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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伤别离 ...

  •   晚归突然病倒了。

      诗情晚上挨着晚归睡,迷迷糊糊感觉身边似乎有一团火,将她硬生生热醒,一睁眼,发现晚归紧闭着双眼,面色潮红,大颗大颗冒着汗。

      诗情顿时慌了,想要将晚归摇醒,却听见她嘴里不停地呓语,神色惶恐,竟还流出眼泪来,知道必是梦魇了,忙跑到隔壁拍门。

      顾远出来的很快,立于门廊,脸色十分难看,看样子压根还没有睡。

      诗情有些惴惴:“小姐她发热了……”

      顾远脸色又沉了几分,诗情不禁一抖。

      “我过去照顾晚归,你在这里看着!”

      诗情只觉得顾远的步子快的向一阵风,带起她的发丝飘扬在风中,不多时又服帖的落下。晚归已经没有亲人了,看见顾远如此担心她,两人感情倒是不错的样子,诗情自然替她高兴。

      诗情收回自己的视线,按照顾远的吩咐进了房间,一进门就看见椅子上正端坐着一个小娃娃,看见有人进来,飞快地在脸上抹了抹,眼圈还红红的。诗情愣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位就是自他们来后还没露过面的卫国小皇子。

      景况本就因为白天的事情在生闷气,被带到祝婶家也是一言不发冷脸相对,他本就贵为皇族,怎么可能对人低声下气,而顾远身为武将,自然也不会做哄人这档子事,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个晚上,到后来顾远干脆不理他走开了。这下景况又觉得自己不被重视了,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好听了,叫嚣着要回宫抓了他们,被顾远好一顿训斥。

      若是换做平常人,景况大可以不当回事,可是对于顾远,他是真心敬重喜欢的,这样被训了一顿,自然委屈的不得了,待顾远一转身,他就红了眼。

      这会儿看见顾远出去了没有回来,景况也是一愣:“他人呢?”他早就为自己的赌气话后悔了,还以为顾远生气走了,心想这下顾远肯定更讨厌他了。

      “小姐病了,姑爷刚过去了。”诗情回答的小心翼翼,还有些摸不准这位小皇子的脾性。她自然看出来了刚才这位小皇子在哭,心里叹道这一大一小怎么都那么不好伺候。

      “叔母病了?”景况一听晚归病了,立马站起来向外冲,走了一半又硬生生的停了脚步,显然还没忘记在和顾远置气一事。

      “是不是他惹叔母不高兴了?白天明明还好好的。”现在他看顾远是横竖不顺眼,什么帽子都往顾远头上扣。

      “不是的,是小姐的父亲……过世了……”

      “啊。”景况张着嘴,顿时说不出话了。

      他虽然年纪小,却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他的母妃也过世了,奶娘告诉他,母妃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当时他还哭了好一阵。

      “那叔母岂不是很伤心。”

      “伤心是难免的,毕竟是自己的亲人……不过有姑爷在,应该也不碍事的。”

      “她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

      “好吧。”景况嘟着嘴,“明儿早上我再去看叔母,免得他又嫌我碍事。”

      诗情听着景况别扭的关心,不禁莞尔:“姑爷不会这样想你的。”

      “真的吗?”景况却像是抓住了希望一般追问,“那他为什么不愿意教我弓箭?”

      “这个……”诗情今天才来,自然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

      “你看,你也答不上来吧。”景况顿觉无趣,自顾自的爬上了床,扯过棉被,“我要睡了。”他指指地上的被褥,“若是觉得冷的话柜子里还有,你自己去取吧。”

      顾远打了盆凉水,将帕子浸湿后敷在晚归的额上,从柜子里取了几床厚被盖在她的身上,又将她不安分的手塞进被子里,细心的捏了捏被角。

      他猜到晚归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受不住,但却不愿意瞒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有权利知道,只要闹过发泄过了就好了。却不想晚归毕竟是个女人,表面上虽然温婉,骨子里却有着自己的激烈。

      当时晚归不哭不闹,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他还暗自佩服晚归的坚强,过了片刻才觉得有些不对。晚归的视线飘渺,整个人呆呆傻傻的,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像是失了魂魄一般被牵着动,哪里还有半分灵秀之气。他让诗情注意着点,谁知到了晚上还是烧起来了,

      这一夜顾远都没有合眼,时刻注意着晚归的情况,到了半夜,晚归突然爬起来将吃下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他以为她醒了,结果唤了半天才发现她人仍然是迷糊的,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呕吐都是身不由己没有知觉的,到后来更是在梦中号啕大哭,却也叫不醒来。

      顾远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慰,听她声嘶力竭,咳嗽不止。看着晚归满脸痛苦的样子,顾远不禁有些后悔这么直白了。

      晚归反反复复吐了几次,直到天蒙蒙亮温度才下去了一些,顾远这才抵不住倦意趴在床头睡了。

      晚归清醒的时候只觉得像被碾过一样难受,全身酸痛的很,喉咙在冒火,额头上倒是冰冰凉凉的舒服。她略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眼前还是阵阵发黑,过了半天才有光亮透进来,就看见顾远用手抵着头,因着重量的关系脑袋一点一点的,煞是滑稽。

      晚归却觉得眼角有些湿意,她伸出手,才刚触碰到他的脸,顾远就惊醒了。

      “你醒了?”声音还有些哑。

      “嗯。”

      顾远碰碰她的额头:“不那么烫了,要喝水吗?”

      晚归点点头,顾远便亲自取了水来,将她半搂在怀里,先试了试水的温度,才半送半就的喂她喝了下去。从这个方向望去,顾远似是又憔悴了几分,眼底青黑,眼里布满红血丝,显然是没有睡好。晚归有些自责,她似乎总是在给他添麻烦。

      “一会儿将衣服换下来,你身上都汗湿了。”顾远说着低头看向怀中的妻子,见她眼底的黯然,不禁握紧了她的手,“晚归,我们是夫妻。”

      他似乎总是轻而易举的知道她在想什么。

      晚归这才笑了:“嗯。”

      “岳父的事……”

      “我都明白,生死有命,我只是后悔,父亲连一天清福都没有享就走了。”

      顾远将手收紧,似是想将力量传递过去:“等我们回京了,就去看他老人家。”

      “叔母醒了吗?”外间传来景况的问话,声音很小,显然是怕晚归还睡着。

      晚归赶忙向外头唤:“醒了醒了,况哥儿……”回答的太急,又是一阵咳嗽。

      顾远不悦的帮她顺着气:“答应的这么急干什么。”

      晚归推推他:“你呀,还在跟他生气?”

      “谁跟他生气了。”顾远撇开脸,晚归便笑着道:“好吧好吧,没气。”

      “叔母!”正说着,景况就已经跑了进来,看也不看顾远,径自趴到晚归身边,硬生生的将顾远挤开了。

      “我出去了。”顾远干脆站起身来,将整个房间让给他们,“你还没完全好,记得少说话。”

      景况冲他的背影恶狠狠的比了个鬼脸,这才转头扑向晚归的怀里:“叔母,你现在好些了吗?我可担心你了。”

      晚归有些哭笑不得,摸了摸景况的脑袋:“好多了,倒是你,还没有消气呐?”

      “我才没生气。”景况拉着晚归的衣角,嘴里这么说,表情却不像那么回事,“不说他了!我们说点其他的!”

      景况便捡了卫皇宫里的趣事说与晚归听,他从小在宫中耳濡目染,察言观色逗人开心的本事不小,再加上他的手舞足蹈,更是为一幕幕画面增色不少,一个上午下来,晚归都觉得身上轻松不少。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门口突然传来一句带笑的声音,两人皆是一愣,还是景况反应快。

      “王叔?!你怎么来了?”

      也怪不得景况这么惊讶,自从景延把他扔在这,就一直没有回来过,眼看一个月都过去了。

      “怎么?你在这儿呆着有意思了,不想让我来了?”景延调侃到。

      “哪有。”景况不禁有点脸红,想当初景延让他留在这,他可是抵抗了好一阵子。

      “顾夫人。”景延这才向晚归招呼。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景延此时不在卫皇宫打消卫王的疑虑,偏偏出现在这里,晚归就明白,怕是卫王已经知情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听你们聊的正欢,便和顾远在外间谈了。”

      “瞒不下去了吗?”

      “是……王兄已经知道了,我是来接况哥儿的。”

      “父王知道了?”景况“噌”的站起来,“你说的?”

      “况哥儿!”晚归赶忙拉住他,“顾远是卫国的死敌,他失踪这么大的事总会传到卫王耳里的,你皇叔能瞒这么久已经不错了。”

      景况这才觉得自己这样堂而皇之的质问一向敬重的皇叔着实有些冲动,脸立马就红了:“对不起。”

      景延却笑了:“这才多少天啊,这孩子就和你们这么亲近了。”

      “我不想走。”景况有些可怜巴巴,浑然忘了自己昨天还对着顾远放狠话说要离开。

      可是这样的事情自然由不得他说不。

      顾远从祝婶家借了大圆桌摆在院子里,一群人围坐在桌前,这里还是头一次来了这么多人,明明应该很热闹的,每个人却都是沉默,各自坐在一角,各怀心事,越发显得气氛冷然。

      诗情身为这里仅有的两位女眷之一,自然是忙着张罗午饭,一时半会来了这么多人,她一个人还真搞不定,晚归病还未痊愈,也挣扎着起身,诗情不让,却倔不过她。晚归只是想着,这顿既算团聚,又算分离,怎么着也要亲自动手,聊表心意。

      景况眼圈红红的跟在晚归身后头转,晚归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景延知道他的不舍,倒没有制止他。

      “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会和大宁人坐在一起这么平和的用膳。”景延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几个人,不禁有些怅然,“若是没有这层身份,单纯的是朋友间的把酒言欢必然十分痛快。”

      “那你便这样想好了。”顾远说。

      年子骥是第一次见到景延,虽然知道他的身份,却并不怎么熟悉:“就是,今日不管我们是什么身份,都不要顾及了!你不是什么王爷,我也不是什么丞相之子,顾远和骆寒也不是将军!在下年子骥,大宁人!认识各位万分荣幸!”说着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顾远和骆寒相视一眼,知他最近心里憋的苦闷,也跟着喝了手中的酒。

      “好!”景延显然很爽快年子骥的脾性,“在下景延,卫国人!”

      在几人喝酒的同时,一桌丰富的菜肴也上了桌,晚归牵着景况,和诗情也一块坐下。

      “况哥儿这一走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要好好照顾自己。”晚归也有些伤感,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的情感不是假的,她伸手替景况理了理衣襟,擦掉他滴下的眼泪,“这也该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况哥儿了,下一次见到你,就得敬称小皇子啦。”

      景况赶忙抓着晚归的手:“我就是景况,不是别人!”

      “叔母你放心,我回去后就禀了父王让他撤兵!你们安心在这里住着,不用担心外边的事,这……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了。”景况信誓旦旦的承诺,说着又转向顾远,虽然语气还有些别扭,却是低了头,“昨日是我不对,既然我都要走了,你给你赔个不是。”

      “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况哥儿,你要记住,哭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想要让别人看得起你,首先就要让自己强大起来。”顾远淡淡的说。

      “我才没哭!”景况用袖子一抹眼睛,回答的十分响亮。

      “还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清楚,我不教你弓箭,不是因为我舍不得,而是你太过急躁,急于求成,最终害的是你自己。”顾远取来自己的弓箭交予景况手上,“其实你很聪明,只需静心学习,必会有所成就!现在我将这把弓箭送给你,希望下次再见你时,你是卫国英勇的皇子,而不是大宁士兵的阶下囚。”

      这算是今日顾远对景况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话虽严厉,字里行间却流露着淡淡的关怀。

      景况聪慧,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站起身来,像个大人似的稳步走到晚归和顾远跟前行了个大礼:“叔父,叔母,多谢这些日子的照顾……我……我……”说着竟是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晚归和顾远不禁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笑完后又觉得心中涩涩,转开视线,不忍再看景况稚嫩的面容。此情此景,院中所有人都不忍打破,悄悄别开了脸,任凭这抹离愁别绪在院中涤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伤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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