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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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人群密集程度来判断，这一定是“三角区”又一大事件。
在荀江这座城市，荀中是大家公认的重点中学，它与三中并肩坐落在教育区内，形成以教育区为中线，连接荀中与三中形成诡异的“三角区”。那些成绩优异，家境又并不落后于成绩的学生，都在荀中，过着在学校也赫然养尊处优的生活。相比较而言，三中的生源无论是成绩或家境都无法超越荀中，这使得二者的对比又鲜明起来。
眼前挤着的，全是人。一个个油亮的头，黑压压一片。
怎么就被分去三中考试呢，井黎心想。
毕业照被黑色的长方形在“咔嚓”一声定格之后，大家就各自奔向教室的方向，扎进题海里，我依旧能够听到“噗通噗通”纵身于万丈深渊的声音。这是荀中每一个学生都有的自觉性。一条小路之隔的三中此刻正有大批的学生，围着足球场席地而坐，举着相机的，都笑的一脸灿烂，食指和中指拉开的弧度在灼热的温度下，生生定格。他们奔跑，嬉闹，仿佛两天后到来的中考并不像学校宣称的那样，“这是征战”……
井黎闭着眼睛，仰脸面对太阳，眼皮里立刻出现血一样的红。
“井黎？”单凭声音，就使得每一位少女内心荡起涟漪---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总会出现阵阵光晕，井黎看着地面，很久没有抬起头来。
“井黎你怎么了？”这个脸上一脸波澜的，是班长何言峥，他的表情像是有人拿刀子砍下了伤疤一般，皱眉的样子很独特。
井黎笑了笑，“没事，走吧！”
天空晴朗一片，只剩太阳裸露着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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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有种！”五大三粗的男人似乎并不满意今天井相伴的表现，骂着脏话示意他把身后的韩采奕交出来，就在这个时候，井相伴背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躬身翻上身后的铁网，脚尖一蹬---他有足够的自信完成这一次劫难。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男人眼疾手快扯住井相伴的脚踝生生把他拽了下来，抡圆了胳膊就把他砸在墙上……
“唔……”后脑勺的血顺着石灰墙流下来，声音阻断在喉咙里。井相伴虚掩着眼睛，几乎用听不见的声音说“快跑……”
韩采奕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若不是知道早有准备，又何必上演这一出，韩采奕跑了，这根线放的足够长。
韩采奕又出名了。
小混混经常出没在三中门口甚至是荀中门口，这就是“三角区”诡异的地方。一个教育区打架事件频频发生，做领导的时间一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以免增添麻烦。
若不是长相十分出众而平时又非常跳脱，韩采奕本不该成为眼中钉。无奈从县城来到市区上学的一周内，韩采奕的名字就被疯传，无风不起浪，这得从她不止一次“救”井相伴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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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相伴坐在三中的绿茵上，看着被灼热的发烫的操场，与三年前的今天一样，天上飞过鸟群，学生们正享受着中考结束时的懒散时光，他们奔跑，拍照，也打闹。那些氤氲的空气被烤热凝固，定格在每一张浅褐色的底片中，像这么些年，生生不息的山川河流，一路咆哮，没有尽头。
韩采奕用一个让自己最舒服的姿势枕在井相伴大腿上，她看着身边一张张爽朗的笑脸，突然说：“相伴，以后你的孩子就叫相守，不管男孩女孩都取这个名字，哈？”
井相伴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用严厉的语气说：“以后不许你这么冒险了，听见没？”
“老徐给的血包还挺好用的嘛，你演的也越来越真，不错！”韩采奕闭着眼睛答非所问。
“这大夏天我就差一个护颈了。”天知道运动服里面护膝护腕好几层厚。
“要不是我，你能逃的掉？”
“谢啦！”
脸上带着夏天的潮红，韩采奕似乎睡着了。
……
足球场的绿茵上，灼热的太阳像是要把一切融化，身边的人，成群结队的拍照，声音却离我们越来越远，最后，红色塑胶跑道映衬下的只有穿运动服的两个人。身边的韩采奕拿着相机左拍右拍，好一阵闹腾才肯乖乖回家。
井相伴一遍抱怨韩采奕睡得太久，一遍把裤管里的护膝脱下来，卷着裤管两人走出学校。
这是这个夏天中最漫长的一天，刚刚结束的英语考试似乎要了人的命，旁边那个女生不停地打喷嚏，何言峥差点错听几个听力。
中考居然结束了。
走出考场的何言峥人挤人的买到两瓶汽水，抬起头看见差自己两个考场的井黎，递了一瓶过去。
何言峥仰头灌下大半瓶，“晚上一定有聚会，要不要去玩玩？”井黎看着眼前还在发育期的男生，略微凸起的喉结上下翻动着，有点想上去摸一摸的冲动，当然，正处青春期的女生多少有些自持。
远方簇拥成堆的人群，大家纷纷商议着要去哪里玩。
中考结束我们或许就不是同学了。
“那个……”井黎张了张嘴，在看到后面那个女生后，又闭紧嘴巴。
“嘿，阿峥！待会儿去玩啊！”拍了男生肩膀的人立刻蹲下，不等何言峥转头井相伴就给了韩采奕的脑门儿一个响栗子：“冒失鬼！”韩采奕吃痛哇哇一阵乱叫。她有这种能力，自来熟人来疯，明明只见过何言峥两面就像认识了几百年，韩采奕跟谁都用“忘年交”相称……
何言峥轻轻偏过头，看井黎一脸茫然的攒着橘子汽水，轻声问：“去么，井黎？”
韩采奕见这样的情形，一把勾住井黎的肩，“哎呀，当然去啦！”何言峥看到我点了头，就接了句晚上打电话，井相伴打趣说：“该不会我有嫂子了吧！”话音未落就挨了何言峥一拳滚在地上嗷嗷一顿乱叫，“晚上等电话！”韩采奕拽着井相伴的校服领子拔腿就往大门口跑。
夏天的天黑的很晚，落阳不说话，将天空让给了乌鸦，把乌鸦染的血红，像是天堂要着火。一路奔跑，像是急于寻求某个泛着白光的出口，四下无处不是被渲染的红。几个拿棍棒的壮汉依然堵着这个胡同唯一的出口，最后面的那个首先冲上来，井相伴腰身一侧一把搂过韩采奕，随即给了那男生一个“不识抬举”的眼神，这倒惹火了站在最前面那个壮汉。井相伴试图冲出去，才跑两步，就见韩采奕背过身，扒着窗户上铁锈的防盗窗，站在房顶上看着声称要打断她腿的那个人，甚至还胡乱的拍了拍手上的铁屑，她高傲的仰着脸，蔑视着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天空中乌鸦飞过的声音，划破短暂的宁静。
“喂还有完没完？！”韩采奕挑衅的瞪着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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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黎在被她妈妈义正言辞的用“做了一桌子好菜等你回家”这样的话，悻悻地回到了家。才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母亲就围着围裙跑来开门，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黎黎辛苦啦！考试考得怎么样啊？荀中没问题吧！”井黎靠在门框上只觉得双腿发软，手指发麻，听见问话也只是神情恍惚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妈妈像是还要追问，井黎却崩溃般的砸下两行热泪，跟夏天粘稠的空气一样，贴在脸上，又不肯退去。或许她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可是她不说，她不张嘴，也就没人知道。
父亲见状以为是考试不理想，连忙说道“都已经很努力了，三中依我看也不错。”
是跟几年前自己见到的，一模一样的景象。井黎快速的走过胡同口，甚至还一个趄趔摔了一跤，惊慌中瞥见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围着个像包袱那样的……是人么，踢打，摔捶……
嘴里不断的吐出弥漫着腐臭气息的话。夏天快点结束吧，好让空气流通的畅快一些。
夜幕屏障般的拉下来，从KTV里出来已经是凌晨，一屋子啤酒泡沫让三个人还不能清醒，韩采奕红着脸喊着井相伴。这一晚，他们不多话，甚至没有庆祝考试结束，只是唱歌买醉，井黎第一次喝酒，居然没醉。
凌晨的街上连路灯都带着疲惫的妆容。
何言峥提议去中心公园醒酒。
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让他心烦意乱，好在知道井相伴只是被带去看守所，但至于初因，何言峥也伤脑筋。
“井黎，你会报荀中么？”何言峥突然问。
“会吧。”井黎不知道何言峥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但如果跟他一个学校，心里也是开心的。
“既然会，那我们就荀中再见。”何言峥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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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不适合形容现在的天气，氲温像是粘在皮肤上的火团，围绕着你，你越奋力它就烧的越旺。韩采奕闭着眼睛靠在车窗上，这是一元钱起价的车子。机动车的大屁股被掀开，赤裸的车屁股暴露在烈阳下，发动机不知疲倦的转动着，发出呜呜的声音，还冒着黑烟。司机师傅头上转着一顶迷你风扇，吱吱呀呀，可还是能够清晰的看到司机头上一颗颗砸下来的汗。司机不说话，拿出一块手帕擦擦鬓角然后胡乱掖进裤子口袋便又把那只手放在手动挡上。
红绿灯。司机趁机喝了口水。踩着刹车的脚抖了抖。
---相伴，我现在在荀中读书了，我在高一三班，你也是。
---阿峥也跟我们同一个班。
---哦，还有那个叫井黎的女生，可能是阿峥的女朋友吧。
韩采奕睁开眼睛，看着车上的人，又不耐烦地把一直被太阳晒到的胳膊挪在阴影里，车上人很少，多半是穿着庸俗的人，韩采奕跟他们一样，不愿意多花一块钱去坐带空调的车。
车子越往前开，路两边的阴影就越少，韩采奕目不转睛的看着越来越荒凉的城市，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荀江的少管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搬到新区来的，这里日新月异的改建成一栋栋住宅区，像是翻新了荀江的城北，甚至道路两旁的树都还没来得急繁盛。
车的终点，是道路的终结，往前，也再没有路了。
何言峥站在铅灰色大门的前面，像一个气势很足的士兵。韩采奕只觉得，现在自己每走一步都是煎熬。何言峥看到丢了魂的韩采奕一步一挨地过来，转身向门口站着穿警服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个人便打开了门。
四周都是连着电网的高墙，被围起来的天空四四方方，墙与墙的拐角处有个不大的岗楼，四个角站了四个穿着武警样式衣服的人，端着步枪踱来踱去地执行他们的守卫任务。韩采奕不敢再看下去。听着哨声一片响，穿着灰色衣服剃了头发的男生们站好队列。
韩采奕一下子蹲下身去，抱着头，狠狠的抖着，一直抖着……栅栏那边，她清楚的看见井相伴，他站在队尾的位置，个子不是最高，但绝对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我们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抓紧。”何言峥轻轻拽着她，生怕一用力她就会散架那样。
韩采奕什么都没说，擦干眼泪站起来，她把凌乱的长发向后一抙，挽了起来，使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又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
如果一定要用什么样的辞藻形容曾经无数次在电视上出现的画面的话，那就是四个字：沉默悲哀。当真正看到张达隔着那一块厚厚的玻璃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韩采奕只顾着流泪，十五分钟太短了，短到还没看清他的眼眉，还没听清他的言语，他在电话那头轻轻笑着，重复着：“采奕听话，不要哭。”
几年后，她说，这是她这辈子，流的最多的眼泪。
你信么，命运的安排和驱使命运走向的神明，它们总有能力，让我们越来越坚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