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通幽》茶园满菊

5、第三章1

　　李奶奶，我不吃早饭了，今天要迟到了。”曲幽斜背着包，低头往楼下冲。要命，生日怎么会刚好赶在礼拜五。曲幽上了一个多月的大学，已经充分了解到了星期五的重要意义，这是各科老师必点名的日子。她还从来没有迟到过，更不想在今天留下辉煌的第一次。
　　“我走了……哎……”刚一抬头，鼻子就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刚好被最后一节楼梯卡住脚步，惯性作用下眼看着就要往后仰下去。直觉不能摔到头，曲幽正准备护住脑袋，却一下子被人拦腰抱住，抓了回去，却又不可避免的撞到鼻子。
　　“怎么这么急？这样多危险。”耳朵贴着的地方感到震动，曲幽连忙抬头。正是害她昨晚失眠到三点的人，何子矜。
　　“子矜哥哥……你怎么还没去上班？”经过昨晚，曲幽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他。慢慢推开他，又立马想起正事儿，“我还有课，我先走了。”捡起地上的书包就又要往外冲。
　　“别动。下次不许这么莽莽撞撞的。”何子矜抱着她不放，“给你请过假了，今天是你生日。不是说好我们一起过吗？”
　　　“请假了？那，你也不去上班吗，这样不好吧？”放着一个公司说不去就不去好吗？
　　“先过来吃东西。”何子矜接过佣人端上来的现磨豆浆，满满的倒了一杯递给曲幽。“你是不是经常趁我不在不吃早餐？”
　　“不是啊，今天起晚了。”曲幽咕咚咕咚喝下半杯豆浆，发现何子矜一直看着她，脸蹭的一下红了一片。有了昨晚那一次的亲密接触，她越来越爱脸红了。
　　“吃点东西再喝，空腹喝豆浆不好。”
　　“哦。”曲幽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切好的南瓜饼，咬了一口，慢慢嚼着。她早就发现了，何子矜对于这些生活常识好像很了解。“子矜哥哥？你怎么这么了解这些，你原来不都是在国外生活吗？早餐应该不吃这些吧。”
　　“两个人中总要有一个人知道。”何子矜的声音听上去很愉快。
　　曲幽听懂了话里面的意思，低头慢慢吃着几乎不敢抬头看他。
　　“下午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今天要出去吗？”曲幽有点惊讶，何子矜从来没有提过要带她出去。
　　何子矜伸手擦过她嘴角的碎屑，“上午我已经安排好了，下午你决定。”
　　“……还是算了吧。”曲幽想了想，“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的地方。那上午要干什么？”
　　“先吃饭。等会儿再告诉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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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何子矜递给曲幽一张灰褐色的卡片。
　　“文物展？”曲幽看着古朴的邀请函，好奇的左右翻看，“有这种展览，老师怎么会没通知我们呢？”
　　曲幽专业学的是图书馆学。这是B大新兴的一门学科，师资不够，几乎没有什么学生填报。连班代也都是由文史学院和计算机学院的老师兼任的，曲幽也是误打误撞到了这里。她的第一志愿本是英语，但是英语实在是太热门，而她也只是踩线被B大录取，所以被调剂至图书馆学。何子矜看到录取书的时候曾问过她想不想改，她却觉得她其实很适合这个。
　　然而事实和曲幽想的是有差距的，开学一月有余，学的也都是一些公共课程，连图书馆也只去过几次而已。要说到现在唯一让她觉得很庆幸的事情，大概就是班主任邓华邓老师了。邓华已经年近六十，是考古系的教授，年轻的时候跟着考古队四处奔波，一辈子也没有结婚。后来身体差了退了休，被B大反聘回来做了名誉教授，就不再天南地北的跑了，是个性格非常乐观的老头儿。他很关注考古的新发现，上课也经常给学生们讲一些考古的知识和他的个人经历，遇到什么文物、古董展览之类的，也都会分享给他们，希望这些年轻人们去看一看。
　　“时间多消磨东西啊，你看，我们这些人一转眼就要没了。这些宝贝在地底下埋了那么长岁月还能重见天日，能见到他们啊，哎，是你们的幸运。多去看一看，年轻人不要总是追逐潮流，心浮气躁的，去看看那些老东西，摸一摸，啊，当然，你们是不能碰的，小心被抓起来的，哈哈……去看一看，感受一下，心里啊，都能沉淀出不少东西。”
　　曲幽一直都觉得老人们很亲切，对于这个老教师，更是从心底的喜欢。

　　看到何子矜有些奇怪的看她，她简单的跟他讲了讲邓华。
　　“这是私人藏品，会先邀请一些重要的人参加，之后才对外限时开放，虽然不收门票，不过时间有限，举办人在B市停留时间不长。”何子矜解释。
　　私人举办文物展？她又仔细看了看请帖，邀请人：孙常德。刚才都没有注意到，居然是个人名义邀请的。“那真是好可惜啊。”
　　“怎么了？”
　　“有很多人都喜欢文物啊。而且，是真正的喜欢。想要欣赏，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升值而收藏。”曲幽慢慢说着，“再说，文物的价格已经决定了很多人都只能远观。现在居然连看的机会都没有，我觉得有点可惜。”这种看私展的机会其实也是需要资格的吧，要不是何子矜，她应该也没有这个资格吧。
　　何子矜看着曲幽的手指慢慢的描绘着邀请函上印制的玉璧，那么浅浅低语，恬静美好的样子，让他的心微微荡漾着。

　　“何先生大驾光临，孙某真是荣幸。”说话的中年人并没有像一般人一样与人握手，而是双手合十，微微前躬。然后转向曲幽，同样有礼，曲幽连忙点头问好。“这次还多亏何氏提供场地，才能让孙某与同好交流，难得何先生也有这番兴致。”
　　“哪里，听闻这些全都是您的个人收藏？”说是文物展，曲幽本以为会有很多古币瓶罐之类的，四顾一看，没想到绝大部分都是一些古玉。
　　“这些都是我家族的收藏，毫不夸张的说这些都是我们几代人的心血。我们虽然久居国外，但是一直都受着中华传统的教育，家里的人生活朴素，钱财都用在了购买流落在海外市场上的国粹上。说来惭愧，我祖父一直想回国办展览，拖到我这儿才有所行动，只是没想到现在在国内举办展览居然这么困难。毕竟是私人收藏，我联系过好几家展览厅，一听说不出售门票没有盈利就都不肯承办。想不到，国人现在名利心这么重。说到这儿，还要再次感谢何先生提供的场地和安保措施，不然我恐怕要失望而归。”
　　“孙先生不用这么客气，贵家族能用心至此，是华人之光，何某深感佩服。文物流失的确是个被低估的问题，我相信再过不久，会有更多的人致力于此。我也只是顺势而为。”
　　曲幽是第一次看到何子矜社交的一面，他语速平缓，谈吐温和，一派翩翩公子的样子。
　　“哈哈哈，何先生年纪轻轻，就胸有沟壑。心胸眼光过人一等，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些珍品。”
　　孙常德亲自带着他们在展馆里缓行，每到得意藏品处，都要停下来说很久。
　　“孙先生很喜欢玉器？”
　　孙常德笑着点头，“这里大部分玉器都是家父的收藏。中国人讲：温润如玉。我自小就听我父亲说这四个字，他原来还专门请人考察过这四个字的来历。我听多了，也就慢慢的有了自己的感觉，也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被家父强行灌进脑袋里去的。”
　　曲幽听着看着，入了迷。目光被过道另一边的一件玉器吸引，站在在那里仔细看着，没有注意到何子矜和孙常德都已经停下来脚步看她。
　　“这是西周的凤鸟纹三联璜玉璧，本来应该是由三块环弧形玉璧组成。”孙常德走近一看，口气充满着遗憾。“可惜没有被保护好。我们收回来的时候就只有其中一块是完整的了，其他两块残损很多，非常可惜。”
　　“凤鸟纹？就是凤凰的花纹？”
　　“对，就是凤凰。凤鸟纹是西周玉璧上的典型花纹。其实在西周以前，玉璧都是素面的。人们在制作玉器的过程中，审美不断提高，所以开始出现了花纹。”孙常德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套，打开橱窗，慢慢取出里面最完整的一块。曲幽瞪大了眼睛，不愧是私人的东西啊，他就这么拿出来了。“人类自古就生活在大自然中，对于自然的力量深深的崇拜和畏惧。他们构画出了很多不存在的神兽，这其实是一种精神图腾化后的表现，古往今来，海外海内，处处都有。”孙常德指着花纹对曲幽说，“凤凰傲视天下，庄重高贵，周人敬之爱之。当然，西周人独爱凤鸟也有自己的历史原因，这话说来就长了。”
　　曲幽带着一旁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手套，双手慢慢接过玉璧。一刹那，好像触电了一样，薄薄的玉璧重如泰山。这就是邓老师说的吧，这种非双手不能托举的感觉是文化的沉重，是时间的分量。

　　车子在路上缓行，曲幽看着外面的高楼，来来往往的人群，强烈的都市生活气息和刚才那么清幽的环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曲幽揉了揉眼睛，上午看的太认真，用眼过度，她眼睛有些酸涩。
　　“不要用手揉。”何子矜一把揽过她压在怀里，替她揉揉太阳穴，“饿了吧，休息一会儿。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就回家。”
　　曲幽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居然很快睡着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傍晚了。睁眼一看，居然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怎么回来了？”曲幽满肚子疑问，但是很快就被饥饿感转移了注意力。刚下床，听到了敲门声。
　　“请进。”
　　“小姐醒了？”管家过来整理床铺，“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少爷在下面等你。”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睡了多久？”
　　“少爷说看你在车上睡的太熟，就开车回来了。吃中饭的时候叫过你，你也没醒。小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都睡了有四个小时了。”
　　“没有，没有，我昨晚睡太晚了。”
　　“是不是今天生日太激动了，到底还是小姑娘。今晚早点休息，不要再熬夜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是曲幽的生日，管家也难得没有恭恭敬敬进境的，而是以长辈的语气叮嘱曲幽，曲幽高兴的挽着她的手撒娇。

　　何子矜说江英刘成来过又走了，带给她带了礼物。还有张馨也让人送了礼物过来，另外收到一个同城快递，寄信人的信息写的很模糊。曲幽拆开发现是一张光盘，立刻就明白了是谁。她不想让何子矜看到她当时惊慌失措的傻样子，死活不让他看。
　　晚餐很丰盛，曲幽给管家和每个人都切了蛋糕。烛火摇曳中，何子矜如水的眼睛一直看着她，一切都温馨到了极致。
　　饭后何子矜又揽着她坐在藤椅上，双脚轻使力，两人轻轻的摇晃着。
　　“又瞌睡了？”何子矜看着曲幽必上的眼，轻轻刮着她的鼻子，“昨天熬夜了？不早早睡觉，都想什么了？”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她其实早就心如擂鼓，何子矜一开口，她就红了脸。想什么？还不是想昨天的那什么什么的。
　　“幽幽，”何子矜递给她一个手掌大小的扁平盒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曲幽接过盒子，还挺重，可是她却稍稍安心了一些。去年何子矜也是不咸不淡的给了她一个绒布袋子，里面有一张过塑的纸和一个小盒子，她忽略了那张鉴定证书，结果居然那么贵重的宝石。这个盒子这么重，应该不会是什么宝石了吧。
　　装宝石的盒子怎么可能那么重呢。

　　答案是：可以的。
　　田黄不仅是宝，也是石。

　　曲幽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一块田黄石。原石，通体有三色，红，黄，白。三色分部的巧妙，隐隐的形成了一个蝉的形状，特别是蝉翅膀的位置刚好是淡淡的白。整个石头形状规整，厚度一致，呈牌状，完全天然无雕刻，甚是难得。
　　曲幽看到过很多图册。这个大小的田黄不至于贵到离谱，但是这种天然成型的花纹已经超越了雕工，完全是独此一件了。
　　“子矜哥哥。”曲幽很为难，“你……怎么又送这种东西啊，我，我用不到啊。”
　　“那就收着。”何子矜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是，这个，很贵吧。”曲幽把田黄放进盒子里面，觉得必须把话说明白，“子矜哥哥，你不要老买这么贵的东西，我还是个学生，收这些不合适。”
　　“那什么才合适。”何子矜笑了笑，并没有做什么解释，接过盒子放到一边，轻轻捏着她的手，“允许你重新说一个愿望。”
　　“什么都可以吗？”曲幽抿了抿嘴，小声问。
　　“什么都可以。”何子矜看她犹豫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
　　“子矜哥哥，那……我以后，能不能不叫你子矜哥哥？”
　　何子矜表情一凝，语速缓慢，“这样叫不好吗？你想叫什么？”
　　“可以……能不能直接叫你的名字，何……子矜。这样行吗？”曲幽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讲话都有点结巴。其实不同意也没什么的，但是惹得他不高兴就不好了。“子矜哥哥，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不好，我也觉得不太尊重，你就当我没说好了。”她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尊重？”何子矜他心里一声苦笑，捧住曲幽的脸，“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合适。”
　　曲幽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什么叫用在这里不合适。
　　“叫我何子矜不够尊重吗？”何子矜倾身吻了吻曲幽，“幽幽，你在心里都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很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再叫一声。”
　　“……”
　　“乖，叫一声，叫我何子矜。”
　　“何、子、矜。”
　　“连起来叫。”何子矜又吻了她一下，温柔的引诱。
　　“何子矜。”她几乎是在用气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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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何子矜哄着叫了好几声，每叫一声，两人的距离就更近一点。曲幽慢慢闭上眼睛，等到那温柔的吻降临，可是……只落在了鼻尖。
　　“小东西。”何子矜看着曲幽顺从的摸样，宠溺的叫着，“作为交换，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曲幽摸不着头脑，刚才闭眼等待亲吻的害羞劲儿也抛到了一边。何子矜好像从来没让她做过什么。
　　“那张光盘。”何子矜停顿了一下，嘴角轻轻的扬起。
　　“啊？那个不行。”
　　“幽幽，这么对我太不公平了。”何子矜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气场丧失殆尽，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
　　他，这是在撒娇吗？何子矜？
　　“子矜哥哥……”
　　“嗯？”
　　“何……子矜，”曲幽又卡住了，她好丧气，“我果然叫习惯了，子矜哥哥，你就当给我了直呼你名字的权利，但是，我还是可以叫你子矜哥哥好不好。”
　　“不好。”
　　“子矜哥哥。”曲幽侧头，不想一下子被何子矜吻住，顿时什么思想都乱了。
　　何子矜将她抱到自己身上，一手揽着，一手固定住她脑袋，吻得激烈。
　　“子矜……哥哥……”曲幽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软掉了，偶尔的呼吸间隙也不知道自己呢喃了什么。

　　该死！何子矜起了反应，心里咒骂了一句，迅速停止了吻，紧紧的抱着曲幽，粗粗的喘着气调整状态。待气息稍微平定才发现，怀里的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