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苏乐文合集》琉轩

9、03

　　三

　　乐无异很快就发现百里屠苏不善言辞，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于是对于百里屠苏以沉默作为回答的东西，他便一个人嘚吧嘚吧地自问自答说个不停。两人外貌都是拔尖儿的，衣着是一黑一白，一个开朗一个沉闷，更别提两人还大包小包地拎了不少东西，很是吸引眼球。
　　两人买完东西沿着步行街溜达到小吃街，乐无异把所有的小摊吃了个遍。反正他是鬼，吃得再多也撑不着。
　　待到两人回到百里屠苏那间小小的出租屋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屠苏你就住这里？这么小？看起来好破。”乐无异放下东西在屋里蹦跶了一圈后发表感言。
　　“……休息之地，简单即可。”
　　“有道理哈，不过实在有点小。”乐无异看看屋里的一椅一柜一床，他买的那一堆东西眼下都堆在百里屠苏的床上，越发显得屋里拥挤不堪。
　　百里屠苏无语地看看床上那一堆绝大部分都不是自己的东西。
　　乐无异没看见百里屠苏有点不满的眼神，他正在那堆买来的东西里翻腾：“我们去换个大点的房子吧，我还想继续研究一下现在的偃甲。这玩意怎么用的？”
　　百里屠苏看着乐无异翻出的那个IPAD，摇了摇头：他对电子产品几乎完全不了解，对于乐无异手里拿着的这个东西，他只能找到开机键……
　　乐无异终于发现百里屠苏脸色有点差，立刻凑过来问：“屠苏，你哪里不舒服吗？”
　　百里屠苏看看堆在自己床上的那堆东西，盯着乐无异：“睡觉。”
　　乐无异愣了一下，终于想起百里屠苏还是个人类，立刻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对不起，今天拖着你转了那么久又占了你的床，我现在就收拾。对了，师父好像给我发了一个乾坤袋来着~”
　　百里屠苏摇摇头，看着乐无异左摸摸右摸摸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袋子，然后把他买到的那堆东西一股脑地塞进那个小小的袋子里去了。
　　看着那个瘪瘪的袋子，百里屠苏想起紫胤能拿得出手的宝贝似乎只有剑……
　　乐无异迅速收拾好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再来找你。”
　　百里屠苏点点头。乐无异可是鬼，大白天的出去执行公务，要找的孤魂野鬼没送回地府，先把自己给晒散了该怎么办才好？
　　“那……晚安。”乐无异也不太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晚安。”百里屠苏目送乐无异走出门。
　　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乐无异突然转回身伸进来一颗脑袋：“我们两是不是忘了什么？”
　　百里屠苏看了他几秒，默默地掏出谢衣交给他的那本名录。
　　“……我错了。你好好休息，晚安。”乐无异拿走名录，轻轻地关上门。
　　屋里静下来，百里屠苏拉上窗帘在那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床上躺下，突然觉得房间里好安静。
　　这个将要相处半年的搭档，还真有点吵啊。

　　乐无异怀里抱着《生死簿》的抄本和新买的IPAD坐在百里屠苏租住的小公寓门外黑糊糊的台阶上，有点儿发愁。
　　他现在无处可去。天快亮了，他必须得找一个太阳晒不到的地方呆着，而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全然陌生。最近一百年来乐无异听到不少新死的鬼魂对于地上世界的描述，然而听得再多也比不上亲眼一见。人们穿着他从未见过的布料制成的衣服，吃着他从未尝过的简单食物，住着他没想到过的高楼，乘坐他做不出来的偃甲（车）……令乐无异十分开心的是人们已经完全不惧怕偃甲了，对偃甲的依赖程度超出他的想象。比如手上这个据屠苏说是用“电”这种跟雷一样的东西作为动力的偃甲，乐无异就根本想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做的。
　　乐无异很兴奋，他想立刻把地面上的一切带回地府展示给谢衣。可是师父见到这些一定会立刻拿去找太师父，而太师父……他会用那种把人气得七窍生烟的语气责问乐无异为什么不去抓那些横行无忌的鬼魂，而是拽着百里屠苏逛了一晚上街。
　　其实自己还可以赖在百里屠苏那儿呆到天黑，可屠苏正在屋里睡觉，他那个巴掌大的出租屋又只有一间，乐无异实在不好意思再去打扰这位新同僚。
　　六月的天亮得很早，乐无异透过楼道狭小的窗格向外看了看天色，知道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索性把名册和IPAD都塞回去，拍拍手上街转去了。
　　反正他身上有钱，实在不行就在附近找个客栈什么的呆到晚上，也花不了几个钱。
　　乐无异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里百里屠苏的出租屋一条街外有一个快捷酒店，对着越升越高的太阳乐无异也没想那么多，要了个背阴的单间住下。
　　鬼是不用睡觉的，乐无异把自己买的那堆新东西倒出来，拆开所有包装开始逐个研究起来。
　　百里屠苏一觉睡醒，外面已经艳阳高照。略微估算一下时间，已经过了饭点。百里屠苏虽有一身修为却还没到辟谷的阶段，还是得出去吃点东西。
　　他住的地方偏僻，吃饭的地方还在一条街外。百里屠苏摸了摸兜里的钱，背好焚寂并重新给剑施上障眼法，捏着钥匙出了门。
　　一条街外其实也只有那么三家小饭馆。百里屠苏选了一个门面相对还算干净的店进去，立刻看到一个熟人，不由一愣。
　　是乐无异。乐无异坐在小店不太干净的桌子旁边，身边围着两个年岁不大的孩子，三人正对着他昨天问过自己的那个IPAD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百里屠苏看着那两个小孩一阵无语，这两小子知不知道自己身边正坐着一个鬼啊！
　　“咦，屠苏你怎么来了？”乐无异率先注意到百里屠苏。
　　“……吃饭。”百里屠苏在乐无异对面坐下。
　　“哥哥你吃啥？”那个年龄稍大的孩子问，显然是这家店的小当家。
　　百里屠苏看看价目表，随便点了一份。那个孩子应了一声，扯着嗓子向后厨报菜名。
　　“这么点，够吃么？”乐无异问。
　　百里屠苏点点头，问：“你为何在这里？”
　　“我？”乐无异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会儿回去太早，我、我随便逛逛。”
　　百里屠苏想起谢衣是乐无异的师父，猜这小子恐怕是害怕回去被师父盘问，眉头微皱：“你……在这里不要紧吗？”
　　“没事，这儿背阴，凉快。”乐无异回答。
　　那个小孩儿的眼珠子还黏在乐无异手中的IPAD上，百里屠苏不好再说什么，便闭了嘴。
　　饭很快上来了，百里屠苏埋头吃饭，乐无异跟两个小孩儿继续抱着电脑有说有笑，等百里屠苏吃完立刻收了电脑。
　　“屠苏，你去哪儿？”乐无异问。
　　“工作。”百里屠苏回答。没人规定抓鬼只能夜间行动，只是晚上比较方便罢了。
　　“诶？在哪儿？”乐无异一边问一边跟出来。
　　百里屠苏指向一个方向，遥遥可以看到一座破败的大楼。因为很近，百里屠苏昨天翻看名册的时候留意过那个地点。
　　“是那栋楼吗？”乐无异一眼就看到了百里屠苏指着的那栋灰扑扑的老楼，“这一圈儿的状况我已经打听过了，你要听吗？”
　　百里屠苏有些诧异，随后点了点头。原来乐无异自己窝在旅馆里捯饬了半天也折腾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冒着生命危险跑到楼下的饭馆里求帮助，倒是跟原本就住在这一处的店主聊了不少。百里屠苏所指的那片区域原本是三十年前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自从其中最高的百货大楼出过一起命案之后生意就一蹶不振。后来城市扩建，这片地区也渐渐离城市中心越来越远，虽然有不少人打过那栋楼的主意，然而进去的人总会出点这样或者那样的意外，五年内死了十几个人，于是那座楼也逐渐被废弃了。
　　“……我猜最初发生命案的时候肯定有点什么别的状况。”乐无异摇头晃脑地说，“要不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百里屠苏看看天，有点发愁地望着乐无异。今天这太阳可不小，乐无异身为一只鬼，要怎么过去？
　　乐无异自然明白百里屠苏在担心什么，冲他摆摆手：“我在这儿的客栈住着呢，要不你先陪我去收拾收拾？”
　　百里屠苏自然同意。客房里乐无异买的那堆东西在床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各种包装袋包装盒被拆的满地都是，凌乱不堪。
　　“有点儿乱。”乐无异冲着百里屠苏尴尬地笑笑，“我没什么事干就拆那些盒子玩，倒是发现了不少挺好玩的东西。”
　　乐无异一边说一边拿过来问百里屠苏，百里屠苏耐着性子一样一样地回答。好在昨天在百里屠苏的制止下乐无异没把身上的钱花光，要不整间屋子肯定会被他弄得像仓库。
　　在被百里屠苏普及过手机后，乐无异把手机递给他：“我没见你用这个，我现在还用不上，你先拿着吧。”
　　百里屠苏看着手机壳子上那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标志，有点犹豫：这玩意挺贵呐。
　　“那你……”
　　“我再去买一个呗。”乐无异不由分说地把手机塞到百里屠苏手里，把床上的东西拨拉到自己的小包里，“我呢，暂时呆着这个手机里面，屠苏你可千万不能把我摔了啊！”
　　乐无异说完就变成一缕烟钻到手机上去了，留着百里屠苏对着那个淡金色外壳的手机一阵无语。
　　手机上面传出乐无异的声音：“对了，退房什么的就劳驾屠苏你了。我昨天为了顺利住进来用了点小法术，屠苏你别见怪哈。”
　　百里屠苏盯着那个不再有动静的手机看了几秒，默默地把它装进了自己的裤兜里。一个没有人类身份证的鬼会在大白天到旅馆开房，这事儿本来就没什么可好奇的不是么？
　　不过要是一起行动的话，的确还是找个大点的地方吧，要不大白天的乐无异无处可去住旅馆，总觉得有点可怜。
　　百里屠苏迅速办好退房手续，无视掉前台那个年轻姑娘通红的面颊和灼热的目光，大步踏进楼外的阳光里。
　　新华百货，那栋废弃大楼的名字似乎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