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雁南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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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调却内华的马车行走在官道上，过路人看见车顶上的明黄丝带纷纷避让，若是仔细听，还隐约可以听见有人在小声嘀咕：小皇子回宫了……
马车内熏着香，闻上去让人心旷神怡，但晚归的眉头却并没有因此松懈下来。
“身体好些了吗？”因着上路匆忙，晚归的身体还未痊愈，诗情不免有些担心。
“不碍事的。”晚归回答的言语倒是淡然，在这种时刻，由不得她不坚强。
“叔母还在为叔父还在担心？”景况乖乖坐在晚归身边，只是手一直没有放开晚归的衣角，想到昨日的分别，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问。
“嗯，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走到哪了。”
晚归的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一个多月的农家生活，几乎让她快要忘记这样的感觉，什么将军，什么皇家贵族，什么叛乱，都觉得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而现在，现实将他们唤醒，那间承载了他们一个多月快乐时光的小院，已经离它越来越远，又变得空落落了。
“恐怕已经要整兵待发了吧。”外头的景延听见他们的对话，看了看天色，“宇文翊这次势在必得，顾远作为他的一着重棋，自然要快马加鞭赶回，杀他个措手不及。”
景延说着不禁叹道：“只是可惜了顾远耿直的性子，偏偏要被人用在谋略算计上。”
“都是我……”
“是在下的不是，夫人从头到尾都是被迫的，说起来，我还欠夫人一句抱歉。”景延说的诚恳，“只是却没有想到，大宁居然能养出夫人这般的女儿，如此深明大义洞察秋毫，也难怪顾远明知前方危险重重也甘之如饴。”
景延说这番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自第一日晚归被掳了出来，他就已经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子并不是那种深闺中只会绣花弹琴的小姐，她更多了一份与生俱来的敏慧，总能够轻而易举的看透现下的情景。
那日用完午膳，景延和景况便要离开了，景况不舍，拉着晚归站在门口说话，几人知道这一去终难再见，也没有催他。
不知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赶巧在这一天发生，黑羽信鸽扑腾着翅膀降落在院中，顾远与晚归对视一眼，飞快地将信取出来，信纸是正红色的。
晚归还记得顾远跟她说过，若有一天收到正红信纸，就表明这种隐居的生活终是结束了。而现在……
“夫君……”晚归欲言又止。
虽然早知道这样的日子迟早有一天会结束，但她还是怀揣着希望，希望这一天慢一点，再慢一点。宣判来的如此猝不及防，还是发生在今天，晚归只觉得心里头那种酸涩感一点一点冒着气泡，快要将她淹没。
顾远的动作很慢，一点一点将卷好的信展开，似乎这样，就可以让时间更慢的溜走。
信很简单，但带着十分重要的内容。
诸葛颢羽在信中说，宇文翊已经在去往江南的路上截下了护送皇帝的车队，并成功将皇帝救了出来，而在冷宫的皇后也被冯全悄悄送走，现如今五殿下宇文决手上已无筹码却尚不自知，反而一味的打压忠臣义士。如此，趁着京中朝臣交替正乱，正是进攻的好时期，宇文翊显然也不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命顾远暗回北城挥兵南下，而他带兵北上，连同京城内部里应外合，来一个瓮中捉鳖。
“看样子我又有事情要麻烦你了。”顾远苦笑着对景延说。
“你说。”
“宇文翊召我回大宁，此去凶险，晚归只能留在此处，而宇文决的爪牙正铺天盖地的找我，只怕迟早有一天会找到这里，我担心他被逼急了会伤害晚归……”
“那叔母不如跟我回卫皇宫好了。”景况一听晚归要单独留在这里，立马拉住她的手不放。
“我也觉得顾夫人跟随我们一同回宫最为合理。”景延朗声道，“这里本就是平常乡野，若加派人手对顾夫人进行保护，岂不是更加引人注目。再加上王兄本就不喜你，能不动顾夫人已实属难得，若是还要他从中保护绝不可能。所以，在下以为，若是顾夫人愿意作为小皇子的座上宾跟随我们一同回去，在我和小皇子的视线下，想必没有人敢动她。”
顾远有些迟疑，晚归倒是笑了：“我也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若让人守在这里，岂不是白白害的这些邻里担心受怕？这些日子他们这么照顾我们，我也不愿这样。”
“可卫皇宫未必有多安全，我担心你……晚归，我不想让你怀着如当日受困于大宁皇宫那样的想法再次受困于卫皇宫！”
“夫君莫不是怕晚归又被人拿捏在手上？”晚归莞尔，“反正卫国没有人认识我，那不如隐瞒身份，让晚归作为小皇子的婢女一同进宫。”
“小皇子出门在外，身边有个婢女很正常吧？”晚归握住顾远的手，“夫君在前方杀敌，晚归也万万不想拖了后腿，还要让夫君为晚归分神。”
晚归这一次难得的坚持，顾远拗不过她，只好应允。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景象，晚归带着诗情一同前往卫皇宫，顾远则带了骆寒、年子骥回到大宁。
现如今分别才几日，晚归心里就已经泛起阵阵难过，只此一别，不知又要多久才能夫妻团聚，只盼着事情早些结束，才好远离了这些危险，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走之前她还特地去知会了祝婶一声，多谢她这些日子的照顾，祝婶虽不知他们去哪儿，但看这架势也知道是不会再回来了，背地里悄悄抹了好几次眼泪，临走前还特地塞了一些食物给他们，生怕他们在路上饿着。
晚归眼底有些湿了，怕被人看见，就着倦意靠在诗情肩上，不多时便打湿了那一块布衣。
眼看离卫皇宫越来越近，晚归和诗情换上了婢女的衣服，晚归见诗情仍是一脸平静，似乎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不禁开口劝道：“你还是留在宫外吧，三殿下和卫王的注意力都只在我，宫中复杂，你何必趟这趟浑水。”
“不，小姐在哪我就在哪，一起进宫还能有个照应。”诗情拒绝的很干脆，她咬咬牙，突然将一直覆于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
她的脸颊左边果真有块粉红色的疤痕，虽然不大，但印在上面也煞是突兀，白白毁了一张本算清秀动人的脸。
诗情这一举动，无不是表明了要跟随她进宫的决心——在宫中不可能不以真面目示人。
晚归见她如此，倒真是不该说什么好：“真亏了妹妹有这份心。”
“放心吧叔母，你跟在我身边，我定会护你周全的！”景况无所谓的摆摆手，“那些下人做的事情你大可不必动手，我自会派人分担，你只需安心呆着就好了。”
我定会护你周全。这句话似曾相识，让晚归又是好一阵怅然，但她并没有摆在脸上：“这可不行，宫中行事本就不比别的，落在有心人眼里，岂不是又添了麻烦。”
她见景况还想辩驳：“况哥儿，我知你好心，但只要一步走错了，都可能遭来横祸，还是小心为好。”
“顾夫人，前面就是卫皇宫了。”景延在外头轻声说。
“知道了。“晚归提了裙摆和诗情一道下车，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景况，“回宫后，况哥儿万万莫再叫叔母了。”
“我有分寸的。”景况撅着嘴，“回宫真是无聊，做什么都有人盯着，还是在那乡野来的自在。”
晚归一笑，乡野自是自在，只可惜他们的身份注定与那片单纯土地格格不入。晚归不再管他的抱怨，就着景延的手下了马车。
“晚归。”
忽听得耳旁有人叫她，晚归反条件侧头一望，正好看见景延笑盈盈的凝视着她。
“按你这么说，我也不能再称你顾夫人了，不是么？”景延解释道。
晚归点点头。
此刻宫中已经涌出一大批侍从婢女，皆跪在地上恭迎景况的车驾，得到起身的旨意后才分成两道让出路来。马车继续缓慢行走着，两旁的人都低着头，直到马车越过他们，才跟在后头一同前行，晚归和诗情则被安排侍奉在马车两旁的车帘处。
“自己小心一点，等回了小皇子的隐园便没事了。”景延悄声叮嘱了几句，这才调转马头向队伍位首奔去，心中还有一丝莫名的浮躁。
他是早知晚归名讳的，然而却是第一次这样唤她，明明听上去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念出来却像是有魔力一般，在舌尖上辗转环绕。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景延敛了敛心神，抬头一望，卫皇宫的牌匾赫然立于城上，只觉得那股压抑、森冷的气氛扑面而来。
他是真不喜欢这里，却还是要回来，身不由己。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雁南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