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亲爱的不笑诗》樱小町

3、三

　　那时候已经放弃了。
　　其实你并不是我喜欢的那种沉稳可爱值得托付的男生。
　　我不喜欢你目中无人的样子，不喜欢你咧着嘴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很清楚地知道那种所谓的“喜欢”，不过是枯燥青春情怀的一丝肤浅的寄托而已。说到底，我对你并不了解，我对你认知的绝大部分都来自他者口述，我甚至不知道你在哪里，在我看不到你的时候，你在走廊上，教室里，操场上，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当不学习，或者不练习网球的时候，你会做些什么呢？我不知道。那些地方独立于我所生活的世界，就像另一个平行空间。

　　即便如此，想要改变。
　　仍然想要改变，在写作业的时候，过马路的时候，洗澡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会无法控制地幻想生命里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好像只要这样子，就可以抚慰平庸又躁动的心，使它变得可爱充盈起来。

　　毕业后由于家庭原因不得不转学到青学读高中，是与神奈川相邻东京市，来回车程只有两个多小时。
　　其实也是做好了再也不会见面的觉悟了。

　　虽然立海大和青学的网球部互为劲敌，暑假还会互相约打训练赛，但是，好像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少关系。

　　这个世界的轨迹，不会因为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改变。无论我付出再多的热情，再多的情不自禁，也无法打通两个世界的空间。我无法轻易地走到你面前，无法像朋友那样随意地开玩笑，而且我也不想打搅你的生活。

　　不管怎么说，在毕业后终于摘下了牙套和眼镜，并且学会了化妆。会主动表示友善的人肉眼可见的多起来，不会再莫名其妙丢东西，哪怕迟到面对班主任那张黑如锅底的脸，也可以靠卖萌蒙混过关。
　　生活节奏有了微妙的改变，好像除了学习以外有了多余的东西。
　　但，自从父母花高价把我塞进重点班，我就惊恐地意识到，身边的学霸以几何级的数量增加。似乎每个家长都会偏心地认为自己的孩子是最优秀的，只要耳提命面，日雕月琢，锲而不舍，就能使之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毫无疑问我是让他们失望了。
　　每次拿到成绩单不吝于一场酷刑。一开始父母还会唠唠叨叨地说教，随着次数多了，连发火都懒得发，只是一声不吭地挥挥手，示意我先回屋看书。
　　不知不觉到了高二，学业变得更加繁重，老师占用课间休息时间的理由越发随意并且理所当然。他们会盯着考试成绩在年级前列的少数几名学生，问“听懂了吗”，然后迅速抹过黑板进入下一道题。而我，往往只是盯着空白的笔记发过一小会儿呆的功夫，就完全不知所云。
　　每次梳头都会掉很多头发，很多很多的头发，明明还是青春的年纪就已经活在发际线不保的恐惧里。班集体内充满了事不关己的精英气氛，相比起初中，几乎没有什么大型活动，一旦戴上耳机，就把整个世界隔绝在外面。
　　然后是梦。在转校后第一次做了关于你的梦。
　　我还是像往常那样注视你。
　　在楼顶，是充满着生活味道的场景。梦里有衣架，床单，柳絮，还有肥皂水的味道。你在楼顶看着地平线很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我不知道是哪里。我看着你。
　　因为是梦，你的背影充满了着手术灯那样静谧的光晕，特别不真实。因为知道是梦，也没有多少尴尬的情绪，哪怕后来你回头，我也只是很坦然的站着好让你看得更清楚一些。
　　梦醒了，整个人都难受得厉害。
　　午后的空气潮湿又沉闷，我趴在桌上，头发被汗水粘连着。周围有翻动卷子的声音，愤笔写字的声音，交头接耳的嗡嗡声，还有偶尔传来的呼喊。课桌上有一块光斑，亮得非常刺眼。

　　我觉得很多事情的存在都有它的道理，比如选择题实在不知道答案就选B，写作文用总分总是才能够首尾呼应，一直水逆就要转锦鲤啊转锦鲤。有一个词叫做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还有一个词是善始善终。大家都期望着，这个世界的道路能够畅通八达一眼到底，能够像驱驰向前的马车那样，轰轰隆隆地带着绵延不断的风景向前展开。憧憬遥远天空的人，并不会看到脚下的深渊。而某件事一旦被定义为发生了，那必定是，必然的，能够幸福地划归为“因为……所以”这样的简单句式，能够一路高歌猛进抵达温暖的春天。
　　你依然是我心里那个非常特别的男生，并且我也知道很多美好正是因为未发生而存在。如果我真的狠下心在毕业那天被拒绝，可能我就会死心了，认命了，也就不会再有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念头。
　　明明知道并不想打扰你，明明我已经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真的喜欢，但那颗固执的心脏依旧把你记住，擦不去，抹不掉。这种无力感甚至比单纯的绝望更加刻骨铭心。

　　每天回家都要穿过高铁打卡机，列车里充满了熟悉的疲倦的味道。我把头靠在玻璃窗边，听着列车行驶的轰隆声。
　　因为打理起来很麻烦，干脆剪掉了头发，之前会一直留着长发也是因为听说你喜欢长头发的女生，好像只要留着长发，你就能稍微喜欢我似的。
　　玻璃外的世界广阔而光亮，建筑物高高大大的，充满了审视的味道。离开车站，橱窗中倒映着形单影只的自己，浮光喧嚣的世界。
　　我蹲在街边，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这不是我们原来那中学的某某某嘛。”你跟你的朋友，站在一起。
　　就好像慢动作定格一样。你吸着咖啡，看着我。
　　我也看着你。
　　“好巧，在这里也遇见你。”
　　“失恋了吗？”
　　“嗯。”
　　“真巧啊，我也是。”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