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章 袭击 ...
-
虽然事先把四轮马车的木头轮子用麻绳缠了个严实，那些笨手笨脚的蠢货还是没能阻止车轮由于受力过猛断成两截。捆在马车上的补给争先恐后地掉了出来，一件接一件地摔在被低温冻得结石的雪地上。
对此，中士瓦努斯唯有叹气。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毫无怨言，像个为联盟战斗的好军人，尽管他的心里早就开始想念起月溪旅营地暖烘烘的炉火了，要是有的选的话，而不是被困在一片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雪地里冻成冰棍。
瓦努斯活了快30年了，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他只是个生活有些拮据的暴风城平民。要不是那些天灾渣滓，那些毫无人性的怪物残忍地屠杀他的同胞、以他所能想象得到的任何一种方式传播恐怖……他不是没见过一个活人被僵尸一点点撕吃进肚的场景。瓦努斯本可以继续窝在旧城区的破房子里浑浑噩噩过日子，无论兽人还是天灾都不关他事。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则是那个天色阴沉的下午，暴风城的国王——这个他唯一亲眼见过真面目的英雄人物，伟大的瓦里安•乌瑞恩，在暴风城沉痛地发表他的演说，号召所有愿意为保护家园、对抗天灾侵袭出一份力的人民加入北伐的行列。他记得自己不知不觉间流下了几颗眼泪，不是为那些消逝在另一个人类王国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的可怜生命，也不是为饱经沧桑的国王陛下，而是为他自己。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找上了负责征兵的军士，套上了崭新的盔甲、开始了崭新的军营生活。他这个什么都没有见识过的新兵又开始做起了他出人头地的梦，在他胸臆间蠢蠢欲动的英雄主义因子让他对于未曾见识过的“真正的战斗”充满了期待。直到他与战友一同登上了驶向未知大陆的舰船，直到他第一次面临忽如起来的战斗……
一阵寒风吹过，他打了个冷战，不安的感觉从心底冒了出来。一个魁梧的身影从他面前经过，走到那辆即将被废弃的马车前面，帮着虎头虎脑的小列兵尼克把马匹卸了出来。
那是圣骑士基里安·帕科，银色北伐军的人。他和另外两个扈从肩负着某项使命，对此瓦努斯并不是特别清楚，他只和圣骑士作过一番冠冕堂皇的交流。但他打心眼里佩服这样的好汉。他一定经历了很多与亡灵天灾之间的惨烈的战斗，并且获得了胜利，从他布满划痕的铠甲和刻着圣洁祷文的战锤就能看得出来这点。要不是他脸上的表情总是太过庄严，他真想请基里安好好喝上一杯。
“您不必亲力亲为，阁下。”瓦努斯摩挲着两臂凑到圣骑士跟前，从他手中接过缰绳。
基里安那头浓密的棕发与下巴上精心修饰过的胡须上沾着不少雪，他严肃而又专注地瞪着瓦努斯，然后摇了摇头，从罩袍夹层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摊开。
“这个地方不安全，我们最好立即动身。”
“您是说……这里会有亡灵的踪迹？”
“我目前所得的情报里提到过，凛风峡湾北部最近有少量天灾爪牙出没……中士，我们可能走得有点偏了。”
基里安的警告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他们不可能拥有坏成那样的运气。
“阁下何出此言？只要再走几步我们就能进山路了，那些又高又大的雪山——总不会有天灾从那上面跳出来揍我们吧？我是说……亡灵渣滓在下来的时候肯定得先摔烂他们的脑壳。”
听完瓦努斯这个不大应景的冷笑话，圣骑士依然还是紧绷着他方正的下巴，倒是正好从他背后经过的像驴一样驮着两袋面粉的卡尔文因为控制不住笑容差点滑倒。瓦努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他套上了头盔的光脑袋。
基里安没有理会他，他正皱着眉头专心眺望远处的什么东西。鹅毛大雪毫无停止的迹象，这样恶劣的天气甚至能令经验丰富的老战士盲了眼睛。瓦努斯也有样学样地伸长了脖子。
忽然，他看见了。仅仅是在瞬间，瓦努斯被西北方位某处的景象惊得停下了动作。
越过西边层峦叠嶂的雪峰，透过影影绰绰的雪幕，西北方的天空正被一种极不正常的色彩填充着，明明还是下午，就……
不，不对。这种颜色太过瑰丽，令瓦努斯下意识地感到恐怖、恶心。再看得仔细点，他更是从头凉到脚底。光线来自山脉对面的某块地面，它直冲天空，把整片天穹都涂上一层不祥的紫红。他眨眨眼睛，发觉紫红色的光线如同晕染一般仍在继续扩大。
“那……那是什么？”瓦努斯的舌头打起了结来。
“亚勒伯龙……远古邪恶滋生之处。”圣骑士的嗓音骤然低沉下去，“我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长官！”唐尼急促而又尖锐的呼唤使瓦努斯一下回过神来。“瓦努斯长官！”
“怎么了？有情况？”瓦努斯顾不得对圣骑士说句失礼，迈开步子跑了起来。唐尼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胆小鬼模样，但刚才那诡异的景象已经占据了瓦努斯的整个大脑。
“长官！我在这里！”唐尼从一块突起的大石头后面冒出头来，瓦努斯恨不得揪着他的衣领甩他一耳刮子。“你这个该死的窝囊废，我警告你，要是再不去干点正事……”
“我在那边看到有……一些东西过去了。”唐尼惶恐地指了指他们过来的方向，“就在雪地里，速度很快，刚才还在的……”一看瓦努斯似乎又有要责备他的趋势，他畏畏缩缩地补了一句：“我保证那不是动物。”
瓦努斯怀疑地瞪了唐尼一眼，这家伙肯定又开始犯病了。他抛下唐尼向来路走去。车队留下的痕迹已经被风雪掩盖的差不多了，地面看上去十分干净。
一个几乎就要被他忽略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听上去像是人脚踩进了雪堆里。鬼祟的脚步悉悉索索地持续着，瓦努斯准备转过头去看看又是他的哪个手下在耍宝。他的步子沉缓而又杂乱，听上去像是疲劳过度。看来他们这些吃闲饭的杂兵实在是太缺乏训练了，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被当作废物运回暴风城的。
脚步声停了下来。从他身后传来一阵哀鸣般的叹息。
“敌袭！”
瓦努斯像被蛇咬到屁股似得往前一跳然后重重摔在雪地上，同时也躲开了从身后扑过来的僵尸。他庆幸自己没把盾牌扔在车上，这玩意又一次救了他的命。他就地一滚，从腰间拔出短剑朝那险些把他吓破胆的杂种砍了过去，对方的头应声而落。瓦努斯松了一口气，忽然记起了自己的职责。他急忙站起来朝车队跑去。
口水淌满下巴的食尸鬼朝唐尼扑了过去，把那胆小鬼吓得嗷嗷叫。瓦努斯离得太远，没法将他于死亡中拯救了，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在食尸鬼口中丧命。
纯金的火焰一下子从食尸鬼腐臭的躯体上燃起，它徒劳无用地发出无意识的嚎叫，犹
自在圣光的制裁下痛苦挣扎。
“审判！”基里安怒吼着向食尸鬼冲来，挥出他致命的一锤。无脑的腐尸抽搐着飞出老远，最终在冰冷的雪地上化为灰烬。
顾不上拉胆小鬼唐尼起来，圣骑士又干掉了两只正要往马车上爬的行尸。瓦努斯有些惭愧，像基里安这样实力高超的骑士，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与之相提并论。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迅速审视了一遍目前的状况。
“长……长官，还有大……大人，”下士费比安喘着粗气小跑过来。“报告伤亡与损失，费比安队长。”瓦努斯故作冷静地发令。
“无人伤亡……咱们就跑丢了一匹马，少了两袋面粉，长官。”
“做的很好。去拉一把唐尼那小子，然后我们赶快动身。”
瓦努斯为自己之前对基里安的警告嗤之以鼻的行为感到羞耻，他怎能容许自己如此麻痹大意呢？
然而他还是无法理解这些天灾爪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基里安和他的扈从起了点争执，他的神情有点激动，两个扈从却连连摇头。瓦努斯大可以等他们说完机密后再上前叨扰，然而他砰砰乱跳的心脏正局促不安地催促着他赶快离开这儿，越快越好。最好能马上飞回营地去，结束这次见鬼的押运任务。
“基里安阁下！”他冲骑士们招了招手。意识到三个圣骑士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瓦努斯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我们赶快离开这儿吧，这附近也许会有天灾军团部署……”
“我同意你的判断，中士。”基里安对瓦努斯点头，“加洛，我们的事情等下再说。”
被人肯定的喜悦从瓦努斯的心头悄悄升起，“这一路上谢谢您了，我想……”
下半句话被堵死在了他的喉咙里。
冗长而又沉郁的号角声刺透了翩然下落的雪帘，它是如此清晰地回响在天地之间，似要把亘古坟冢内的沉睡死者全部唤醒。
瓦努斯从未亲耳聆听过这样的声音，就像被人用力揪着心脏往两边撕扯一样，莫名其妙的恐惧占据了他的灵魂。那会是什么？这是他今天发问的第二句，但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抬头看了看基里安·帕科，想从这个身经百战的圣骑士脸上找回一点慰藉。
却发现圣骑士的脸色也同样惨白。
突然，基里安伸出双手抓住了瓦努斯的肩膀狠狠晃了两下。“打起精神来，小子，准备战斗！！”
瓦努斯勉强挪动脚步，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所有人，举起武器，列队准备战斗！”他拔出收在腰间的短剑，看着他不靠谱的部下们纷纷从呆愣中清醒过来，像无头苍蝇一样跑来跑去，按照军队训练所教授的准备工事。瓦努斯忽然反应过来，他对于等一下将要出现的敌人一无所知。会是亡灵天灾的大军吗？冒着大雪从地底下钻出来就为了袭击一支小小的补给车队？
也许会有巨型憎恶，那些由各种尸体缝起来的庞大巨人，一时不察就会被钩过去撕成两半，然后被一脚踩扁。
也许会有排列整齐的骷髅战士，那些衣衫褴褛的死者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收割生命。
也许还会有勾魂摄魄的女妖，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半透明灵体的狂嚎会让他们血管爆裂而死。
正在瓦努斯身边忙乱的是两队缺乏经验的候补士兵，加上三位银色北伐军的骑士在内，他们总共只有四十九人。
“他们来了，来了！”唐尼尖叫起来，看起来他巴不得原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只见三只皮毛腐烂，尖牙呲立的天灾犬速度极快地向他们奔来。小兵尼克用盾牌顶开了其中一只，然后熟练地用剑给它来了个剖肠开肚。另两只天灾犬则一一被防守在尼克后面的士兵们砍成两半。
几只僵尸与食尸鬼零零散散地奔行而来，时不时地撞在一起。瓦努斯松了一口气，他示意前面一队人举起盾牌组成盾墙，等尸群撞上来的时候再一个一个解决掉。
有点不对劲。手心中的微微刺痛使他想马上扔掉手中的剑盾立刻逃跑，然而理智使他放弃了这一做法。这些行尸走肉们显得不堪一击，它们好像对瓦努斯这一行活人兴趣不大，几只漏过盾阵的僵尸直接摇摇摆摆跑掉了，一部分行尸甚至放弃了抵抗，任由士兵们将其处决。
就在他们不安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敌人之时，那阵绵长有力的声音再次出现，仿佛有人在他们的耳畔恶意地吹响了催命的号角。
坡地那头隐约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影子，随着雪势的减缓逐渐清晰可见了。那些身影正坚定不移地前进着，他们极具压迫感的高大身躯如同噩梦一般越来越近。
瓦努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狗娘养的王八蛋根本就不是什么亡灵天灾的大军。他们都是维库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章 袭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