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三章 西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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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召南转移了西麓山大部分的住民，萧橪知道她的用意，虽然心有不快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默默记下，再当作一开始就没有这件事。
沈召南身份尴尬。原本是大寨贼首，手下还有千人的原山贼，但是萧橪又很信任亲近她。大越朝并无明确的规定女子不能参军为官，但自古默认如是。军中职位原本就有定额，提拔罢黜皆有成规。沈召南这一支空降而来，不说功劳，根本是“恶贯满盈”，未入正规编制，划到了太子名下，享着与亲军一样的待遇。沈召南顶着个东宫伴读的虚名，得以在驻营与奚川府中通行无阻。其他人对她多少有些意见，却又说不得，只能背后嚼嚼舌根。沈召南倒并不怎么在意。因而素日里，也算相安。
萧橪一到奚川，便招了军中大小将领议事。
“郜熋老将军镇守副城，丘洛当无虞。末将以为，当务之急须挡住卫军在南线的攻势。”李琳琅说道。
这不是废话吗！众人腹诽不已，却碍着郜宁的面子，不好说出口。
“那你来说说，该如何挡？”萧橪盯着堪舆图，问道。
李琳琅愣了愣，没答话。
萧橪刚到奚川就得到了卫军攻克南陵的消息，此时这恼着。他深知李琳琅为人，虽胆小吝啬却难得忠心，在战场上不能作为，但用来管后勤却是正好。此次带他出来，也是为了让他总管粮草辎重的。
“嗯？”萧橪抬起头来，扫了一眼李琳琅。
李琳琅见萧橪面有不豫，垂了头闭嘴不语。
“郜宁，你说说。”
“卫王宣称发兵十万，如今南线不过两万人，据副帅推断，丘洛城中也不超过两万。一者，可能卫王夸大了兵力。然而若果真如此，卫王此时应当送来了礼单索要金银物资。可他未曾传来只字片语，那便只有另一种可能，卫军大部还未出动。因而末将以为，用兵须慎重。”郜宁思忖着，说道。
听他说完，萧橪又转向沈召南，示意她说话。
“在下以为郜宁将军说得有理。卫军大部应当还潜伏在边境一带。这一带地形复杂，卫军潜伏在哪一处都有可能，我们并不容易找到他们。我对卫王也不甚了解，不敢论断。确如李将军所言，当务之急是挡住卫军在南线的攻势。”沈召南也说了一番废话，萧橪有些意外。他认识的那个沈召南，应当不是这般畏畏缩缩不敢言语的人。
“依我看，也不必多想，太子不如让我先杀过去砍了那卫瑾小儿。”
沈召南听得声音，望过去，见一九尺大汉，在满屋子武将中也显得身材格外壮硕。
萧橪抬眼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刘让之勇，勇冠三军。然而卫瑾在南陵的表现，却也不容萧橪小觑。
“太子，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刘让将军主动请缨，何不让他一试？”郜宁劝道。
“刘让”两字让沈召南记起了往事，这个人也算是个故人，当初他们在丘洛新兵营时就有交集。沈召南他们入伍之时，刘让是丘洛营中的一个伍长。当时刘让就是个勇武之人，为人也磊落光明，可是过于憨直，因而在军中混得不好。
萧橪沉思片刻，微微点头。
“刘将军驰援涿曲，召南不才，愿为将军马前卒。”沈召南急于为西麓寨众人谋一个稳固的地位，抢占头功正是最佳途径。
“刘让听令！”
刘让闻言，喜不自禁。“末将在！”
“你部人马改变行进路线，驰援涿曲，务必保住涿曲！”萧橪沉声下令。
“得令！”刘让接了命令，即可告退，去作准备了。
“郜宁！”
“末将在！”
“命你星夜行军，夺回南陵，截断卫军在南线的退路！”卫越边境上有两个大口子，一南一北，即是南陵与丘洛，也就是卫国此次出兵的两大城池。南陵的路较为平坦，进退皆便宜；丘洛之后西麓山之阻，进退皆难。夺回南陵，就是截断了卫瑾与卫国本土的通道，是为釜底抽薪，一招可扭转战局。可是南陵易攻难守，夺回南陵为易，守住南陵却是万难。卫瑾孤军深入，必有后招，郜宁此去，凶险异常。
“得令！”郜宁未有迟疑，接令道。
“我大越朝的安危就系于郜老将军与你郜宁了。南陵残军有两万，涿曲整军有三万，刘让部一万，并你所率郜家军，都听你号令随你调遣。南线的战局，就托付于你了。南陵胜败，关乎大局。大越朝的门户，定要守住！”
“郜宁必不负殿下所望。末将愿立下军令状，即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会死守南陵。”郜宁慨然道。
“我信你。”萧橪微微点了点头，道。
“末将告退！再见之日，便是郜宁凯旋之时。殿下保重！”郜宁说罢，领着帐下几员将领一道退了出去。
“其余人都散了吧，各自在营中待命。”
萧橪说罢，堂中众人未有质疑一一散去。沈召南避在一边，由着众人退出门去，自己却留在堂上。萧橪看着她，她看着萧橪，两人都不言语。
待得众人散尽，萧橪踱到沈召南身边，在距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怎么？还有话说？”此时萧橪卸下了冷面，勾了抹浅笑，问道。
沈召南心道明知故问，冷着脸，道：“殿下是不信任我，还是……与这天底下的众人一样，都觉得召南是女儿家去不得阵前？”
“涿曲如今是何等危险的地方，召南可清楚？”萧橪皱眉，问道。
沈召南冷笑一声，道：“殿下以为，召南重归行伍是为了什么？”
萧橪皱眉不语，看着她。
“人人都说女儿家当待在闺阁里做些女红，等着媒人来说亲，然后嫁人、生子，相夫教子，如此一生。可召南偏不要！男儿可为的，召南也可为。当初的丘洛，召南可曾落于人后一步？”沈召南昂着头，盯着萧橪的眼睛。
与男儿相比，沈召南瘦小单薄，可她就那样昂首立在堂上，桀骜难驯，却如出鞘宝剑，锐气逼人，硬生生地，为自己平白添了几分气势。
萧橪稍稍垂下上眼睑，无奈叹了口气。
“是啊，召南从不落于人后。”可是召南，过刚者易折。后一句，萧橪未说出口。
“此去涿曲，凶险万分，召南万万小心，不可逞强。我再拨两千人给你，除了我，你不必听令于任何人，凡事自己定夺。只一条，定要保自身无虞。”
“召南领命！”沈召南这时才除了面上凝霜，施礼道。“兄长稍待，召南的捷报很……”
“报——报——……”沈召南话未说完，却听得外面有军报传来。两人皆神色一凛，相视一眼，都沉了脸。怕是……
“郜熋将军报太子殿下！我军困卫军于丘洛城二十天，两天前夜里，另一支卫军同时从丘洛城侧左右杀出，我军措手不及，只得暂时退守丘洛副城。郜熋将军已亲自登上副城城楼指挥。我走之时，还未有卫军攀上城楼。”
从丘洛到奚川路不好走，平常一人一骑慢行七八日，传令兵有一人配三骑，日夜兼程方才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赶到。而两天时间，却不定丘洛又发生了什么。
“下去吧。”
那人站起身来，却是摇摇晃晃身体一倾猛地倒下。
那人身上并无明显的伤口，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显然是累倒的。沈召南向外喊了一声：“来人！”
一守卫的士兵进来看到昏倒在地的传令兵便清楚了情况，又喊了两人，将那传令兵抬了下去。
“丘洛大营你我都待过，应当清楚那边的战力实在不堪。纵然有郜熋老将军调教，只怕区区一两个月，也提高不了多少。想来殿下也有所预料了吧？”自从丘洛建城，丘洛便是整块大陆上最和平的地方，丘洛大营也是摆设的成分居多，并无实战经验。丘洛军可说是大越朝最弱的一支军队了。
萧橪踱了几步，点了点头。“我只是未曾料到这么快。”
“副城建时也未用多少心思，城墙不高。我担心，副城撑不了多久。而西北大营调集的人马，第一批尽数分到南线了，第二批却迟迟未至。西京大军也还需二十日方能达到。殿下……”
“如今我手中能用的只有从西京带来的五千骑，又是急行军之后还未整歇。只能寄希望于郜老将军的威名了，希望副城能再撑二十日了。”萧橪长叹了一气，说道。
“殿下，若郜熋老将军能够退兵奚川，借着西麓山之险，召南可保奚川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们的援军也就到了。”比之攻城，沈召南更善守城，而西麓山更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此时卫军必定已将副城团团包围，老将军怕是想退军也难啊。”萧橪沉声道。
沈召南眸光一闪，勾笑问道：“就看兄长舍不舍得拿你帐下的五千亲兵换我大越朝未来的支柱了。”丘洛军虽是弱旅，却多是青壮年，比其他的军队年轻上不少。沈召南称之为“未来支柱”，很是恰当。
萧橪回身，看了她一眼，问：“此话何意？”
“你我同在丘洛大营待了多年，对丘洛都很熟悉。可我又在这西麓山上待了许久，知道些你不知道的情况。”沈召南笑答。
萧橪抬眼，示意她接着说。
“奚川往丘洛，还有一条通道。是我无意间发现，除了我与小六，此世间怕是无第三个人知道了。是条小道，只能容一人通行，却能在两日之内到达副城。”
萧橪闻言，眼神一亮。“传我的令，全军整歇待命。”
那一日夜半，萧橪亲自领着帐下亲兵，由赵小六引路，走入密道。而沈召南领着原西麓寨的人再度进入西麓山中，开始布置机关陷阱。
第三日清早天未亮，萧橪领了一支精锐骑兵凭空出现在丘洛副城外。卫军措手不及，副城之围得解，丘洛军得以撤退。萧橪亲卫死伤者众，然而丘洛大军得以保全。大军一路东撤，退至西麓山。密道已被萧橪摧毁，而通往奚川的路口则由沈召南设伏。卫军追至西麓山下。卫王派了一支百人小队探路，这百人刚刚走至路口，乱石就从天而降，卫王因而驻营西麓山外，暂时止住了行军之势。
丘洛大军余四万，皆按照沈召南的指示布在西麓山上。凭着地利与灵活调度，未有大的伤亡。卫军进入西麓山的，要么死，要么被困山中不得脱身。
一日夜间，赵小六更是几次领了山寨中的人出了西麓山主动攻击卫军大营，放了几把火。山匪出身，西麓寨中的人以灵活取胜，几番来回，竟然只有几人负了轻伤。虽未对卫军造成实质的伤害，却成功地让他们心有畏惧而不得安眠。
萧橪与沈召南却也不能安心，因为他们知道西麓山困不了卫军多久了。卫军很快就会熟悉这座山，熟悉沈召南布置在山上的陷阱，也就能避开这些，得以突破这天然屏障。
卫王在伤亡之下并未撤军，依然每天派出小队探路。显而易见，他是铁了心要从这里打开突破口了。
同时，刘让和郜宁就将抵达南线战场，而西京的援军还要再过五日才能到达奚川，至于其他的援军依然不见踪影。
就在这时，奚川又发生了一件事。钱田与丘洛兵发生争执，李大锤看不过上前帮忙，失手将丘洛兵打伤。之后，山寨众人同丘洛士兵乱战，萧橪亲兵调停不成反遭群殴。三方混战，几十人负了伤。有人报告了沈瑜，正巧赵小六也在他那边。两人赶到现场，沈瑜喝了一声止住乱斗。赵小六却正好一眼瞧见有人抡了钱田一拳，他怒气上头拔了剑冲上去便要刺向那人。青禺眼疾手快见赵小六下了杀招，出手想挡住赵小六的剑势。可赵小六何许人，那剑偏了一分却还是刺在了那人身上。未至人死，却也伤得不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十三章 西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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