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用心良苦（黄宗羲老先生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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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用心良苦（黄宗羲老先生番外）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世忠营外，尸横遍野。我看着一个又一个昨日还在我身边谈天说地的勇士倒了下去，却无能为力。铁骑铮铮，就这样踏着壮阔的北国与江南，驰骋在这片我魂牵梦萦的热土上。
他们喊着“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用自己的胸膛去抗着敌人的大刀而上。他们倒在了血泊中，却没有闭上眼睛，空洞的眼望着天，像是要将这天望穿。他们想问问这天，究竟有没有开眼，为什么要将父老乡亲送入这样的境地？
武力可以摧毁我的肉生，却不能让我高贵的头低下。
反清失败后，我便闭门谢客，专心著述。我要告诉天下国家兴亡之道，社会动乱之本。我要让这个国家不再重蹈明亡清兴征战罹难的覆辙，要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布衣百姓安乐富足。
《明夷待访录》，耗费了我一生的心血。天下为主，君为客，这是我告诉所有人的话，包括当政的康熙皇帝和已经在煤山自缢的崇祯先帝。
隐居著书并不意味着两耳闭塞。擒鳌拜，平三藩，废圈地，减赋税，收台湾，抗沙俄，……我都心知肚明。
我知道康熙做得比崇祯好很多，至少他给了天下百姓一个可以休养生息，安居乐业的地方，没有横征暴敛的悲惨景象，没有人人相食的人间炼狱。
即便如此，尽管清廷多次征召，我也不为所动。
宁死不降，是对死难的弟兄们的承诺。
但那并不代表我与天下会被割裂开来。我的好友顾炎武顾兄曾经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那句话一直印在我心里。
教诲后生，那是对茫茫天下的承诺。
于是我开始传道授业解惑，开馆教书，我希望的是，将来的他们能够心存天下，心怀百姓，能代替我去给安定富足的天下一份保障。
十几个弟子学的倒也用心。我不敢说他们内心仁厚宽大，但是至少不会有鱼肉乡里，欺压百姓的恶徒。只是，没有人能够真正懂得“爱国”与“忠君”的区别，也没有人能够真正分清“亡国”与“亡天下”的差异。
读着四书五经，写着洋洋洒洒的文章，我知道这点墨水够他们在科场上求名，可是令我没落的是：没有人能领会“学问”两字的真谛。
学问的关键不在学，也不在问，而在于用。
我曾经以为我的《明夷待访录》后继无人。幸而天无绝人之路，直到几年前的一天，我遇到了戴铎。
我知道，他日继吾志者，唯铎也。
他，聪慧而不外露，谨慎而不呆板，悟性极高且勤奋好学，博览群书且学以致用，眼光独到且淡泊名利。更关键的是他心中的那份仁慈之心，不因为是一个读书人而自认为高人一等。
我教他们：为天下，非为君也；为万民，非为一姓也。都是木然的点头，只有在戴铎的眼底我才看到了会心的笑容。
我知道他会懂，他会把天下百姓的安乐装在心里，会懂得在君王与社稷之间取舍。
上天或许太过优待我了。一年前，我又遇到了一个小丫头。一个很有意思却有点奇怪的小丫头。
人老了，眼睛耳朵都不太好使。她藏在书架后面，本来我也是没有留心的。可是上课时戴铎眼神的飘忽让我看出了些端倪。
不过几岁的丫头，居然也能说出来“为天下非为一姓”这样的话。纵使我见惯了风雨，也不由得一愣。就是跟了我近十年的王志平，马正权他们没有这样的远见卓识。
她的眼睛里有不属于几岁女童的冷静和成熟，想来只怕有不寻常的来历。她掩饰的很好，眼中的一点慌乱一闪而过，再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每个人都有不欲与外人道的秘密，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既然有难言的隐衷，又为什么一定要抽丝剥茧，打破砂锅呢？
可惜是一个丫头，否则她与戴铎会是天下最好的守护神。
当别的女孩在玩耍的时候，她开始每天趴在窗口听课，没有人要求她那么做，可是她的确这么做了，没有人比她更懂得让心得到自由。就看那份毅力，那份见识，这样的女子实在罕有。
我没有收她做学生，她也没有给我行过拜师礼，看似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可是在我心里她的确已经就是了。
虽然感激戴铎又给我带来这样一个深得我心的“学生”，但是那一天，我却狠狠的打了戴铎。
他知道我是为什么要罚他。我是恨铁不成钢阿。
三十四年的冬天，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我好像听到孔夫子的召唤了。即使是大限到了，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我知道我后继有人，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只是我的弟子，我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我是真的有点放心不下他们阿。
王志平太假，只怕将来为名所累，身心俱疲。于是我便借“枨也欲，焉得刚”（欲望太大，怎么称得上是刚毅不折呢）点拨于他。
马正权太虚，只怕是纸上谈兵，难有所成，以礼为国岂是口中说说，文章写写就能成就的。他一味贪高，我必须告诉他，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说话谨慎木讷，行动迅速敏捷），希望他能懂啊。
……
戴铎，说实在的却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弟子。我那一屋子的藏书都是留给他的，我不仅仅希望他能继承我的志向，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我更希望他能够活着回来啊。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这样的故事历史上实在是多如牛毛。
戴铎阿，千万不要成为“第二个文种”。
我要他知进退，要他牢牢记住：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说了不该说的话叫做急躁，该说的不说叫做隐瞒，不察言观色而随便说叫作瞎子。）不是要他记在心里，而是要他融进骨血里，刻骨铭心。
艾若，小丫头虽然深明大义坚忍不拔，但有时还是会任性，而且一任性起来就对一切都不管不顾的。“厩焚，孔子问人不问马”的故事不知道她听懂了几分，又记住了几分。
还有，我最后嘱咐你的话，别忘了。
很累啊，是时候闭上眼睛休息了，大休息。
只是，我的《论语》还差一章没有讲完，
只是，我还没有看到，天下安定，丰衣足食，民主平和的那一天。
希望在你们身上。
用你们的眼睛替我去看，用你们的脚替我去走，用你们的手替我去实现。
待重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万事拜托了。
且看明朝，谁主沉浮？
本章完
看旁边,懒人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用心良苦（黄宗羲老先生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