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瓶》一个人的探戈

9、08 （01）

　　“听说你是个孤儿？”
　　方琳满脸迫切地望着我说道，一副紧张的样子，好像生怕我否认这点。
　　“嗯。”我淡淡的应了一声。我不太喜欢提起过去的往事，这会让我觉得很伤感。有的时候甚至一整天心情都好不起来。索性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果然如此，看来我们是同一类人。”
　　“你也是孤儿吗？”我望着她，惊讶地说道。
　　我们两个人已经到了车站，两个人并排坐在站牌下，等着车子过来。
　　“不是，但是我的情况比你的还要糟糕，你至少还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这很不错不是吗？没有会亏待自己的。但是我却要和一个狠毒的满脸皱皮的女巫似的女人一起生活。”
　　她说着抬起头，望着头顶上方的太阳眯起了眼睛。
　　“我四岁的时候，父母出差回来的途中遭遇车祸去世了。他们被车子压扁了的残骸给活生生的挤压死了。但是当时小小的我尽管也身处于一处狭小的空间里，但是却很幸运的逃过一劫，直到救援的人过来。我的爷爷奶奶还有外祖父母那时候都已经去世，家族里除了我一个姑妈外再没有其他的亲人了。于是我的姑妈成为了我的监护人，她获得了我的抚养权以及我父母留下的一处房子和大笔的遗产。她尽管是我母亲的姐姐，但是和我们一家人的关系并不好。当时她已经和丈夫离了婚，带着个三岁的女儿在本市的一片几乎是棚户区的小区里租房子住。我相信她在知道自己得到了我的抚养权后一定是激动地好像买彩票中了大奖一样。她和她的女儿搬进了我的家里面，于是我噩梦般的生活就此开始。那个女人过来后，迅速的以我监护人的名义霸占了我的房子和父母留下来的遗产。那时候我年纪幼小，家里也没有其他的亲人，所以她就为所欲为。在我很小的时候，记忆里她每天都会用一大顿美味的食物像是填鸭子一样去喂自己的女儿。那个傻瓜一样的女儿也来者不拒，不管那个女人递过来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把它给吃下去，一直到肚子鼓鼓的像充满气的气球一样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后才肯罢休。她很小的时候就胖的很猪一样，手指头有香肠那么粗，一双眼睛嵌在脸上层层的赘肉里，小的像是粒芝麻一样几乎看不见。尽管我和她一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面，同样的称呼那个女人为妈妈。她一直就让我这么称呼她，如果叫她姑妈的话，她就会顺手抄起身边的东西，书本，拖鞋甚至是烟灰缸向我掷过来，很恶心不是吗？但是我吃得只是她们吃剩下来的残羹冷炙。晚上她和她的女儿，一个睡在我父母的房间里，一个睡在我的房间里。她们在厨房的冰冷的瓷砖上铺上棉被，连个枕头也没有，这就是我的床。后来我长大了，初中的时候，她们就让我睡进了杂物室。那是个黑咕隆咚，空气流通很差的房间。窗户常年被一个废旧的大橱柜给遮挡住了打不开，每当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我都可以看见细细地尘埃在光线上轻微的颤动着。我在那种环境下生活了十四年，一直到两年前高考结束后，我离开那儿。”
　　“你觉得她们很过分是不是？”她勉强笑了一下对我说道，随后又是一副忧心的样子。
　　我没有答话，但是点了点头。
　　“没关系的，做了坏事的人都会得到报应的，她们也不例外。”她自信满满地说道，“王伦文一定和你提到过我高考的时候最后成绩是723分，那是个非常不错的成绩。”她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个成绩可以使我去读任何一所国内的重点大学。”她的神情黯淡下来，“可是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却会跑到咖啡店里面去做服务生。因为那个女人不肯在我的身上投进哪怕是一分钱。她自己的女儿读书不争气，成绩老是在班上的末流徘徊着。那个女人只好盘算着让自己的女儿去学习一门艺术，以后好通过艺考来考取一所大学。”
　　这时，车子到站了，她暂停了谈话，我们两个来到车子里。车上已经没有了座位，我们就趴在车窗前的横梁上。
　　她的两只眼睛望向窗外，机械似的继续说道。
　　“她把我父亲留给我的房子卖掉了，卖房子得到的钱当然全部落进了她的口袋。她用这笔钱给她的女儿买了戴尔钢琴，请了全市最好的钢琴教师来家里面辅导她的那个蠢货女儿。但是她却不肯掏出一个子儿来让我去读大学。我不明白，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她的声音突然提高，几乎是尖叫着冲我质问道，“那些钱明明都是我的，为什么她拿着我的钱可以去给她的女儿去买钢琴请家教但是却不肯送我去读大学！”
　　她激动的浑身颤抖，最后那一句更像是绝望的野兽般怒吼出来的。车上的人都齐刷刷的转过身望着我们两个，这让我觉得很尴尬，但是她确实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或许你应该通过法律的手段来夺回你应有的一切。”我安慰道。
　　“你那只是一句不着边际的安慰话而已，一点儿也不现实。”她白了我一眼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通过法律的手段去让那个杀死你姐姐的男人受到其应有的惩罚呢。”
　　“我会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的，用手自己的这双手把他给打进地狱。”我把手掌捏成拳头，恨恨地说道。
　　“嗯，就是应该有这种志气。”她赞赏般地点点头，“我也会这样的，那些个在我身上干坏事的家伙，我一定会让他们好看。”
　　“我一气之下趁他们不在家里面的时候打了个包裹，之后翻箱倒柜把那家里面能弄到手的现金全部卷走。他们的房间是不允许我进去的，事实上那十几年我也没有进去过，最多就是在门口朝里面望两眼。我想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竟然有胆子做下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不过既然已经决定离开这儿，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她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我想那个女人要是看到那副场景，一定会气得脸都歪掉的。我在汽车站随便的买了一个地方的汽车票，结果稀里糊涂的就来到了王伦文那个混蛋读书的城市里。我在他就读的那所大学对面的咖啡馆里作侍者。穿着短袖衫和超短牛仔裤，露出手臂和大腿，打扮得像是个婊子似的。我不喜欢那份工作，但是我要吃饭还要交房租。为了生存下来，有的时候必须要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情。我每天呆在咖啡馆里，看着里面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的学生，心里面难免会倍感失落，如果不是命途多舛，我此刻应该呆在一所更好的大学里面，或许还有可能找到一个和自己的志同道合的男朋友呢。不过这只是空想，像我这样的女孩子是没有人会喜欢的。”
　　“不是的，”我一脸正经的说道，“我担保如果进了大学，追求你的男生一定会排长队的。”
　　“是吗？谢谢你的夸奖，”她笑着说道，“不过我要说即使真的是那样的话，我也不稀罕。”
　　她的脸上的表情有如六月的天空，阴晴变化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随后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就好像风干的朝露一样不遗痕迹。“之后那个混蛋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爱上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