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瓶》一个人的探戈

8、07

　　我随着王伦文，两个人一起下了楼。楼下的几个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看见我们下来，个个直起了身子。
　　王伦文的父亲将手中的报纸给折成四折放在一旁的立柜上，然后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他虽然不苟言笑，但却不是个呆板的人。往常来的时候，他总是会带着他那上流社会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和我们说一些有意思的事情，经常会把在一旁的王静文和白洁如给逗得哈哈大笑，这让他觉得很得意。不过这次过来，大概是由于身患绝症的缘故，他整个人都变掉了，沉默寡言，动作僵硬得好像一具行尸走肉。
　　王伦文的继母抬起头，眼睛望向了王伦文。
　　王伦文不待她发话，就把手中的空碗倒过来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以示自己一滴不剩的都给喝光了。
　　王静文和白洁如两个人都在沙发上坐了起来。
　　“啊，哥，你终于下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上面呆一辈子呢。”王静文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之后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现在可以出发了吧。”
　　她说着坐在沙发上，白洁茹站起来拎起自己的旅行袋，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
　　王伦文没有搭理她，却将目光望向站在客厅角落里的方琳。
　　方琳站在那儿，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不知道是压根没有注意，还是在刻意躲避着王伦文的目光。
　　“抱歉，耽搁了点儿时间，我们出发吧。”王伦文说道，“我开车送大家过去。”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还要再等上个十年二十年的呢。”王静文揶揄道。
　　王家人的行李早几天就由快递公司送过去了。白洁如一马当先，抢在王静文前面第一个跑了出去。我和方琳则提着各自的旅行包走在最后。
　　一伙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客厅来到庭院里。别墅台阶前停着一辆银白色的轿车。
　　王静文第一个走过去把车门打开，然后扫视了我们一眼。
　　“哥，你应该把学校里的那辆车给开回来的。一辆车子根本就坐不下七个人。”
　　她抱怨完就钻进了车子里。白洁如跟着也钻了进去坐在她的旁边。
　　“是啊，一辆车子怎么坐得下七个人，难道要我们在里面叠罗汉吗？”王伦文的继母附和道。
　　“其实挤一挤也还是坐得下去的。”王伦文说道，“你不是总觉得自己的身材苗条吗，现在可正是证明的好时机啊。”
　　尽管王伦文如此说道，但是我们明白，这辆车根本就带不了我们所有人的。必须有人用其他的办法过去。王伦文的家人作为东道主是没有这个义务的。而白洁如则坐在车子里一言不发，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车窗外面，车子没有启动，事实上她一直盯着的只是一块方方的绿色草坪。
　　“我想我还是做公交车过去吧。”站在我身后的方琳突然说道。
　　“那么我想我也和你一起坐车过去吧。”我退后一步说道，“六个人坐一辆车也还是显挤。”
　　坐在车子里的白洁如松了口气，她把头扭回来，和身边的王静文开始说笑。
　　方琳则冲我友好地笑笑。
　　“怎么搞的，为什么都要下车啊。”王伦文从车子走出来。他负责开车，所以坐在驾驶座上。“七个人只要挤一挤完全可以坐的下的。”
　　“算了吧。”方琳说道，“对我而言挤公交倒是更自在些呢。”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方琳把目光望向我说道。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唯有不知所措地呆站在那儿，方琳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好吧，我要开车子，否则的话我倒是愿意陪你们两个一起坐公交过去。”王伦文说道，“既然你们两个坚持要去挤公交的话，那么把行李包放进车后箱去吧，我给你们送过去。”
　　我把自己的帆布旅行包放进了后车箱里。
　　方琳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包递到王伦文的手上。
　　“我的包送到别墅的时候放在客厅就好。我会自己把它拎到房间里去的，用不着你费神。”
　　王伦文被她一通抢白后显得很失落。
　　“那么就这样吧，我会把你的行李给放在客厅里面的，如果你愿意的话。”王伦文对方琳说道。
　　方琳低着头好像在想心思，不知道是故意怎么做的，还是无心之举，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那么你坐车过去的话，知道站台在哪儿？坐哪路车？在哪儿下吗？”王伦文继续问方琳。
　　“即使不知道，我也会问人的。你还是快回车上送他们去别墅吧。”方琳抬起头，冷冷地说道。
　　王伦文还想说点儿什么，但是坐在身后车子里的王静文怒气冲冲地把车窗拉下来，探出身子。
　　“搞什么东西啊，我们已经等了你一上午了，难道还要我们再等你到晚上吗？别再给我磨蹭了，快点上来。要不你和他们挤公交好了。车子我也会开，虽然没有考过驾照。”
　　“那么你们在路口拐弯的那个车站坐27路一直坐到底站，下了车之后向前走有一个乡下的小路，从那里面进去，一直走到底，别墅就在那里。那条路很深，进去走上一段路后就没有人家，全是荒地，虽然是个偏僻的地方，但也是个安静的好去处。”
　　王伦文知道方琳压根不想搭理他，于是转而向我交代道。
　　“我到了那里恐怕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完成后我会尽快开车到车站去接你们，希望到时候还来得及。”
　　我和方琳两个人出了王家的庭院，来到外面的路边上。
　　王伦文把车子驶到家门口，跳下来把身后的大门给锁上。他站在门口眷恋地望了方琳一眼，但是方琳依旧没有搭理他。我和王伦文挥手以示暂别。
　　没过多久，车子从我们两个人的身旁疾驰过去。
　　我们两个人清楚地听见王静文在车子里直嚷嚷。
　　“哥，你这样子做真的很差劲哦。把自己的女朋友和其他的男子丢在一起，很容易出事的。”
　　“真是个长舌妇，我担保她早晚会因为她的那张臭嘴而惹上麻烦的。”方琳望着车子驶过后扬起的黄色尘土愤恨地说道。
　　随后，她转身回望了一眼王伦文家的别墅。
　　“明明已经有了一栋别墅干什么还要再买一栋啊。”
　　她像是在询问我的看法，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没有说话，她把脸回过来，好像是希望我也来说些什么。
　　”有钱人的想法总是让人难以捉摸的。”我耸耸肩膀说道。
　　这句话没有一点儿引人发笑地味道，方琳却笑了起来。
　　我们两个沿着路边往车站走去。方琳把两只手叠放在小腹上。她走路的样子像是小马一样有些不自然，但是姿势却相当漂亮。每当夏日徐徐而来的热风把她鬓角上新生的长发给吹散了，她就会抬起一只手，用她那葱管一样的细长的手指把它们给重新打理好。我站在她的身边，望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觉得恰如王伦文所说的那样，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又一种难以言状的美感。
　　“对了，你觉得白洁如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她没来由地突然问道。
　　“啊。”我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待得缓过神来才回答道，“不清楚，我和她往来不多，所以彼此不是很熟悉。”
　　“那么凭感觉呢，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沉默了一下，“说实话，我不喜欢她，尽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觉得她不是一个好的女孩子，最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方琳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嗯，她的确是个很下流的女孩子。我不喜欢进行人身攻击，用下流这个词语来描述她只是恰如其分地形容。我这两天都在王伦文的家里面。我有失眠症，晚上的时候经常会睡不着觉，然后就在王伦文家的走廊啊，客厅里乱晃，尽管那儿一片漆黑，但是我的视力很好，想夜猫子一样，即使在浓重的黑暗中也可以看得很清楚。正因为这样，我突然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是关系到白洁如的。我想她已经把一切都给准备就绪，不久之后就会动手了吧。我敢担保她会把王伦文的一家子给搞得天翻地覆的。”
　　“你在那儿看见了什么。”
　　方琳的脸上突出神秘而古怪的笑容，她向我得意地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能说，但是我相信当我们在那栋别墅里的时候，十有八九就可以以观众的身份来看白洁如给我们带来的这场好戏了。她会把王家人给搞得焦头烂额的，但是这和我还有你都没有关系。”
　　我不是个以发掘他人隐私为乐的家伙，方琳既然不说，我也就不再问下去。
　　我们两个人又往前面走了三分钟，眼见对面就是公交车站，我正打算穿过马路，方琳突然从后面一把拉住我。
　　“告诉我，王伦文在房间里面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方琳冷冷地说道，脸上的笑意都消失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我是不会把王伦文继母打算下慢性毒药毒死王伦文的事情告诉她的，于是避重就轻地说道，“我们聊了一些高中时候的事情。他还和我谈到了你，话题一说到你身上，他就没完没了。他说他真的很爱你。这次你们的复合让他感到非常的开心。但是你对他的那种冷淡让他很难过。我可以保证，他说得句句都是真话，他真的很爱你，并且经常为了半年前的事情而暗自悔恨不已。”
　　“半年前的事情，他把半年前的事情给告诉你了吗？”方琳不快地说道。
　　“没有，话题一说到半年前，他就支支吾吾地避了过去。”
　　“哼，那个混账家伙，自己做出来的事情不好意思在别人的面前说吗？”方琳气得浑身颤抖，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之后她抬起头望着我的眼睛，带着赌气的味道说道，“好吧，既然他要是不愿意说，那么就由我来把半年前的事情告诉你，也让你知道你的好朋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