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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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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奥尔良街角有一家香店,比起其它店很特别。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店老板从来不出门招呼客人,而是任由满店的香料散开,薰香飘散过整个街道,偶尔有被奇妙香味吸引来的顾客走入店中,便会发现店里除了香料,还有很多手制干花,古董以及动物标本。
最古怪的却是店主本人。
这个白色长发的年轻人拥有一双钢琴家般修长的手指,会对近来的每一位顾客仔细打量,最后人们都因为受不了那种脖子发凉的感觉而离开。
古老的吊钟在墙上发出兹呀~兹呀的声音,这个钟摆放在天花板顶,让人有种时光倒错的感觉,光秀抬头看着好半天,终于想起自己今天需要出趟门。他走出店挂上了休业牌子(其实挂不挂都一样,整条街已经没人敢进这店了),仿佛畏寒般将手揣入衣袋中,朝河滨大道走去。
今天河滨大道拥挤了很多人。因为仅离这里一个街区,昨晚发现了新一具开膛手杰克受害者的尸体,因为腐烂的气味惊吸引来的老鼠惊动周围的居住民尸体才得以被发现。发现的时候脸部已经啃噬得无法辨认,指头也不见了三根,也许是老鼠啃掉,当然,也可能是被带走了。
光秀一路听着街上的传闻,边走入路边的音乐咖啡厅。
音乐咖啡厅也是很多年轻人作画读书的地方,尽管店外传闻闹成一片,店内依然播放响度适中的古典音乐,每个人埋头或看报或写字,似乎同窗外发生的一切隔绝开。而他要找的人已经坐在最里端留声机旁边,打开伦敦日报头版仔细阅读。
“最近过得怎么样?”
“很有趣。”
坐在靠窗位置的年轻人抬起头,透过眼镜看向自己。那人身穿浅色风衣,戴着宽大的鸭舌帽,只有几缕头发从帽子边沿滑出来,他声音冷冷的很柔软,却一点也不觉得低沉,让光秀特别喜欢。
“有什么好消息吗?”
“有啊~开膛手杰克再次出现这个算不算……对了,几点了?”
光秀看了看手腕,那上面并没有表,但他还是随口报道:“十点二十分。”
“喜欢那首歌吗?下次换一首试试看~ Little Miss Muffet听起来不错。”
Little Miss Muffet
Sat on a tuffet,
Eating her curds and whey;
There came a big spider,
Who sat down beside her
And frightened Miss Muffet away
小玛菲特小姐
坐在土堆上
吃着乳凝和乳清
来了一只大蜘蛛
坐在她旁边
吓跑了玛菲特小姐
“真好主意……不过换歌做什么?”
“觉得好玩。”他的手指在桌边敲打那首歌的节拍,慢慢熟悉曲调,在认真思考什么。
“为什么不取下帽子?我比较喜欢看你不戴帽的样子~”
“避免麻烦,我不想被认出来。”
“那我们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谈嘛^^”
“可以啊~”对方也不直接拒绝,“多帮我处理一个人。”
“呵呵……你这算盘打得真精明。”
“不愿意就算了,我可一点也不会觉得遗憾。”
“可我还是很好奇也……”银色长发的男子托起腮端详,他可以想象每次见面对方总是很早的到达,坐在靠窗和墙的位置,吩咐店主放什么音乐,也许临座上都是他安排的人,说话做事总是冷静谨慎,不知道怎样才会令他产生些小慌乱。(其实很简单呀……)
两人小小沉默了下,光秀叫了一杯杏仁茶,他正往里面加很多牛奶和糖的时候,对方开口了。“最近我见到了一个人,大概你会感兴趣。”
光秀舔了舔勺子:“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你~~”
“织田信长……”
当对方嘴里轻轻吐出这个名字时,光秀像被猛电了一下,眼睛死死地盯住桌子上那杯杏仁茶,直到他努力抑制住内心的狂喜,令声音不那么发颤。
“他……还活着?”
“我见过他哦。不会骗你的。”
“哼哼~~”几声阴霾的笑从光秀嗓子里挤出来,听得人心头一紧,生怕他就此狂笑起来。“很好,他在哪里?”
男子将手指放在唇边笑起来:“光秀san~交易不是这么做的。”
“一个月内处理完这些羊,我帮你把他引出来。”
他伸手比出一个数字,这个数字让光秀也不禁愣了下,随即表情狰狞地一笑:“真是个喜欢血腥的孩子~~但也别太过分了~~”
“怎么叫过分呢?我们各取所需,况且我的境况比你更危险吧?”
光秀握着递上来的信封边沿,手指在羊皮表面摩挲,却没有接过去。
“可是跟你合作总觉得……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十分~~不痛快呢~~~”
对方冷笑道:“要求真高。”
“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知道白化子吗?——那种天生缺乏色素的孩子,在过去伦敦被认为是恶魔之子,一出生不是被溺死就是遭遗弃,即使养起来吧~因为天生比别的孩子弱,也几乎不可能存活下来。”
“你想说什么?”
“可是现在我却见到了两个哟~”光秀垂下身子凑上去,鼻尖擦过对方耳边一簇蜷曲的白发, “别不承认,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对方流转眼神看过来。
从侧面观察,光秀才发现他的瞳不是透过眼镜看见的墨黑,而是深妩的嫣紫色——片刻,极轻又极慢地,带着令人迷惑的口吻说:“不是和你一样么~”
走出音乐咖啡厅,穿过之前我们提到的巷子,就是案发现场。
光秀再次路过的时候,人群已经被警察驱散了,他面对空荡荡的巷口,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想去看看。
路口的另一端,熬夜外加早晨过于情绪激动,导致现在头昏脑胀的毛利元就很想喝杯咖啡,或者找个地方打个盹。
于是两个人朝着同一条巷子走过来,彼此满怀心事,这个……大概就叫做命运中的相会吧。
“都怪你,还我睡眠不足。”元就揉着眼睛下的眼袋,狠狠瞪了身边打哈欠的搭档一眼。元钦也懒得和他争论,点点头。
“是~~啊~~~~是……”
“还有,”元就说着语气就凶狠起来,“你早上把手放我背上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外套~~”
同样睡眠不足的元亲声音也是涩涩的。
“不吉利!大清早就碰到这种事情,今天一定不吉利……”
元就正这么举起手宣布,猛然撞倒了迎面走来的人怀里,两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无礼的人啊~~做什么!”这句理直气壮的话,在撞见光秀亮闪闪的眼睛后硬给咽了回去,其实也可以说,是给惊到了。
元亲在旁边眼看着一个银发修长的男人,前半刻还是迷惘的表情,在见到元就的一刹那立刻露出惊喜笑容,只不过那笑让人太寒了,仿佛一个人面对一盘美味的食物。
“……”
元就反射性退了一步,光秀也紧跟朝前一步,两人就这么对持起来。
而对于光秀,这一撞几乎是天降的礼物。
带着刚才有些被戏弄的感觉,至少是欲望没有被满足的遗憾,正在思想游走,突然一个可爱的动物就这么撞在自己身上,瞪大眼睛无辜地望着自己(这个绝对是光秀的误会),真迷人~不管是面貌还是身材,都是相当不错的~~美男子啊~><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该先说对不起才是~”光秀深深一鞠躬,差点撞在对方身上。
元亲觉得自己有必要插进来了,他把近似于石化的元就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警察执行公务。没事就让开。”
元亲的身高很轻易地挡住了视线,光秀半抬起头,朝他射出恶毒的目光。
“警察先生,我要报案~”
“执勤已经结束了,要报的话回警局。”
光秀正要说‘好呀~那就请带我回去吧~’身后元就却拿出一个本子:“不用了,有什么现在说,我会记着。”
很聪明的孩子啊~~光秀舔了舔嘴唇,那么自己该说什么呢~要是不小心说出开膛手的事情,恐怕自己不但会被马上抓起来,还可能被那个可怕的联系人咔嚓了吧|||
“我的猫走丢了~”光秀回忆起自己确实养过一只猫的,“全身黑色,耳朵边有白的毛,看起来非常可爱非常美味的样子~~~”
“噢。”元就唰唰地只管写。
“我怀疑是有人诱拐了他,警察先生能帮我找回来么?”
元就和元亲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他们遇上了精神病人。
“找到的话我们会通知你的。”元就现在冷得不得了,只想马上离开。好在光秀也没追究为什么不留下联系地址,侧身让他们通过。
两人擦肩而过,元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薰香气,同时也听见了对方留下的耳语,缥缈得仿佛一吹就走。
“警官先生~你似乎比较适合栀子、薄荷还有马谢兰的混合香型哦~~”
一直到下午,伦敦的河面还是朦胧的,混合紫色与红色烟雾。好在风向将工厂的烟气吹到河对岸,烤蛋糕的时间也到了,在咖啡厅内闻到的只是暖暖的,奢靡的甜香。
竹中半兵卫坐在咖啡厅,依然是靠窗的位置,在涂一幅油画。
画面青色调得过了,要在调色板上用赭红混合朱砂配出适当的红色,添以柠檬黄做暖调,从上空的天青,石蓝到街道上繁复的果橙、浅褐、赤金、夕红色块,再将光线色调修改下,差不多就完工了。
竹中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整个下午的成果,突然很想加个人在上面,于是提起刀在木板上刮除出片空白,这样流光溢彩的画面突然空了一块,蓦地让他想起什么东西。
教堂壁画,因为年久而会剥落色彩,在绚丽的神话长卷中空出一块。
剥落的其中一幅是耶稣朝拜者中某位女性的侧脸,孩子便用笔在墙上反复勾勒出她的眉眼。然而她脸部轮廓后裂开的缝隙还使画面在不断剥离……
冰冷腻人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竹中按住眼睛,心想光秀这个骨子里透邪气的家伙真不能小看,不经意地,他就将你埋藏多年的残骸翻出来,轻轻提醒:看,那些是什么?
不能再想了。
他提起笔,沾上厚黑色在空缺处涂出人形,抹去了那块空白。
对岸的钟塔开始敲晚钟,1~2~3~4~5~6~
“先生,该回去了。”身后座位上的男人站起来,对他恭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