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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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准备终身不处对象？”
“爸……我……”
“行了，我还是去看看盆里的蒜。蒜长的好还能卖两个钱，儿子养好有什么用。”
这是中国所有父母的通症，俗话说的好，不孝有三，后面一句连小学生都会背。
凯子瑞凑上话说：“叔，有我呢，以后我就是你半个儿子。”
没料朱老爹压根不领情，气呼呼地拄起拐杖，冲凯子瑞说道：“找俩光棍当儿子，我图什么。要是你能找个女孩子回来，你奶奶也不会天天闷屋里头念经了。”说完一瘸一拐地往屋里回。凯子瑞还想上前去搀扶，这次，朱老爹没让他沾上衣袖，挺直着腰，像木头桩子般单脚跳着回身。
王婶急了，眼见她看中的女婿要成不了一家人，又想翻书多说些话。
“婶儿。”凯子瑞虽自讨没趣，但一点小挫折阻拦不了他，眼下朱嘉陷入深深自责中，说不准下一秒真跟瑛瑛或者其他人介绍的女孩去约会，凯子瑞必须想办法让朱嘉走出魔怔。而王婶还要继续说下去，对他是最不利的。
于是凯子瑞插科打诨说道：“您不是说要给我们做好吃的吗？我最喜欢吃婶儿做的糖醋排骨。不知道婶儿愿不愿意今天做给我们吃。”
王婶不想拂了凯子瑞的意愿，她强挤出笑容说：“没问题，晚上肯定有这道菜。”
“我听说，做这菜要不少工夫的。会不会太为难？”凯子瑞哄人上圈套的技艺已经在职场上磨得贼灵。
王婶实话说道：“不为难，要点是肉得酥烂。炖久点就成。”
凯子瑞表情丰富得像职业演员：“那就麻烦婶了，我先带朱嘉去我屋，见见奶奶。一会等着尝婶的手艺。”
不等王婶做出表示，凯子瑞推着朱嘉往自家老屋走。
走到门口，传来阵阵香火气。隔门里屋，卡带机播送着大慈大悲六字真经
“嗡嘛呢呗咪吽……”
“看来奶奶在打坐念经，暂时还是别去打扰她了。我们要不在客厅坐会，一会等奶奶念完，我再领你进去。”凯子瑞说。
“好。”朱老爹的态度对朱嘉打击不小，他现在只想静静地呆着，对旁边人说的话，他是习惯性地同意罢了。
“你……愿意说说我离开南方后遇到的事吗？我想，多一个人分担记忆，可以减弱几分痛苦。”凯子瑞小心揣摩着，他想听迷信判言背后的故事。依他对朱嘉的了解，朱嘉不可能是一个会被算命先生左右的人。
半晌，凯子瑞并没有等到想听的，不由失望。在他心灰意冷之时，朱嘉幽幽地开口，将记忆拉回过往的南方。
“你走之后的那年，日子过的挺艰难。南方遭到百年不遇的大雪袭击，来年开春，积雪来不及消融，春播被推迟了。”
“紧接着，北方飞来的蝗虫成群成群地进田地啃吃秧苗。一个村又一个村，储粮告急，新粮又指望不上。人都饿的躺在家，下不了地。”
“我当时跟爸商量，暂时先不急着收新猪仔，反正人都吃不上粮了，猪想养大再出栏基本不可能。”
“爸和我想法一致，先去城里找份工，等熬过了槛再回去继续养猪。”
“城里受灾害影响小，各类工业正在起步。我和爸在招工市场，兜兜转转了两天，找到一处建筑工地在招小工。我年轻力壮，爬高爬低也不怕，学了点技术当个班头。”
“很快房提前封顶，老板奖励所有工人去好酒店大吃一顿。我爸当天也特别开心，喝的酒是平时量的两倍。我当时也放任他喝，图个高兴。没想到因此闯下大祸。”
“爸突然往桌底下斜溜下去，口里吐出白沫，面色惨白，叫他名字也没反应。”
“所有同桌的人都吓住了，我赶紧借电话打120。这时候有个别桌的女人冲过来帮忙，她说她叫程子曾是一名医生。”
“程子初步判断是酒精中毒，跟着做急救措施，一直等到把爸抬上救护车，她才悄悄离开。”
“我在医院照顾我爸，大概花了三四天，等我爸出院再想找到她，当面感谢，就有点困难。而且工地那边，以我爸的身体肯定不能再去，为了生计，我忙于进些小商品摆夜摊赚钱。”
“我们临时租住的廉租屋在马路边上，周围都是老新村住户多，市口挺好的。一到晚上，各家各户会出门散步，带小孩玩耍。所以我在楼底下摆摊，卖的都是些小孩子的玩具，还有些家庭妇女烧菜洗衣的锅碗瓢盆。生意算马马虎虎过的去。”
“现在想想，应该是当时不懂的有饭必须一起吃的道理，周围几个小摊嫉妒我生意好，招来当地的二流子，将我的摊位砸个稀烂。”
朱嘉陈述记忆时，语气平淡如平常。内容每到关键险恶的地方，他又择“轻”避“重”的一句话带过。
尽管只有三言两语，凯子瑞作为有心的听者，还是跟随着回忆，暗自揪心。
如果当时他不回北方就好了。凯子瑞懊悔没有在朱嘉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时间充当他的坚实倚仗。
朱嘉的回忆还在继续。
“我运气不错，在抢砸的过程中只受了些皮外伤。但是几天的营业款被洗劫一空，爸的药钱和我要包伤口的钱都没了。走投无路之下，我只好登报求资助，并承诺如果来年猪肉生意好，会全部返还资助金。程子她恰巧看到了这张报纸。”
“那天她手里握着报纸，来到筒子楼找我和爸，给我们送来了一小部分现金还有干净蔬菜、肉和米。她说，好人做到底，她决定帮助我们父子两个渡过难关。于是她每天抽一到两个小时来我们那儿，有时候是教我一些卖东西的技巧，有时候教我她的老本行行医的知识，更多时候教我生活技能。”
“我从来没有过问过她家住哪里，是做什么职业的。她像是我人生的老师，我很感激她。”
凯子瑞敏感地听出了越来越悲伤的发展走向。
“那后来呢？”凯子瑞不禁问。
“后来……由于一场交通意外，她为了躲避一只怀孕的母狗，打侧方向撞上桥墩，车前盖被完全打直，油箱漏油碰到明火，后箱直接爆炸。她想从车里面逃出升天也是无能为力了。我就只能看着她昏迷，被锯子锯开车顶拉出送去急救。送到医院后，医生告诉我们患者深度烧伤，内脏多处破裂，骨肉全套分离。以当时的医疗水准，属于救不会来的那类。”
一行浊泪顺脸颊流淌，水汽氤氲了朱嘉的双眼。
程子在他人生的严冬中悄然出现，却在他快要苦尽甘来时，以最惨烈的方式离开人世。
朱嘉分不清他对程子的感情属于男女的爱情，还是学生感激老师的情谊。在他年轻而稚嫩的感情世界里，程子像彼岸花般开在其中。
里屋内，凯子瑞的奶奶还在念经。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注1）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注2）
凯子瑞叹息过往他没有能参与，此刻要用旁观者的身份去安慰朱嘉。他拍着朱嘉的手，轻声吟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听你说的，程子应该是个侠骨心肠的女人，她要是还在，一定不会愿意看到你为她停留在过去。你应该向前看，带着程子的那份，继续去等待这个世界上真挚的感情。”
说着，凯子瑞满怀深情的看向朱嘉，用轻柔的语调说道：“朱嘉，有句话我想对你说，想了很久了，我……”
不合时宜的手机铃打断了凯子瑞要说的话。
手掌擦拭未干的泪痕，朱嘉看了看来电显示。
是个陌生固定号码。
朱嘉接起电话。
“喂？”
“请问是朱先生吗？”对方询问。
“是，你哪里？”
对方态度客气地说：“朱先生您好，我这里是派出所，有一位叫邹诹的小朋友不知道您是否认识。”
邹诹？
朱嘉印象里叫这个名字的只有邹帛梓的妹妹，但是他和小美女只是打照面的关系。
“认识是认识。警察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听到确切回答，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松了口气。
“是这样的。我们刚才接到报案，说有一名盲女童站在马路中间，差点引发连环车祸。报案人把她带到我们所，了解下来她正好是想找警察帮她找一个人。”
朱嘉将前后关系梳理一遍，万分怀疑地问：“不会是找我吧……”
“对。”
注1：佛经《大悲咒》
注2：佛经《回向谒》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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