力。”
      重楼回答他的只有一个“快滚”的眼神。

      由于日夜镇守神界与魔界的要冲,重楼的住所就设在神魔之井深处。
      从神魔之井巡视回来,徐长卿已经醒了,靠在床头静静的看着他。
      为什么只要一看见徐长卿的脸,他的心情就会立刻变得很不好呢?重楼“哼”了一声,转身坐到椅子上,留给徐长卿一个背影。
      徐长卿的心情也不见得比他好到哪里去,重楼的出现打碎了他仅有的几丝希望,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果然不是噩梦。
      老婆婆说,他命不该绝,可万万想不到救自己的会是重楼。他们两个有限的几次碰面,重楼一见他不是杀气腾腾就是怒发冲冠。他也因为重楼喜欢紫萱的缘故,每次见到他都是十分别扭和反感。他们的关系充其量只算是情敌,不是吗?紫萱已经不在了,他们失去了剑拔弩张的理由,但也绝对不会变质转化为朋友。
      明明天地间最不可能救他的就是重楼,偏偏还就是重楼救了他,尽管是用那种实在是有欠妥当的古怪方式。
      没有人愿意去欠情敌的人情,徐长卿也不例外。
      “何必救我?”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疑惑,还有恼怒。
      “受人所托,不得不救。”重楼答得比他问得还干脆。
      不用想也知道,能让重楼甘愿帮忙帮到这份上的人,普天之下只有景天而已。如果没有记错,那种救人的方式好像还得持续几次吧。徐长卿当机立断表明态度:“不麻烦你了,让我自生自灭就好。”
      “由不得你!”重楼大怒,明明是他吃亏比较多,徐长卿有什么资格拒绝?
      “死生由命,长卿自己的事,不劳别人插手!”
      “哼!装模作样!”重楼气急反笑,“你为求生吸本座功力时不是很凶猛吗?还死搂着本座不放!”
      想反唇相讥,却无从辩驳起,毕竟重楼说的是事实。徐长卿心头一阵气苦,意识到自己的尊严骄傲都被那一刻的本能反应毁了个彻底。原本他和重楼虽是一仙一魔,力量相差悬殊,但他对重楼的态度始终不亢不卑,从未卑躬屈膝。这份骄傲,无关于力量,而是源于内心。而今后,他已恢复凡人之体,失了所有功力,又被重楼拿了把柄,怕是在这情敌面前再难抬起头来。
      心绪不定让他体内四处作乱的热气更加活跃,这股魔力来自重楼,便真如重楼的个性一般霸道狂妄,不服引导,任性的横冲直撞。徐长卿一阵阵痛得快要窒息,却紧咬了牙关,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打定了主意不要重楼相救。
      黑暗降临的一刻,徐长卿甚至有些喜悦。与其活得没有尊严,他宁可选择死亡。

      老天好像偏要和徐长卿作对,不管再怎样不情愿,他还是清醒了过来。重楼近在咫尺的眼睛里,不是惯有的鄙视和不耐烦,那种来不及掩饰的焦急和紧张,让徐长卿有些错愕,从没想过他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而且是对自己。嘴唇上遗留的温热触感,提醒他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身体内躁动的热气已经平复,心头却产生了奇妙的异样。
      来不及探究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两人已经同时移开了目光。
      重楼冷冷丢下一句:“想死没那么容易!”就起身摔门而去。
      徐长卿一人留在房里,凌乱的思绪纷纷扰扰,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那样紧张慌乱的神情,让他有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以为眼前凝视自己的是紫萱。
      只有紫萱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一次是在他中了狼妖赤炎的火毒之后,另一次是他师父青微和邪剑仙同时将功力打在他身上,将他来回撕扯之时。那种从眼神中传达出的焦急和关切,是真心的流露,绝对伪装不出来的。
      难道这也是重楼因为不想辜负景天的嘱托才刻意表现出的样子吗?
      徐长卿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一点也猜不透重楼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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