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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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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余光恋爱的消息被各大娱乐媒体争相报道,韩釆奕抱着报纸,坐在草地上,感受着内心,从未有过的安宁。阳光恰到好处的洒在脸上,韩釆奕觉得脸上痒痒的,一摸,才知道,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在乎这么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呢。韩釆奕想不通,但又总觉得余光这个人本就真实的存在过她身边,微妙的感觉,韩采奕怀疑自己又发烧了: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像是眼睛里弥漫着黑色的泥沼,你不小心,就会触动她防御力极低的弦,闷地一声就要断掉。
      余光?
      韩釆奕走进徐侠客的时候,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老徐摆弄着一台旧式播放机,手里拿着黑色胶片,见韩釆奕低头进来,清淡的说:“采奕,当年的老片子了,来听听?”
      老徐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吹了吹播放机上的灰,扬起颗颗尘埃,裹在空气里,颜色金灿灿的。
      韩釆奕,你说过,正常情况下,人承受失望、难过、悲伤、痛苦的极限是以事物本身对这个人的冲击度来衡量的,而当一个人本身处于低迷痛苦的状态时,那么,再继续进行一些难过悲伤地打击,便会失控、疯狂,也可能会,说不出话来,对吧。
      知道么,人在特定的事物下,如果那个人对于你来说是重要的,那么,当你走到特定的环境,你的脑海里会不断重复与那个人在这个环境下遇到的任何事情,你的脑电波就像海浪那样起起伏伏,甚至,你会失望会害怕,会极度排斥这样的存在,就像海浪拍在礁岩上泛起巨大的白色泡沫那样,淅淅沥沥的在你脑海发出“啵、啵”泡沫破碎的声音。这种脑电波的存在,把过去的那些东西,称之为回忆。
      就好像,死拖烂拽地,把回忆的门,统统打开。现在,你知道了么,你能明白么?

      韩釆奕静静地走到角落的座位,静静地趴在桌子上,静静地流泪。老徐像是见惯了似得,泰然自若:
      “如果生命可以暗自矜持
      是否把握昔日的温存
      可惜生活本就孤苦无依
      我该如何幸福的活……”
      老式唱片里传来陈旧的声音,是老徐最爱的吉他民谣。这首《叙》是老徐大学时的创作,歌词俗辣却赢得当年姑娘们扎堆芳心。现如今,歌碟只能读出前面一小部分,当年不完整的遗憾,时隔多年依旧不完整。往后的日子里回想起来,竟觉得有种难言之美。
      老徐看着韩采奕摇头,不知道是可惜碟片还是心疼不断啜泣的韩采奕。
      井相伴一定出事了。老徐有把握自己的猜测。
      -2-
      从井相伴上小学开始,他身上就不断的发生“意外”。相伴出生在荀县,他父亲是个忠厚老实的男人,个子瘦高,五官深邃,在当年颇有流风气概,与他母亲可算琴瑟和鸣。后来县城一起工作的同事传言去X市做生意可以赚大钱,前后走了不少人,可关于钱,在那时候还不足以吸引一个踏实的男人放弃温柔的妻子和安定的家庭,以及即将出生的相伴。
      “我们儿子啊,就叫相伴,往后咱们永远在一起。”
      还有什么是比拥有一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男人更有魅力的事呢。
      直到有一天,相伴周岁的那个夜晚,天灾难料:暴雨连连,水势几乎吞没整座小城……无奈,半个月后跟同行去了X市,声称“赚大钱”。
      刚去X市的时候,在工地干活儿,挣辛苦钱。后来,跟包工头熟络,说是有“生意”做,“赚得多风险小”,做做简单的交易。常年呆在县城怪不得没学问见识短,他父亲愚昧无知,几次下来,连做什么“交易”自己都混沌不清,后来又过了小半年,赚了点钱,寄回家里,说是常年委屈了母子,再赚点钱就来城里住楼房。母亲没见过那么多钱,但夫妻信任一定是异地婚姻的基础。日子一天天过去,最后,恍悟那“交易”是粉末子,为时已晚。染上毒瘾的父亲,脾气暴躁,游手好闲。
      最后回了县里。那时候的相伴已经是读小学的年纪,什么地方都需要钱,可是粉末子的诱惑使他父亲变得极为混账,嘴里谩骂着,强盗般对家里进行洗劫,那一阵子,对父亲回家的喜悦早已破灭成灰,年幼的相伴惊恐着父亲夜夜回归。
      曾经好端端的家庭,似乎在上天的玩弄中,止于沿途。
      打相伴记事起,“父亲”二字就只出现在作文里,没什么感情也算不上恨,可他看不惯打女人的男人,他甚至在无数个夜晚,守在母亲床前,摸着母亲的脸,传递来的温度让他柔软起来,轻轻喃呢着:“妈,没事的,没事了。”
      再后来,父亲变本加厉,父母两败俱伤。也许,就在那个时候,井相伴学会了冷漠。父亲全部窝进脸盘里的五官嚣张跋扈的欺凌着相伴,他的指甲、血管都格外明显,像是不存在在皮肤里那样,成了单独的个体,坚硬而挺拔。
      “家庭,何尝不是个笑话。井相伴。”何言峥说。
      一天放学的时候,他们站在桥上:“你跟你的妈妈去荀江吧,这里已经留不住你们了。是吧?”何言峥说话的时候,夕阳正斜斜的切在他脸上,像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样,特别深刻而又意味深长。
      “总之,我不会像我爸一样的。”六岁的井相伴眼神坚定,对着何言峥说。
      两个月后,何言峥一家就搬去荀江,县城的人说人家才是赚了大钱,住了两层洋房房。何言峥走那天,井相伴去车站送他,小小少年坚毅的背影被夕阳拉的老长,他没有傻到追着车跑,但他却跟何言峥久久拥抱,想把时光拉的更长……
      “别人家父亲是真的赚了大钱。”井相伴看着车子扬起尘埃,一下子觉得空落落的。
      井相伴的小学生涯充满着嘲笑和愚弄,其中与何言峥转学也有一定原因。高年级的学生知道井相伴那个有钱的朋友走了,变本加厉逼他交“保护费”,交不出就逼他打飞机,再或者在他身上烫烟头……总之,什么都做过。他常常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母亲把他的衣服补了又补,直到再也补不了。
      三年级的时候,井相伴跟母亲被迫逃去荀江。县城跟他们家树了公敌,总有些出大头的,报了警,惊动了条子。父亲拿着刀守在院子里,夜深,趁毒瘾发作,身上仅有十块钱的母亲抱起还在熟睡的井相伴拼命逃出家门。
      走了,就没想过回来。
      写着地址的纸张微微泛黄,在井相伴手里攒了又攒,有点像地图上画出河流的小小纹路,可是荀江的护城河终究不能给他一个家。
      找到何言峥家已经是下午,他穿着质地优良的制服,打着领带,扣着金色的纽扣,看上去一尘不染。眼前这个少年衣衫褴褛,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何言峥。
      那是充斥着,生命里唯一的,女人与女人间的感情和少年与少年的情谊,他们不经意地染进生命里,开出一朵朵绚丽的花。
      -3-
      时钟指向傍晚时间,手机拼了命在兜里震动着。韩釆奕睁开酸涩的眼睛,眼皮反复挣扎,大脑反复确认才按下接听键,显示00:00之后,对方挂掉电话。韩釆奕望向吧台,老徐埋着头,发出喝汤的声音。
      没有唱片的声音,徐侠客幽静的氛围令人安定下来---
      “哈呀老徐,没我份儿啊!”韩釆奕跳起来,眼睛肿着可嘴角依然高傲的上扬,展出一个弧度来。
      “自己去厨房端,老实点儿啊,一蹦一跳的厨房地滑!”老徐没抬头继续往嘴里扒饭。
      “什么时候开学?”
      “明天啊,开学典礼。”韩釆奕端着饭出来,挨着老徐坐下。“欸,老徐,你头发又秃了,你瞧,你瞧!”她举着汤匙悬在老徐头顶上。
      “我都二十八了,老了!”老徐没有停下筷子,“把勺子放下来,好好吃饭!”
      女生吐了吐舌头,桌子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啊呀老徐!你快听,我这还没开学呢,就这么多业务!”韩釆奕站起身来,去拿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嗯嗯啊啊几声韩釆奕就挂了电话:“老徐,我不吃了!”

      天色慢慢沉了下来,太阳泛着微弱的光,影子也不再是倾斜的。群鸟好像都在往南方迁移,所谓的秋天来的不紧不慢,缠缠绵绵。
      温度骤降。
      “爸,前些天跟您说的事,什么时候有结果啊。”何言峥坐在卧室的地板上,面无表情。
      “哦,那您注意身体,家里不用担心。”他埋着头,赤着的上身,骨架的轮廓看起来极其恐怖。
      “再见爸爸。还有,我想你爸爸。”少年好看的笑起来,起身穿上衣服。
      何言峥明媚的样子,最迷人。
      挂了电话看见井黎的短信标记着未读---“我马上过来”编辑完短信,何言峥从抽屉的信封里抽出一些钱,才反应过来没按发送,他摇摇头使自己清醒一些,走出卧室。
      “妈,我出去了,晚点回来。”何言峥弯下身穿好鞋,身子一侧就出了门。
      如果,你现在以上帝的姿态俯视他们的话,甚至不用动眼珠子就能看到井黎、韩采奕、何言峥以什么样的速度,涌向F大厦的方向,伴着越来越暗的暮色,把人影拉的老长老长。
      灯红酒绿。不知道黑夜是怎么吞噬光亮,然后骄傲的挂在人们头顶的:
      尖叫声、汽笛声同时蹿进耳膜,韩釆奕猛地往前一耸,安全带把自己勒的生疼。
      “靠,怎么开车的你!”韩釆奕气急败坏,解开安全带揉了揉肩。
      司机打开对讲机,那头立即发出刺耳的声响,吱吱吱吱的令人难以忍受,过了一会儿就转为慌乱的人群声,对讲机那头断断续续,之后又发出“啊”、“车祸啊!”
      车子堵在路上,韩釆奕拨通号码“喂阿峥你在哪里啊!我这边儿出点事儿!”、“啊我说不清楚,车祸吧,反正堵着呢啊!”韩釆奕说不出急什么,锤着车座冲着司机吼:“啊呀师傅,麻烦我要下车啊!”
      司机抖着腿也不耐烦,没理她,点了一支烟。韩釆奕二话不说,把车门一开,就跳下车,留在座位上了十五块钱。
      越来越近,离事故现场越来越近,韩釆奕奔向红色的光,消失在夜幕里。
      在城市的另一边,余光在F大厦的二层,正面带微笑的举行着签售会。

      -4-
      千篇一律的开场词,千篇一律的动作,千篇一律的姿态。韩釆奕看着坐在主席台上荀中的领导,大肚子有点秃顶的那个,就是校长。韩釆奕眯着眼睛,转头看了看自己班上的同学。
      昨天看到公布榜的时候,大家的名字排列在一张表格里,期待新生活,同时想念就快从看守所里出来的相伴。
      想着这些,韩釆奕突然笑了起来,她认真笑起来的样子很像《鼹鼠的故事》里面那只小鼹鼠,呆呆的特别可爱。
      坐在韩釆奕旁边的,是井黎,坐在队列最前面的,是何言峥。
      操场上,大家看上去懒懒散散,温度好像不再那么高,也不那么粘人,有时候风吹打在皮肤上,有清清凉凉的感觉。空气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本能的稀薄起来。
      掌声响起,韩釆奕似梦初醒,伸了个懒腰,就随大流搬起板凳,以班级为单位向教室走去,不出十步,韩釆奕离开队伍跑起来,把凳子放在教室门口就出了校门。
      “韩釆奕你哪儿去了啊!”是何言峥。
      “哎呀典礼也典完了,学校闷死了,我去老地方,我得撒撒气啊大班长!”韩釆奕边走边看,她觉得路两旁的榕树颜色深的一点也不好看,可能是因为太阳不再强烈了的原因吧。“啊?你说什么?”
      “我说,班主任问你在哪里。”何言峥对韩釆奕走神的行为不断翻着白眼。“快点回来!”
      挂了电话的韩釆奕按下关机键,推门走进徐侠客。
      一副意气风发的姿态。
      老徐拿着茶杯,看着手中的书。韩釆奕探着脑袋,蹑手蹑脚,猛地一拍“老徐!”
      老徐下意识地一挥手,茶水就洒了出来。韩釆奕咿咿呀呀笑着,锤着吧台,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老徐拿纸巾擦沾走水渍,起身打算放在那边靠窗的位置。
      韩釆奕薅了个吸管咬在嘴里,一副痞样:“欸,我跟你说啊,我赶去F大厦没见着余光,现在心里都还不舒服,签售会啊老徐!我韩釆奕出门是踩屎了苍天,居然遇见车祸,路都封了!”她翘着二郎腿,眼神里又闪现出一丝失望,趴在桌子上说“齐彬每次回荀江都不会跟你说一声么?”
      “人家从国外飞回来忙着新书签售,没跟我说也能理解。”老徐声音沉稳,“不要妄想他当你男朋友,你们年龄差距太大了。”
      韩采奕嘟着嘴,刚想辩解,却听到老徐又问:“齐彬凭什么当你男朋友?”
      “不是说喜欢一位偶像能反映出你自己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么……”说罢,韩采奕脑袋混沌起来,瞳孔涣散。
      “真的,想不起来么……”
      韩釆奕却坐在徐爽对面的桌子上,睡着了。
      黑夜往更黑的地方逼去,而车祸现场,一个女人浑身是血的躺在马路上,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宣布当场身亡。是每一个粘稠浑浊的黑夜特有的共性,他们不在乎人们体内被无情蒸发走的汗与泪,只是一意孤行地执行它们在当下季节应该完成的事物。
      夜泼了墨般浓稠。徐爽抱起韩釆奕,进了卧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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