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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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ckmate!』
当最後一个按键落下，Clare瞬间从键盘上抽离双手，像个完美结束演奏的钢琴家。他以戏剧化的语调高唱出将死对方的台词，面对迅速变得腥红一片宛如血洗的萤幕，得意洋洋地勾起嘴角。
『Damn!』耳机那端的人咒骂。
『礼仪！我们的大发明家，礼仪！』Clare慢吞吞地说，尽管他知道这麽做只会更激怒对方。他伸展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身体埋入机舱座椅里，语带调笑道：『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别像小时候一样发脾气。』
斜前方的位子，有人轻咳一声。
Clare笑容一僵，立即坐直身子。他摘下眼镜，掏出手帕擦了擦镜片，重新架回鼻梁上。换成正经专业的语气，他措辞谨慎地说：『喔，Q，你也知道，如果不是有Silva的病毒作为模板，而且清楚知道系统漏洞，我几乎不可能打破你的新防火墙。自从那家伙被Bond弄死之後，世上有能力入侵你新架设的防火墙的人寥寥无几。不得不说，那疯子是个天才，他应该去拿骇客界的诺贝尔奖。』他一面安抚对方情绪，一面心虚地往斜前方看去。
很好，Boss没有反应，警报解除。
Clare重新挺起胸膛，针对技术层面的问题，和线路那端的家伙讨论起来，直到一则信息提示出现在萤幕下方。跳开让人眼花撩乱的数据画面，他读完人在英国的同僚发来的短信。然後，他高高抬起眉毛，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家老板，脸上露出等着看戏的表情。
收起那些八卦念头，Clare将笔记型电脑放到一边，起身往前走去。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云层之上。未受阻拦的阳光穿透玻璃从窗外照进来，将那人的头发映得一片银白，就像外头连绵无尽的云朵，又让人想起冬日里洁白得刺眼的雪地。
弯下腰，Clare一脸严肃地说：『Ma'am，来自伦敦的报告，Holmes先生於五分钟前离开第欧根尼俱乐部，正驱车前往伦敦城市机场。而Tanner已经到达那里十分钟。』
『Did he?』
女人放下报纸，支着扶手的手托住脸颊，白皙的手指抚上殷红的嘴唇。半晌，她低声轻笑，开口说：『至少我们不用担心接机的场面冷清了，不是吗？』
『您在开玩笑。』Clare翻了个白眼，抱胸啧啧说道：『我的同事们听到您这样说，他们会伤心而死的。』
『除非你告诉他们。』女人不快不慢地说，随手将一绺发丝别到耳後。
那是一只很美的手，修剪整齐的指甲没有任何着色，细嫩的手背上有几个孩童般的肉窝，无名指根的青金石戒指①承载着繁星点点的宇宙。
女人重新拿起报纸，头也不抬地对秘书说：『作为称职的上司，关心下属的情绪是我的义务——改掉你欺负Q的坏习惯，兄弟阋墙的戏码我已经看得足够多了。』
『如您所愿，Ma'am。』Clare眨眨他的绿眼睛，乖巧地点头。
『你的保证很难让我相信。好比上星期，那时候你怎麽跟我发誓的？别再喂Reynard甜食，他最近又重上一磅，前天还去看了牙医。再这样下去，我将会非常担心，担心他步入他父亲的後尘。』
Clare一脸尴尬，笑了笑，然後又笑了笑。
他的老板抬眼看他，语意难明地问：『今天是什麽？千层派②？我想。』
Clare继续乾笑。
『你们默契这麽好，回国後不如让那小子跟着你？如此一来，我就能让Emma休假去。』
那会是多麽恐怖的日子，Clare连想都不敢想。他赶紧举起双手声明：『我对现在的工作相当满意！Ma'am，请您绝对要相信我。』
『好吧。』他的老板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不过我得承认，La Patisserie Des Reves的千层派确实非常美味。』
Clare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抚着胸口，他强迫自己笑得一脸灿烂，躬身说道：『My pleasure.』
β
Bill Tanner站在伦敦城市机场的停机坪上，负手背後，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的後方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Jaguar③，这台崭新的轿车不久前将他送抵机场，而它其实是为MI6新任主管准备的座驾。
二十多年後，MI6迎来了改朝换代的日子。先王已长眠棺椁之中，而新君即将降临，作为MI6的二把手，Tanner非常称职地等待在这里。
之前的恐怖攻击阴霾还未过去，因此，尽管接机的阵容看起来低调，那只是种假象。外围的维安人员比起过往几乎增加两倍，表面上一如往常的机场，这块区域早已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所以，在这个MI6启动最高紧戒的当下，那辆正开上停机坪的车辆不得不让Tanner眯起眼睛。
尽管人到中年，平时又总和电脑萤幕打交道，Tanner的视力还是很不错的。他看清车牌号码，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表情，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缓缓朝那辆车走去。
他当然知道来的人是谁，不就是他新任上司头上的顶级主管，同时也是英国所有情报部门——国家安全局（MI5）丶秘密情报局（MI6）丶国防情报局和国家通讯总局——的顶级主管，大不列颠联合情报委员会（JIC）的常务次官兼代理主席Mycroft Holmes爵士吗？鉴於JIC的主席时常人事变动或者空缺，职务长年由这一位代理，直接称其为JIC的负责人也不为过。这位的名字从前被F叨念过许多次，尽管伴随的总是老人家的讥讽。然而不可否认，Holmes先生不仅风度翩翩，他的聪明才智足以折服所有见识过的人，甚至可以直接说，他是那个拥有全英国最高智商的人。
今天是吹了什麽风？让这位几乎只在白厅活动的大人物纡尊降贵到这里来。
『我很惊讶会在这里见到你，Sir。』在那辆跟自家车辆一模一样的车子停下後，Tanner对着下车的男人说。
Mycroft随手将伞勾在手臂上，和Tanner握了手，从容不迫地说：『老朋友即将回国，我的欣喜之情你想必能够理解。』
『对我来说，这可是条新闻。』
Tanner认识M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闻他们两人有交情，心里感到有些惊奇。
Mycroft黑伞拄地，将身体的重心转移到伞身上。只听他用那充满抑扬顿挫的声音缓缓说道：『最近两周发生的「新闻」，加起来恐怕抵得上半年的总额。我想，即使加上一条，也不会增添太多。』
Tanner勉强勾起嘴角，老人的骤逝给他极大的打击，不过他叮嘱自己必须放眼未来。M虽然年轻，他却从未怀疑过她的能力，早在许多年前，那位美丽优雅的女士在情报界就有『冰雪女王④』之称。鉴於Holmes先生言语间释放出的善意，也许他可以开始期待，两位上司会在未来携手合作，过去MI6在F执掌时期和高层之间产生的磨擦也会缓和很多。
察觉到Tanner低落的心情，Mycroft问起别的话题：『你们正在整修旧大楼，我听说这几日就会完工。M的办公室仍会设在那里？』
『是这样没错。她认为主管必须做为表率，不只让内部员工安心，更要展现给心怀鬼胎的家伙看——我们绝对不向恐怖分子妥协。』Tanner坚定不移地说，随後补充一句：『Q正在改写防火墙，我们的安全系统将会全面升级。而且M的身边有Clare保护，他的身手和Bond先生不相伯仲，皇室成员的维安都未必有她周全。』
『确实，拥有一个好秘书很重要。』Mycroft感概。
就拿Anthea这姑娘来说，虽然她总是沉迷在黑莓机和网路的世界里，工作能力却抵得上十个大男人。假使没有她协助，Mycroft最近根本无法抽出时间暂理MI6的事务，他平常就足够忙了。撇开某件让他心情复杂的私事，想到M即将回到英国，Mycroft就感到一阵轻松。七年之後，除了住在贝克街221B的叛逆弟弟，他的生活中终於不再全是让人厌烦的金鱼。
『看，他们来了。』Tanner开口说道。
Mycroft抬起头，和他一起看着天边的黑点逐渐接近，紧了紧抓着伞柄的手。
β
私人飞机沿着跑道降落，引擎停止转动之後，机门缓缓开启，门梯降了下来。
几名随扈先行下机，和地面的维安人员确认情况後通知机上的人。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从机舱门口探出头来，他黑发绿眼相貌英俊，带着一副银边眼镜，身上穿着一套考究的深灰色西装，气质非常斯文，有种学者般的书卷气质。然而M的这位秘书，可不像表面上那样无害，尽管他的身形并不健壮，Mycroft却从他的站姿和动作看出他定然拥有极为矫健的身手。
『女孩们的春天来了。』Tanner摇了摇头，笑着说。
Clare侧身站在门梯上，他的身後走出一个女人。她的面容姣好年轻，发色却银白如雪，在脑後梳成光洁的法国髻。深紫色的裙装外头罩着浅灰色的长大衣，衣摆下方，白皙的小腿忽隐忽现。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女人一步一步走下阶梯。Clare紧跟在她的後面。
他们走向Mycroft以及Tanner，两个男人也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法国真是个好地方。妳的气色看起来非常不错。』握上女人的手之前，Mycroft笑眯眯地说。握住她的手，他将她有些发凉的手指包入掌心，『被迫结束假期让人心有遗憾，对吗？Miranda。』歪了歪头，Mycroft挑起眉毛，一派谦和有礼，以玩笑的语气问。迟了几秒，他才放开她的手。
『我确实无法对伦敦的天气产生任何期待。』同意地叹口气，Miranda平铺直叙道。她朝Tanner伸出手，态度热络许多，『Tanner，真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Ma'am，欢迎妳回国。』Tanner握了握她的手，沉稳地说。
将双手放回大衣口袋，Miranda重新看向Mycroft，冰蓝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微蹙眉头，她揶揄道：『一下飞机就看到你，我也许应该表现出感动？这可不是你的风格，Mycroft。』
『People would change.』Mycroft搭着伞柄，拖长语调，从容自若地说。
『People.』Miranda从喉咙中溢出一声轻哼，意味深长地摇摇头。
Mycroft低头盯着她看了几秒，揭开他的黑大衣从背心口袋拿出怀表。确认时间，他说：『感人的接机时间结束。Time for us to move on.』
Miranda继续藏着手，侧头望向Clare。
Clare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九点四十二分。』他报告。
『那麽，我们走吧！我对新地方相当好奇。』Miranda率先朝车辆走去。
MI6的人上了车，Mycroft坐进他自己的，两辆车驶出机场，直接开往SIS的新总部。
泫然欲泣的天空终於飘起毛毛细雨。镜子般的车窗玻璃逐渐凝聚出晶莹的水滴，表面张力最後抵挡不住重力，水珠一颗接着一颗滑落，被流动的空气吹偏轨道，形成一串串珠炼般的湿痕。
Miranda从窗外收回视线，垂下眼睫，凝视自己交叠在腿上的手，戒缘的碎钻不断变换光芒。
『关於F的葬礼，细节准备的如何？』她阖眼问道。
『Ives负责处理F的身後事，由他安排葬礼事宜。已经确定了，丧礼将会於这个星期六，在圣三一教堂举行。Ives想要见妳。』Tanner说。
『什麽时候？』
『由妳决定，Ives说他现在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
『我试图说服他留下来工作，但是他坚持着要退休，去牛津教他的近代史。』Miranda睁开眼睛，揉了揉额角。
『这样一来，F留下的痕迹都不在了。』Tanner叹一口气。
长长的银色睫毛掩住双眸，Miranda看了眼Tanner，淡淡说道：『这就是他希望的。』然後她唤了声：『Clare。』
『Ma'am，妳今天中午之後没有行程安排。』
『那就是两点，等会儿打给他。然後，鉴於你喂食Reynard富有经验，去买一些甜点，口味就照他喜欢的来，四点的时候送到第欧根尼俱乐部。』Miranda嘴角抽搐几下，增添一句：『不过，最好不要太甜。』
『噢——』Clare答应道，一个单音辗转出丰富的意涵。
Miranda恍若未闻，轻飘飘地问：『他们上飞机了吗？』
『是的，Ma'am，预计十点半的时候抵达。』Clare见好就收，乖巧地回答。
另一辆车上，Mycroft紧抿着嘴唇，这让他的腮帮子看起来圆鼓鼓的，原本严肃的脸孔顿时变得像在赌气。如果他的母亲看到，定然会高声惊呼，她的大儿子在五岁之後就不曾摆出这种表情。
『Miranda。』Mycroft仇大苦深地咀嚼着M女士的名字，就像不小心吃到苦涩的纯黑巧克力。他烦恼地伸出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重新将从容镇定挂回脸上。
掏出手机，他打给他的秘书，『Anthea，今天下午三点以後我的行程通通取消，把需要我本人处理的文件送到第欧根尼俱乐部去，今天下午我打算待在那里。』
『Sir，你的东西到了，我一起送过去？』
『对。』Mycroft表示肯定。
转动伞柄，Mycroft透过挡风玻璃凝视前方的车辆，眉间又皱起深痕几许。
两辆高级轿车一前一後，通过全副武装的岗哨，沿着回旋的下坡道驶入地下通道。陈旧的砖材丶斑驳的墙面在在暗示这座建筑的年纪，它也确实是二战时期的遗留物——Churchill的地下碉堡。部分通道的年代甚至可以回溯至十八世纪。
非常时期，MI6不得不和它的诸多敌人们一样，退守入伦敦地底深处，不见天日的黑暗世界。
寂静无声的地底，最细微的动静都会被数十倍放大。煞车的时候，轮胎和水泥地面擦出尖锐的声响，回音在让日光灯照得一片苍白的甬道间回荡。
打量眼前明显不符合审美的老旧铁门，Miranda和Mycroft同时挑起眉毛。
『So, here we are. Our new digs.』
为Miranda打开车门，Tanner欠身介绍。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