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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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万梅山庄的时候，陆小凤走路都差点飘了起来。
来的时候，他满心忧愁，不知道怎样才能打动他这位眼高于顶、六亲不认的朋友。
可是真正只用了几句话就将西门吹雪说动，他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西门吹雪与他一同下山时，依旧一身洁白，面上也是一派清冷，就好像身上铺满了山峰之上的积雪。
当他走入绽满鲜花的山坡时，就像把凛冽的冬风带进了春天。
花满楼几乎是在瞬间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他转过头，准确地朝向西门吹雪的方向，微笑道：“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道：“花满楼。”
花满楼道：“听说西门庄主乃是当世剑客之翘楚，只可惜花满楼瞎如蝙蝠，无法一睹庄主的风采。”
西门吹雪道：“阁下真的看不见？”
花满楼微笑。
他从不为自己目不能视而自怨自艾，也不介意别人提起。
他轻声道：“世人皆知，花家七童乃是从幼时便已双目盲了。”
西门吹雪的目光一动。
他的声音毫无波动，就好像花满楼所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话。
“那么阁下知道我来，难道是因为听到了我的脚步声？”
花满楼微微一怔。
虽然西门吹雪的言辞近乎质问，语气平淡无波，但对于耳力极为敏锐的花满楼来说，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真正意思。
他轻笑道：“庄主的轻功当世难有敌手，我知道庄主来了并不是凭借这双耳朵。”
西门吹雪道：“如果不是听出来的，那又是如何知道的？”
花满楼道：“杀气。庄主周身杀气如有实质，与这鸟语花香着实格格不入。”
西门吹雪冷笑一声：“我听说花满楼热爱鲜花，想必我这杀气难入阁下的眼了。”
花满楼道：“此间鲜花正好，芬芳扑鼻，庄主不若仔细感受一下这些鲜花的生命力，自然也就会明白生命是这个世间最美好的事，杀气自然也会随之消散。”
西门吹雪道：“花满楼爱的是鲜花，西门吹雪却爱血花。”
花满楼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
西门吹雪的唇边倏忽出现一抹弧度，他冰冷如雪的双眸中竟像是燃起了火焰一般。
他几乎是用一种狂热的口吻道：“当背信弃义者的血花在喉间绽放，血滴从剑尖滴落，如果你能看得到那一瞬间生命消逝如同烟花散落的华美盛景，你就会明白，没有任何一种美比得上这个瞬间。”
花满楼默然了。
他没有回答，西门吹雪看样子也不需要他回答。
白衣胜雪的剑客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洒落一地的暗金色光线之中。
花满楼沉默片刻，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现在终于明白，当一个人将杀人视作最为神圣美丽的事，他的武功会达到一个怎样可怕的地步了。”
花满楼轻轻叹息着说。
“他几乎已经是将杀人视为生命的意义，自然也会为了它而不顾一切。”
陆小凤看着他。
他明白，自己的朋友热爱生命，无法坐视杀戮，恐怕是绝不能接受西门吹雪这样的理念的。
陆小凤道：“至少他杀的都是该死的人。”
花满楼没有回答。
陆小凤感受着光线一点一点暗下去，夜色一点一点笼罩上来，傍晚的凉风已经开始将花瓣和叶片吹得簌簌作响。
花满楼微笑道：“看来你已经成功了。”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你怎么知道？”
花满楼道：“你说过，他一年只出门四次。”
陆小凤道：“而他又走了出来。”
花满楼微笑着颔首。
陆小凤凝视着他，忽然叹了口气，苦笑。
“是的，他的确答应了。”
花满楼敏锐地挑眉：“但你似乎并不高兴。”
陆小凤道：“没有人能在直面了愤怒的西门吹雪之后还能高兴得起来。”
花满楼道：“莫非你真的烧了他的山庄？”
陆小凤道：“没有。”
花满楼道：“那么你将慕容姑娘的话告诉了他？”
陆小凤苦笑：“确实如此。他虽然表情没有变，但我看得出他已经快要气疯了。”
花满楼微笑道：“不管怎么样，你的确说服了他。”
陆小凤道：“是啊。”
将不可能的事成功地完成了，这无疑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好事。
陆小凤很想做出欢欣鼓舞的表情来，但脸颊始终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着。
花满楼是看不见的，可他看得很清楚。
西门吹雪走之前，向他投来了一个目光。
那目光中蕴含的危险连他都险些要连头发都炸了起来。
他苦了脸，拼命地摸着自己的胡子，由衷地为自己未来的小命担忧了起来。
珠光宝气阁的霍天青霍总管送来了两份帖子。
上面用极为浓稠的墨写着“敬备菲酌。为君洗尘，务请光临”十二个端端正正的大字。
下面的落款是霍天青。
墨极浓，极厚，手指头摸上去便能感觉到清晰的凹凸感，即便是目不能视的花满楼也能摸得出来。
陆小凤当然是认得霍天青的。
事实上，这个江湖上不认识霍天青的人几乎没有几个。
比较他现在的地位和成就，霍天青有些过分年轻了。
他不过二三十岁，却已经是珠光宝气阁的大总管，手中几乎掌握了整个珠光宝气阁的权力。他辈分偏又极高，连关中大侠山西雁都要叫他一声师叔。
如果不是昔年严立本曾在祁连山救过他一命，想必这样的人是绝不会愿意屈居人下，为他做事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霍天青，珠光宝气阁也不见得能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严立本也就是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阎铁珊，本就是陆小凤和花满楼此行的目标之一。
想要调查的线索自己送上门来，本该是一件好事。
但对于现在的陆小凤和花满楼来说，即便是阎铁珊亲自跳出来，告诉他们他愿意把所有财宝都还回来，大概也不会让他们放松下来。
在霍天青的帖子到来之前，他们就在万梅山庄的附近遇到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一个死人。
就在万梅山庄附近的一座破庙里。
他们被一阵凄凉幽怨的歌声吸引过去，却只看到一盆水，一缕青丝，和一具尸体。
死的人不是上官飞燕。
即使吸引他们来的是上官飞燕的歌声。
死的人是独孤方。
他被一对判官笔穿胸而过，钉在破庙中神像后面的墙壁上。
判官笔上挂着两条黄幡，红字如血。
“以血还血！”
“这就是多管闲事的榜样！”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陆小凤当初所见的萧秋雨、柳余恨、独孤方三人，如今已经死了两个。
唱歌的上官飞燕去了哪里？
又是谁以内力毁了神像，好叫他们看见独孤方的尸体？
无数谜团围绕在他们身边，而他们全无头绪。
后来那个爱骗人的上官雪儿小姑娘也找到了他们，告诉他们她的姐姐上官飞燕死了。
花满楼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呼吸。
“一定是那个上官丹凤干的！”上官雪儿一边哭一边说，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仇恨和怨毒，“我看见她用针杀了柳余恨，把尸体拖进了床底下。”
她能杀了柳余恨，自然也能杀萧秋雨和独孤方。
一个上官飞燕，又怎能敌过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
上官雪儿拿着一个金燕子。
她想要凭这个姐姐的饰物证明她所说的话。
可当她刚刚说完，柳余恨便走了进来。
他还活着。
而且看上去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
他的半张脸依旧如同恶鬼一般狰狞可怖，神情中带着说不出的萧索。
上官雪儿惊恐极了。
即便是柳余恨已经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她依然坚持自己看见他死在了上官丹凤的手里。
她看着柳余恨就好像看着一个鬼魂。
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死人。
她尖声哭叫着求陆小凤救她，哀求着不要跟柳余恨走。
面对这样一个固执的小姑娘，柳余恨似乎有些无奈。
他劝慰无果后，便只得强行带走了哭闹不休的上官雪儿。
还没等陆小凤与花满楼将这接踵而来的事态理清，他们就接到了霍天青的请帖。
与请帖一同到来的，还有霍天青派来接他们去珠光宝气阁阎府的马车。
来送请帖的小伙子十分机灵，见人就笑，伶牙俐齿。
他在门外便躬下身来，看着陆小凤和花满楼的眼神就好像他们是无上尊贵的贵客，声音清脆：“霍总管吩咐，若是二位愿意赏光，就要小人带二位过去，霍总管就在阎府恭候二位。”
陆小凤道：“这位霍总管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小伙子露出一个笑容。
他轻快地道：“方圆八百里内，几乎没有什么事是霍总管不知道的。”
他的神情既崇敬，又恭谨，显然对霍天青全然敬服。
陆小凤看了他一眼，便转头对花满楼笑道：“看来我们又有的享受了。”
花满楼轻笑。
陆小凤在踏入水阁的一瞬间就看到了慕容汐瞳。
她依旧是一身黑色的纱裙，层层叠叠地包裹住全身，裙摆垂落在地面缱绻地揉作一团。
她的脸上依旧有一层黑纱遮住她的容颜，只露出一双流光溢彩的黑眸，微微带着些笑意，正凝视着她对面的一个书生。
水阁四周悬着的明珠散发着莹莹的光亮，在几盏灯光之中如同星子一般柔和。
那书生看上去很年轻，几乎还是个少年人，他正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言辞却并不酸腐，反倒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活力。
“陆大侠与花公子已经到了么？快请坐。”
霍天青与陆小凤想象中并没有什么差别。
他年纪不算很大，神情却异常沉稳。当他开口说话时，你会觉得他温和友善极了，哪怕是再难缠的人，都会被他所感染，或是被他沉稳可靠的气质所折服。
他表现得简直与他的年龄相差甚远。
陆小凤道：“承蒙霍总管盛情邀请，陆小凤自然是欣然赴宴了。”
霍天青道：“能请到陆大侠与花公子，也是霍天青的荣幸了。”
旁边一位年纪颇大的粗豪男子闻言笑道：“霍总管相邀，自然也是莫大的荣幸，今日能一见霍总管，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霍天青便笑了起来。
席上的陪客共有五人，除了陆小凤与花满楼外，还有一位是阎家的西席和清客苏少英，一位是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云里神龙”马行空，另外就是慕容汐瞳。
在为陆小凤介绍慕容汐瞳时，霍天青难掩欣赏之色道：“这位是慕容姑娘，是我珠光宝气阁最好的生意伙伴，‘风行’商行的总管。”
慕容汐瞳的眼睛便微微地弯起来，柔声道：“汐瞳不过只是分部总管罢了，霍总管却一手扶起了整个珠光宝气阁，我怎敢在霍总管面前班门弄斧？”
霍天青笑道：“慕容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这商场之上，你我合作愉快，我珠光宝气阁的发展又哪能离得开慕容姑娘的相助？”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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