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通幽》茶园满菊

6、第三章2

　　一夜无梦。
　　曲幽看到床头柜上摆着的田黄盒子，静静的看着一动不动。
　　躺在床上不想起来，脑袋里面总是不自觉的重放昨天晚上的旖旎。
　　何子矜又亲她了，她居然被吻晕过去了。
　　天，太刺激了！她抱着枕头整个人蒙进被子里面。
　　“何子矜，何子矜……”
　　少女的心情总是变化多端。
　　两个礼拜前，她还焦躁不安。现在，就已经进入了快乐甜蜜的时期。看来她不是叛逆期迟到，而是……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是想谈恋爱了。在这么个年纪，对象是何子矜。
　　十九岁的第二天，曲幽在被窝里面脸红心跳：她跟何子矜的关系终于改变了！
　　她偷偷喜欢的人也很喜欢她，这么不可思议的感觉，她有点混混沌沌的。

　　时间一晃而过，大二下学期，学校允许转专业了。
　　曲幽烦恼了好久也不知道是该不该申请。
　　“你不是很喜欢图书馆学吗？”张云坐在她对面狼吞虎咽。
　　“嗯，话是没错啦。可是真学起来，跟我想的很不一样。”
　　“对哦，你好像说过，还要编程什么的。给我一张纸……”曲幽连忙抽了张餐巾纸递给张云，“这才几月份，吃点东西就要流汗了。说哪儿了，哦，编程，那个好像是挺难的。你要真应付不了，就赶快换吧。”
　　“能换到哪里呢？”曲幽慢慢喝了一口汤，呃，太咸了。“其实我都学两年了，对这个专业还有老师同学早就习惯了。”
　　“那就继续学吧，学不懂就算了。听我的，大学嘛，就是顶着光环享受生命。何大哥又不指望你将来干什么。”
　　“小云，你能不能有点抱负。”
　　“振兴动漫算不算。”
　　“……”
　　“对了，你怎么中午不回家吃饭。”张云虽然是个宅女，但却是喜欢热闹的人。参加了好多个协会，所以一般中午都不回家吃饭，而是和协会认识的朋友们在学校食堂吃。可是曲幽什么活动也没参加，总是一放学就等人来把她接回家，简直跟个高中生差不多。今天中午，她主动找她说要一起在食堂吃，张云心里想着别的事情，一时也忘了问。
　　“何子矜出差了。”曲幽夹过一块豆腐，“我中午就一个人吃饭太闷了，所以跟他们说不用来接我。其实除了汤咸一点，其他东西都还不错啊，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张云以前跟她说过好几次食堂的东西有多难吃，要不是照顾协会的一些家境一般的同学，她真的不想再把聚餐地点定在食堂了。
　　张云早已经习惯了她直呼何子矜的名字，也知道了两个人之间的发展。刚开始的时候，还整天大呼小叫的感慨，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并且答应曲幽不多问这些事情。她看着吃东西慢悠悠的曲幽，作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哎，曲幽同学，你简直就像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小姐。”
　　“啊？”
　　“食堂是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里，你会觉得偶尔一餐惊喜，连续三天勉强，超过一周要命。”张云看着曲幽不以为然的样子，撇撇嘴，“你就是天天吃惯了家里厨师做的菜，才会觉得这还挺有味道的。”
　　“是吗？可是我从来不挑食啊。”曲幽想了想，她除了不爱吃甜的，不喜欢胡萝卜，杜绝外国的某些大餐以外，其他就真的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不要跟我争论，这是经验者说是就是的地方。”
　　“哦。”曲幽爽快乖巧的点头，转向西兰花进攻。
　　“对了，你知不知道。罗阵前两个礼拜跟人打架了。”张云突然换了个话题。
　　“罗阵！跟人打架？为了什么啊。”罗阵不是学生会的吗？而且，除开他的职务不说，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也不像是会打架的人。
　　“你果然不知道，他住院了一周呢，前天才来上课。你这么久没看到他也不奇怪吗？”亏人家那么喜欢你。张云暗自在心里接到，可是也没有说出口。曲幽不仅完全没意识到，即便知道了，也没有一丝可能会喜欢罗阵，她太清楚原因了。所以当罗阵问她曲幽有没有男朋友的时候，她给了肯定的答案。本来罗阵听她说曲幽古筝弹得非常好，想邀请她做外援，在商学院的元旦晚会上弹奏一曲，后来也再也没有提过。
　　“我们两个院这么远，我一直都很少见到他啊。你不是说他升到副会长了吗，应该很忙吧，我上学期一次也没有碰到过他，哦，去年在你们院的元旦晚会上见到了。”
　　“是啊，大忙人。”忙各种事情，也顺便忙着躲你。
　　“那到底为了什么啊？”
　　“具体不清楚。反正给了院内批评。”
　　“这么严重？”
　　“这已经是给面子了，听说是对方先寻衅挑事的，加上辅导员欣赏他才没给记过，只给了口头批评。不过今年各种荣誉估计都没有了。”
　　“嗯……我都上了两年大学了。身边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件也不知道。”曲幽也吃饱了，慢慢擦着嘴，“以后我都到食堂吃吧，这样，你也可以给我多讲讲。”
　　“别，你别这样。”张云连忙撇清，“我不是每天都有活动的，没事儿的时候我都回家的。何大哥也不是天天出差啊，他为了你每周至少要有三天回家吃饭，你好意思自己跑这儿来？”
　　开玩笑，张云开始反思自己魅力是不是太大了。为什么曲幽总是喜欢跟着她后面转，毫无知觉的扯她下水。
　　“对，你说的对。”曲幽连忙点头，也立刻想起来何子矜和她每周三天的三餐之约。
　　自从两人正式确立了甜甜蜜蜜的恋情之后，她要求何子矜每天如果有空一定要回家吃饭。这样才像家嘛，不然两人生活在一起，天天见不到什么面，感情很快就会冷淡了。她说的冷淡当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冷淡，介于何子矜和她的特殊关系，两人即便分手，何子矜也会继续照顾她……啊，不对，不会分手的。曲幽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分手会怎么样。张云说，她变了很多，现在的她慢慢的不像过去那么不着调，终于有点活灵活现了。虽然实在是听不懂张云的修辞还有话语里的“深刻内涵”——“深刻内涵”是张云的原话——但是她知道，如果她的性格有所改变，那一定是因为何子矜的关系。

　　B市四季分明，三月的时候，学校里面的各种花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盛开。
　　下午一二节没有课，可是她还是很早就来到学校间。上课时间，学校很安静，她起了兴致，独自乱逛，刚好遇到了罗阵。曲幽看着坐在湖边长椅上的侧脸，感慨真是奇妙，她昨天才和张云说好久没见到他，今天就见到了。
　　“嘿。”曲幽站在左边突然出声，又迅速绕道右边坐到罗阵旁边的位置上，“好久没见了，一个人赏湖？”
　　罗阵惊讶的看着她，脸色一僵之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啊，是不是吓到你了。”曲幽连忙道歉，心里觉得自己真是不长眼色，他最近应该很烦，她却表现的那么轻松，实在是太不考虑对方的感受了。
　　“没有。”罗阵笑了一下，脸色平缓了很多，“你怎么也在这儿。”
　　“还没到上课时间啊，闲逛着就走过来了。”
　　“嗯。”
　　曲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人安静的坐了一会儿，还是罗阵先开了口。
　　“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不好。”提到这个曲幽就有点丧气了，“上学期和这学期都有计算机方面的课，我实在是不擅长。”
　　“考虑转专业吗？”
　　“想过，但是目前没有什么方向。”仔细考虑了张云的话，何子矜确实也不要求她做什么，可是，她还是不想混日子。转专业，她还是在很认真的考虑中。
　　“我打算转专业了。”罗阵突然开口。
　　“什么？”曲幽转过头看着他，可是罗阵盯着湖水，侧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为什么？商学院可是我们学校最好的学院，你的专业又是最热门的。”学校和B市的大型企业几乎都有往来，商学院等于是为这些企业培养继承人和优秀人才的基地。就不说企业的对口赞助，光是学校本身在商学院投入的师资就让其他院只有眼红的分。张云不如她自由，也硬是被张馨安排到了这里。罗阵这样凭自己能力，又博得一席之位的，凤毛麟角。
　　“嗯。所以，不适合我。”罗阵的语气听上去很落寞。
　　曲幽不知道他这种状态是不是和打架的事情有关，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劝他。
　　“罗阵，你……是不是因为前段时间的那件事情啊？”曲幽小心的开口，“你的优秀有目共睹，不要因为一时的情绪做错了选择。你……”
　　“曲幽。”罗阵打断曲幽，慢慢转过头看着她，一字一句慢慢的说着，“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善良，热情，有能力。我很欣赏你。”曲幽看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的回答。
　　罗阵慢慢的笑了一下，又转回去看着湖面。
　　“那么，你就应该相信我。我是认真考虑过的。”
　　“……那你打算转到哪里呢？”
　　“心理学。”
　　“……”曲幽语塞，“跨度很大啊。”
　　“嗯。”
　　“那你一定要加油。”曲幽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湖面。
　　“嗯？”罗阵倒是对她这种语气感到讶异。
　　“怎么了？”
　　“你好像……很容易认同，别人的观点。”是不是因为他于她只是个路人。她不在乎，所以就顺其自然，也不多做什么劝说。
　　曲幽轻轻笑出了声，“怎么会，其实我是个非常容易卡在自己的思维里面出不来的人，我很执拗，还不喜欢说出来。”湖水泛光有点刺眼，曲幽身体往前倾了倾避开反光，“但是，你不一样啊。刚上大一就听张云讲过你的事情，你很理智，不会随便迷失自己，没道理两年之后反而退步了。所以，我也就只是按照你说的，相信你而已。”
　　罗阵看着曲幽，讲不出话来。
　　他其实很久没跟人讲这么多话了。
　　进了学生会，升到副会长，生活也有了巨大的改变。
　　他发现只是一个小小的学生会，却已经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世界了。几乎全部的成员都来自富裕家庭。只是一个学生的组织，却从院长到老师都忌惮几分，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为过。他有理想，有能力，慢慢的脱颖而出，也慢慢的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不得已，学着喝酒学着拉帮结派，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陌生。
　　这次打架是一场阴谋。
　　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找的资料，发现他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只有一个母亲开着一个小吃店来支撑他上学的费用。在那么多人面前，那么轻蔑的语气，他完全丧失了理智。可是最后，对方寻衅在先，他被打的最重，却也只有他被院内通报批评。本来是要联系家长的，他求了辅导员很久，最后院方才作罢。
　　罗阵养伤的时候细细的回顾了自己入学以来的种种，说他逃避也好，他不能再继续留在这个院了。他在B市没有背景，没有人脉，他若执意这样走下去，就只能脱离自己越来越远。那怎么行呢？他还要还给妈妈一个她所熟悉的乖儿子。
　　“曲幽。有些话我原来没有对你说过。”也很庆幸没有说过。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以为自己真的优秀到人人都要侧目，他喜欢曲幽，要不是张云的制止，他可能早就拦住她告白。
　　喜欢曲幽，喜欢她淡淡的书卷气质，喜欢她偶尔表情迷茫的单纯美好。
　　“什么话？”曲幽有点好奇。
　　“就是……”罗阵站起来看着她，笑的很真诚，“我也很欣赏你。希望，以后我们仍旧是朋友。”
　　“当然。”曲幽也站起来，笑的很开心，“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