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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始解 ...

  •   因为先前与萧橪约定了年前在西京相会,而沈行也要南下,沈召南在云泽只待了几日便踏上了北上的路途。沈召南随同父亲游历各地,惟独每每在西京城外调头,因而这是她第一次踏足西京。

      西京是大越朝国都。天下虽多年战乱未定,然而国都终究繁华。三人在西京城南投宿,又逛了一天。第二日,沈召南方才去找萧橪。皇宫重地,他们三人自然无法得进。沈召南循着萧橪的指示,先至城西找到了城头小将李琳琅,再由他引荐,见着了郜熋之子郜宁,再由郜宁进宫面见了萧橪。萧橪亲自到宫门领人,沈召南一行才算与他接上了头。

      萧橪又领着几人在宫内粗粗逛了一圈,置宴欢迎。萧橪、沈召南、赵小六、郜宁四人相谈甚欢,连城始终缄默少言。及至夜半,太子妃遣了人来给萧橪送御寒衣物,沈召南三人才起身告退。萧橪挽留不得,遣了人送他们走。

      沈召南明白了三件事。一是太子妃善妒,二是太子妃不笨,三是郜氏后继有人。

      又一日,沈召南酣睡未醒,却被赵小六敲门声突袭。原来郜宁带着个不太好的消息找上门来了,皇帝要见沈召南。沈召南便是没料到这一出,对皇帝来说,她应当是个无足轻重绝不值得一见的小人物罢了。

      她只得收拾利索了,又匆忙进宫。奈何她到时,恰好皇帝在接见各国使节。侍从只好让沈召南在偏厅里候着。偏厅连着大殿,只不过屏风遮着。大殿中的动静,沈召南听得一清二楚。

      “云泽使臣奉我主之命来朝见皇上。我主祝皇上福寿永享,愿天下万民得太平。”云泽来的使节不卑不亢地说道,沈召南暗自偷笑。

      殿下沉默许久,一人无奈道:“罢,罢。”

      “我乃卫国使节。我王让我转告大王。卫国地处偏僻,幸好臣民同心勤劳苦作,方才勉强度日。但国内所余实在不丰,今年的朝贡只能再减两成了。”声音低沉冷静。

      “天下谁人不知卫国与祁国是最强大的诸侯国,怎么可能交不起朝贡!”一中年男声呵斥。

      “上朝大人,卫国如何我不清楚,可我祁国乃是蛮夷之地,怎可称为强大。我王愿与上朝修好,奈何祁国实在贫弱,穷山恶水净出刁民,我王万分无奈。如果上朝能资助一二,将那些个刁民的腹肚喂饱了,想必他们也定然对上朝感恩戴德,甘心臣服。”

      “荒唐!祁国许多年未交一分朝贡,还待如何!”仍是那声音厉声呵斥,说罢,那人又恭敬道:“皇上,祁卫两国实在荒唐。陛下万不可再姑息纵容了啊!否则他国一一效仿,天下如何得治?”

      “天下如何不治了!李大人妄议天下,恐怕不妥吧?”祁国使臣悠然反驳。

      “李大人耿直忠诚,高某一向钦佩。只是大人所言难免武断了些。天下治与不治,也实非做臣子的该妄论的。皇上自有圣裁。”又一人说道。

      殿中一时静默,过了许久,有一听着便疲惫不堪的声音说道:“我听闻卫王发了召集令征兵募粮,正预备战事。卫使,是否有此事啊?”

      “确有此事。”

      殿中一片哗然,又听得卫使抬高了声音,接着说道:“我王来年欲北征,为我大越朝开疆扩土。也正是为了预备战事,今年的朝贡才拿不出了。卫王一片忠心,还望皇上体谅啊。”

      “卫土之北乃是荒漠,既无人烟,又不能耕种。卫王还真是忠心耿耿啊。”又一青年声音说道,语中讽刺之意难掩。

      “上朝的大人们有所不知,卫土之北确实是荒漠,但是荒漠之北又有良田。卫王打算越过荒漠,将我大越朝的边境一直往北推进啊。”

      “当真?”

      “我王不敢欺瞒陛下,还请陛下明鉴。”

      “如此甚好。替朕转告卫王,朕盼着他得胜归来。”每个人都能清楚那是个谎言,皇帝却说了相信。听到这时,沈召南笑不出了。她愈来愈不想不明白,父亲当年为何退兵。若当年父亲称帝,至少不会容忍这等无耻谎言存在。

      “我替卫王感谢陛下。”

      “我是陈国王子,替父王进京朝觐,感谢上朝恩泽。”陈国与祁卫两国一向走得很近,怎么会让王子来做使者。沈召南诧异不解。

      “陈王一向可好?”

      “父王身体无恙,谢皇上关怀。”陈王子恭敬答道。

      “朕与陈王幼年相识,一向交好。替朕转告陈王,朕很是挂念他。”

      “谢皇上。”

      “西凉王特使朝见大越皇帝……”

      接着便是一堆城池小国,沈召南无心再听,靠着扶手,昏昏欲睡。昨日酒未全醒,又起得早,此时困顿不堪。殿中又热闹了许久,人终于散去。

      沈召南终于得到皇帝召唤,在偏殿里得以面见。

      大越皇帝年龄比沈行大不了十岁,神态却与他大不相同,已有垂老之貌。瘦弱苍白,显然是久病之躯。

      “沈氏召南拜见皇上。”沈召南不敢马虎,做足了礼数。

      “坐吧。”

      得了准许,沈召南自然坐下,却也不敢放松,颔首端坐着。

      “刚才的那些,都听到了吧,是不是在为朕不齿?”皇帝自嘲。

      沈召南有些诧异,匆忙摇头,道:“皇上自然有皇上的用意,岂是我等能揣度的。召南不敢。”

      皇帝闻言又自嘲轻笑。“朕不是不明白,卫使说的无一句真话,祁使说的也可恨至极。可朕却不得不忍,天下之势,还不在朕的掌握之中。”

      沈召南无以答话,静默以对。

      “若当年沈行强攻西京,如今天下会是何等面貌?朕想了许多年,是他攻下西京,取代了我大越朝挽天下大势于将倾,还是朕杀了他而后诸侯纷争割据乱战不断?”

      沈召南一惊,不想他会提及沈行。

      “朕无时无刻不在想,可世间唯有假设一无用处。”皇帝说到这,声音徒然威严起来,“朕是皇帝,救万民于水火就是朕该做的事。不论困难几何,不论要等到何时,天下终究由朕来救。”

      话音落处,却是几声咳嗽。

      沈召南预料过许多个皇帝的形象,却无一个与眼前这个相符。无力却又强韧,有大志而无相匹的国力。沈召南不知道,他是真的相信自己能救万民,还是以这些话来激励自己。可沈召南在大越国土上所见让她不能相信这个皇帝能以病弱之躯腐朽之国来重新掌控天下。她心中默默叹气,更觉悲凉。

      “你父亲如今可好?”

      “父亲一介山野农夫,饱腹无忧。”皇帝不提名姓,却问沈召南之父。她知他清楚内情,此是借故提醒自己也提醒父亲要安分。沈召南不敢怠慢,答道。

      “闲游天下,最好不过。朕,羡慕他。”

      “皇上乃天下之主,尊贵万分。父亲怎可与皇上相提并论。”

      皇帝微笑不语,站起身来摇着头径自离去。沈召南不解其意,呆坐许久。一来二去,回到投宿的店中,已是正午时分。

      沈召南也再睡不着,又无事,便去隔壁房寻赵小六,他却不在,只得去他隔壁寻连城。她行至连城房前,探手欲敲门,却悬着未敲到门上。平时都是赵小六或者沈瑜来喊他的,自己唐突来扰是否恰当。思虑许久,迟迟没有敲下去。

      正当沈召南犹豫不决时,房门却自己开了。沈召南敛了迷茫神色,抬眼看去,正见着连城笑脸。

      “公主缘何不敲门?”

      沈召南不知如何作答,便问:“赵小六不在你这吗?”

      “不在。你走后不久,他也就出去了,似乎是去见个远方表亲。”

      “我倒不知道,他在西京还有亲戚。”沈召南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一直默认赵小六是个孤儿,无亲亦无故。却不知道,自己这印象是从哪来的。

      “进来坐,还是去楼下坐?”连城问。

      有选择,沈召南一听觉得这问题不对,再一想这不等于没选择吗,都是同他一道。

      连城见沈召南不答,又追问:“若有不便,还是下楼得好?”

      沈召南是谁,能在军营里、匪寨里过好的人,岂会有所顾忌。连城的话,在她眼中无异挑衅。她绕过门前的连城,径直往室内走去。临窗向阳的地上已铺了布席,显然是连城的座位。沈召南从一侧拖来另一块布席,也安在窗前,盘腿坐下。

      连城掩上房门,回身落座。他身边架着个小泥炉,烧着沸水。沈召南一上午既没东西吃,也没水喝,此时安坐下来便觉得又冷又渴,伸手要茶喝。

      “茶。”早就使唤惯了连城,此时自然张口就来。

      连城好脾气地起身,为她另拿了茶盅,倒上了热茶,递过去。

      沈召南接过茶盅,满手捧在手上。两人无话,沈召南只得没话找话。

      “我都不知道赵小六在西京还有亲戚。”

      “你们不是相识多年了吗?”连城顺着搭话。

      沈召南轻笑一声,道:“最初我和萧橪各自心怀鬼胎,闭口不说家里事,自然也不会去提别人的家事。后来就似乎忘了此事,我甚至私自以为赵小六就是赵小六,完全忘了他也是父母养大的。想想还真有些好笑。”

      “我听说,你们是在丘洛的新人营里认识的?”

      “是啊。不知道萧橪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我最初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他第一个和我搭话,我们就成了朋友。赵小六当时还不是现在这副胆大妄为的样儿,他一开始是个爱哭的小鬼。也不知怎的,长着长着,就成了今天这副模样。萧橪倒是没怎么变,他当时一早识破了我是女儿身。赵小六常被欺负,我和萧橪时常都在四处找他、替他报仇……”说起那段时间,沈召南不觉微笑,絮絮叨叨。

      “听赵小六说过,你和萧橪曾有过婚约?”连城打断了沈召南的话,问道。

      沈召南一愣,她未料到赵小六竟然会把那件事告诉连城。赵小六不是碎嘴之人,连城能从他那里打听出这等消息,着实让她惊讶。

      “玩笑罢了,当不得真。赵小六的话,还是不要轻信为妙。”沈召南抿了一口茶水,又觉得这句说得不妥,接着说:“你似乎对我的事异常清楚。那就该知道,那年发生了些事。婚约于我来说是假的,于他来说我不知道。不过郜熋之女与云泽公主,他大约更喜欢前者。”

      “甚好。”

      沈召南不知他所谓是何,急着终结这个话题,便问:“为了避免以后再有同赵小六相似的尴尬,我是不是如今就该问你一句——令尊令慈安好?”

      “孤家寡人,父母仙逝多年了。”

      连城喝了一口茶,答道。

      他说得坦荡,沈召南倒有些过意不去了,只好低下头来小口啜茶。

      她茶盅里早已无水,连城见状轻笑不已,又探身取了水壶来给她添水。沈召南更见窘迫,再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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