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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相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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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Ada……
他踮起脚跟，随着两只小手无力捶打在门上所发出的轻微声响，泪水也不禁顺着眼角滑落。
Ada，你为什么不开门……Nana已经离开我了，难道连你也不要我了吗……Ada，求求你开门……
他那小小的身躯，因着门的忽然被打开，而霎时跌进门后温暖的光线中。小精灵努力稳住脚步，急切地抬头望去——身后太过明亮的火光却映得父亲的脸庞太过阴暗朦胧。
“Ada？”他怯生生地抬起一只小手，在落到父亲衣袍边缘时犹豫了片刻，直到父亲的大手覆盖了上来。
“我在这里，儿子，”父亲的嗓音仍旧平静，然而他弯腰抱起自己时那熟悉的体温是不曾改变过的，“别怕。”
“Ada……”小精灵将脸埋在父亲颈窝片刻，却又想抬起头看——他本能地想要看清楚一些能令他彻底安心的东西。
然而父亲却快速地吻了吻他的额头，以脸颊贴着他的耳侧，拒绝了他的请求。
“别看我的脸，莱戈拉斯。”
……
当映入莱戈拉斯眼中的景色再次转变为长湖镇时，沉入湖水的日落之光仿佛也带得他的心一沉：先前出现的那个短暂梦境，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亦或是他一厢情愿的想象，他竟已无法分别得清。
但至少现在不是能够松懈的时刻，绿叶王子轻轻晃了晃头，重新打起精神。自从斯毛戈死后，他几乎就没真正休息过，尤其当巴恩说自己的父亲已带着一众人前往森林精灵王国之境时，一种不同于大战时刻的紧张更是攫住了他的心。他和巴恩一起收集少得可怜的物资并分发给众人，无论这些人是否真的需要他，他都不愿意停下来——尤其是当他想到自己或许即将再次见到父亲时。
父亲是会对他生气……还是更糟——对他失望？让我看看你的脸，Ada，梦中小精灵内心的呼唤仿佛仍旧徘徊在耳侧，然而现实中会出现在那张脸上的神情又会是怎样的呢？
Ada，请别……
正在这时，房门忽然被用力推开，紧接着出现的是一张半边脸都青紫流血的面孔——巴恩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目标却不是堆放在桌上的药物和斗篷。
“发生什么事了？”莱戈拉斯赶紧问道。
“他们疯了——那些人，”巴恩咧着嘴说道，从被破坏得凌乱不堪的厨房里找出一把小刀放入怀中，“他们不等父亲回来，便嚷嚷着要去山里搜寻巨龙遗留下的财宝……我劝过他们了，然而却只收获了这个。”
他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伤痕，然后不再多言，快速朝门边走去。
“你不能去，”精灵以更迅捷的身姿跨了几步，轻轻挡在巴恩身前，“你得等你父亲回来。”
“不！我无法就这么等着，什么都不做……我做不到，你明白吗？”
举起的手慢慢垂了下来，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挑：“你不想让他失望，对吗？”
巴恩望着精灵，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都别让他们失望，巴恩，”莱戈拉斯的手轻轻落在年轻孩子的肩膀上，“你留在这里，我替你去——别抗议，孩子，除非你能拉动我的弓并百发百中。你留在这里照顾这些可怜的人，而我呢，本身就还有一笔账需要跟那些半兽人算清——在我的箭刺穿所有丑陋脏污的躯体之前，我会亲自逼问出隐匿在他们背后的阴谋究竟是什么。”
当那只浩浩荡荡的队伍抵达时，所有长湖人都惊呆了。一开始，他们以为无法捉摸的风让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很快却能肯定那阵送入耳边的歌声是真实存在的：森林精灵在唱歌，他们身穿铠甲，迎着阳光向前，一路轻声吟唱。
唯一沉默的大概只有那位鹿背上的威风凛凛的精灵王。他不唱歌，也不说话，目光更是仿佛看向了无人能预料的远方。
“父亲！”巴恩首先由人群中冲了出来，急不可耐地朝着巴德而去，然而当他距离自己的父亲只有一步之遥时，反而停下了脚步。
巴德的目光短暂扫过儿子脸上尚未完全消肿的伤痕，接着又落到身后那些裹着斗篷捧着热水安静等待的人们，短短地叹了一口气。
“你做得很好，巴恩。”他的双手落到儿子肩膀上，对他微笑道。
恐怕还不够好，巴恩本想如此说道。然而当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到那个从鹿背上跃下的高大身影时，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已经见识过两个精灵了，所以使得他惊异的地方在于别处：那头耀眼的金发，跟那个救过自己两次的精灵几乎一模一样的金发。
巴恩瞬时明白了什么，他回想起年轻精灵脸上的那种神情，虽然自己仍然太年轻，心里却不由浮现出朦胧的唏嘘：父与子如此不同，在精灵如此漫长的生命中，孩子究竟是能逐渐追上父亲的脚步，还是双方无能为力地渐行渐远？
“莱戈拉斯王子——就是先前救过我们的那个金发精灵，”巴德用话音使儿子回过神来，“也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位瑟兰迪尔国王的儿子，他在哪里？”
迎上金发精灵那缓缓移过来的不动声色的目光，巴恩却只觉得要开口竟是那样难。
“我好像听到了歌声。”
“歌声？不，陶瑞尔，我的耳边仍然徘徊着那些半兽人的嘶鸣，以及他们口中所透露出的更多讯息。”
陶瑞尔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冲正用山涧溪水清洗刀剑的莱戈拉斯微微一笑。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堆积了好几具散发着腥臭的半兽人尸体，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却是好几个被绑在一起的长湖人，他们看上去似乎被打晕了，却并未受伤。
“你真的要去多尔哥多？那太危险了。”
“难道我们不是一路向着危险而来么？”莱戈拉斯将刀送回刀鞘，站起身来，“不过现在或许是我们分道扬镳的时刻了，陶瑞尔，把这些不知好歹的长湖人押回去，我将独自一人潜入多尔哥多。”
“我却认为没有必要。既然剩余的半兽人已经追随他们的首领往南逃去，这些人现在也安全了，他们的同胞自会寻来带他们回去，而我也将与我的同胞待在一起。”
“不是与你的矮人朋友？”莱戈拉斯略微狡黠地笑道。
“有时候互相关心对方，也不代表着一定要走同一条路。”陶瑞尔微笑着答道。
她的话引发了莱戈拉斯的另一种思绪，年轻的王子殿下往前跨了一步，不经意地想要对同伴隐藏此刻脸上的神情。
“既然你已因为你的一时冲动而后悔，那就回去吧，陶瑞尔，身为队长，你仍然需要听命于我。”
“我听命于你，却更听命于我的国王。”
莱戈拉斯扭头露出询问不解的神情。
“鲜少有人会知道那道国王的命令，而在数百年中它却一直坚定不移地被默默执行着，”陶瑞尔握紧手中的短刀，往前一跃背对着莱戈拉斯而低声说道，“那就是不能让任何威胁出现在你无法兼顾的身后。所以你无法命令我离开，王子殿下。”
当精灵王和巴德带人进入山中时，他们很容易就发现了那些陷入昏迷中的人与半兽人的尸体。瑟兰迪尔面无表情地走近那些尸体，那些致命的伤痕仿佛在他眼前重现了他所熟知的某个年轻身影的身手。
然而那个不听话的孩子，他又到底去了哪里呢？
“陛下，”在四周查看完毕的艾洛斯前来禀报，“没有发现殿下与队长的身影，可是在另一边却有一长串清晰的马蹄印，还很新，看上去他们刚离开不久——如果那的确是他们的话。”
就在瑟兰迪尔开口之前，一阵刺耳沙哑的笑声忽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在那群半兽人之中，尚有一个还活着，虽然已离死不远，却似乎拼命挣扎着想要说话。
宝剑干脆利落地出鞘，下一瞬间锋利的剑尖便已嵌入那半兽人的脖颈之间——
“说。”
“他们去多尔哥多了……你知道吗？那将是他们的坟墓……而你们所有人都会……”
尖利的笑声忽然变为急剧的喘息，紧接着死亡降临，那张邪恶的脸庞彻底定格为这一刻。
“陛下……”艾洛斯震惊地看向国王，瑟兰迪尔却立刻挥剑转身。
“走开！”他压低声音命令道，独自一人快步走到山崖边。
所有精灵都被威慑得待在原地，唯独在一旁目睹一切的巴德大胆向前。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然而还是跟随那个身影快速攀爬过那些巨石。
“我说了，走开！”
察觉到有人靠近，瑟兰迪尔再次怒吼道，并且因着某种无法控制的原因，转身将手中的剑指着来人——
巴德并非是因为这样的凌厉威胁而失足，而当他失神后仰时，另一只手立刻取代那把剑伸了过来。
那张脸却仍旧那样平静。
“你看见了？”
巴德怔住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一瞬间，他仿佛从精灵王脸上可怖扭曲的烧伤中瞥见了龙的倒影。于是他便明白，恶龙所造成的伤害终不会因着邪恶的逝去而止息，至于这其中的过程究竟需多久，生命尽头就在前方的人类或许更易找到答案，却并非永生的精灵。
“别告诉任何人。”瑟兰迪尔平静说道，将脸侧向远方。
“你的儿子……他怎么办？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不，连我自己也帮不了自己。”
“你就这样放任他不管？”
“否则我又能怎么办呢？”瑟兰迪尔将剑收回剑鞘，金属摩擦的响声仿佛沉重的叹息，“如果他们偷偷潜进去，我派人前去反而容易让他们暴露目标；我既无法让追随我的战士白白送死，也无法忘记我仍然是一个国王。我已经习惯了。”
再次扭过头，以那张重现龙焰之伤的面孔看着面前的人类。
“我已经习惯了，从很早开始我所前往的方向便再不是心中真实所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