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以默》小粥皮蛋

5、第五章

　　—05—
　　木内一直不喜欢车站，这与财前有脱不了的干系。财前走的那天木内没有去车站送他，只是目送着公交远去，强撑着笑脸对他挥了挥手，没有言语。

　　嗓子都堵住了，要她怎么说。

　　回到宿舍木内立刻就栽回床上，睁着眼，心里空得难受。那天她也是这样无聊着翻书，翻着翻着竟在窗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和那再熟悉不过的声线。

　　即使冷战了一周，可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却什么都忘记了。坚硬抵触的情绪刹那间了无踪影，她几乎是本能地冲到楼下，在看到那张略显疲态的笑容后才意识到，或许自己是太想他了。

　　想念并不是单纯的情绪，它让人心生温暖，却也让人难熬心酸。有时无端让人心生怨怼，为什么在他身边的是别人而不是她。

　　她想自己只是借题发挥，太想他了而已。

　　之后的日子木内的心渐渐安顿下来，她没忘记那天与财前作的约定。在提及毕业后的打算时财前与她的计划惊人的一致。英国的C大一直是财前憧憬的地方，于是约好到时候一起申请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想起这个木内的困意也稍微减轻了一些。已经过了午后三点，图书馆里的咖啡味也愈发浓郁。她低下头迅速将刚才记过的单词回顾了一遍，接着翻开另一个单元继续埋头苦战。

　　虽然疲惫，却甘之如饴。突然就想起那天财前明明累的连话都不愿多说，而那双眸子却如黑曜石一般，流转着令她着迷的神采。木内摇头轻笑，坐在对面的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窗外阳光这么好，小光他是不是也在图书馆做着与自己相同的事呢。

　　图书馆闭馆是在晚上十点，木内十一点准时躺在床上翻着单词卡。白天财前要用邮件给她传一些资料但一直传不过去，于是干脆把邮箱的密码给她让她自己进去下载。木内忽然想起还有这件事，于是掀开被子跳下床，三两下打开电脑去看有什么好东西。

　　木内按照财前说的找到了文件夹，点进去。一看果然文件很大，于是她干脆起身给自己冲了杯热茶捧着，盯着进度条慢悠悠地前进。

　　叮的一声，有新邮件。

　　木内双手捂着杯子看着右下角的小方框，当看到邮件的提示信息后，心脏猛地顿住。

　　宫本理惠

　　陌生而刺眼的姓名让木内愣了好一会。从何时起这几个字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连看到相似的名姓都会觉得分外乍眼。自那次后财前再没有提过这个女生，木内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在对财前纠缠不清，很想问，但每每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咽了下去。

　　于是木内盯了屏幕半天，还是点开了这封邮件。

　　信的内容很繁琐，都是些学校里的事。木内的神经高度紧绷，仔仔细细看过里面的每个字。女生对财前的口气很正常，一直称呼前辈看不出其他。信里提及了许多课程的作业和网球的一些事，木内皱紧了眉，干脆打开了收件箱。

　　大片大片的，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邮件。

　　木内的嘴里变得干涩，尽管披着衣服她还是觉得脊背森寒。身后的舍友不满屏幕的亮光问她什么时候睡觉，她置若罔闻，眼睛眨也不眨一封封看过，心底渐渐结了一层厚重的霜。

　　女生几乎每天都会给财前发邮件，每一封都有着极为冠冕的理由。木内基本可以确定她与财前上着同样的选修，在一个网球部里活动，并且与财前圈子里的人打得火热。许多新鲜的词木内看不懂，许多他的事木内毫无头绪，从来没有这一刻让木内觉得自己离财前那么遥远，仿佛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世界。

　　她因与他分享着同一个梦想而感到骄傲，而早有人在他身边分享着他的日常点滴，融入了他的生活。

　　而他的生活，她够不到。

　　木内疲惫地合起电脑躺回床里，双手早就冷冻成冰，僵硬地无法动作。长久坚持下来的信念如垒卵一样摇摇欲坠，她闭起眼睛，胸口像被即将溺毙一般难受。

　　然而自始至终木内并没有提起邮件的事，生活如旧。连木内觉得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因此懈怠下去，依旧每天努力地复习，不停刷着有关C大的信息。可是有什么东西毕竟不一样了，渐渐的她觉得大阪离这里那么远，远到像独立成另一个世界。她经常会坐在图书馆里对着桌面上的东西失神。一部手机，一本单词，就是她与财前唯二的交集和联系。

　　生活单调得用几条线就能勾勒出来，过了刚入校时的热情，木内舍友的感情也不再惊天动地。有一晚宿舍里不知道谁先开了头感慨自己情路波折，接着大家纷纷缅怀。木内坐在床上看着题目，心思却不在书上，静静听她们谈论着过往。突然上铺的人敲了敲床板试图引起她的主意，木内抬头，就听见上铺的人细长的叹息。

　　“当初我们还说晚茶的异地恋不靠谱来着，如今看来竟然是最稳的，三年多下来几乎没听过你俩吵过架，是不是晚茶？”

　　木内兀自笑了笑，淡淡道，“没可吵的事情。”

　　她并没有故作姿态，而是真的无事可吵。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财前渐渐不再抱着手机天南海北地闲聊，身边的事情说尽了，才发现两人的生活是那么不同，除了每夜必有的晚安和时不时的嘘寒问暖，剩下的只有大段大段干涩的沉默。

　　不是冷战，不是不想，是无话可说。这种漫长而枯燥的日子里没有言语，木内经常会迷惑，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还有感情。此时才知道那么多人熬不过去的异地并非是一时变故，而是时间厮磨，距离作祟，最后病入膏肓渐渐积弊难除。木内看得明白，然而除了为那个约定努力，她却再无能为力。

　　考试的日子马上就到了，财前打电话过来给她鼓劲。财前的英语一直是强项，木内一直都知道。这种考试对财前而言几乎毫无压力，而她就不行了，因此即使复习得很认真，可木内还是很紧张。

　　“不要那样想，晚茶，不是有句话说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么，看看你做的笔记心里就有数了。”

　　木内转身看看自己的桌子，笔记被她码得整整齐齐，粗略一看也有三十厘米的高度。

　　“那种话是骗小学生的，如果真是那样就不会有『运气』这个说法了。”

　　财前在那里笑出声来，听起来心情很好，“那我的运气分你，这样可以吧？我的运气一直还不错。”

　　木内对着湛蓝湛蓝的天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开始抱怨为什么有人就是运气好得让人嫉妒。抱怨着抱怨着也没什么话了，木内听着熟悉的寂静沉默了一会，准备打声招呼挂电话。

　　“晚茶。”

　　财前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却是少见的严肃。木内轻轻嗯了一声，等着后面的话。

　　“马上，就可以不用这样打电话了。”

　　一股酸涩冲进鼻腔呛得木内眼眶发热，她想问他这样的日子他是不是也很难受，然而喉咙被堵住，最终只能闷闷的嗯一声。

　　电话挂断，木内握着手机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泪如雨下。这场情绪爆发的毫无缘由，她想她自己大概是压抑得太久了。多久没有听见他说想她，久到她开始怀疑感情是否变质。今天他仍未说一句想她，可她却分明听出了他的隐忍，让她心口闷痛。

　　他也会想她。

　　晚上木内心情一直很好，连舍友都察觉出不同来。虽然平时不至于板着脸，但宿舍的人私下里一致觉得，木内的气质过于内敛，好事坏事从来不会写在脸上。然而今天的木内不一样，眸子里神采奕奕，像有什么在眼底苏醒过来。

　　马上就要考试的人竟然有这副表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下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第二天木内早早醒来，给财前发了条祝福的短信后关了手机。木内考试一向有隔离自己的习惯，连着两天她的手机都是锁在抽屉里。最后一天考完木内兴致冲冲的跑回寝室，第一件事就是开机。考题要比她想象得简单得多，虽然中间有点曲折但总算还是顺利完成了。木内觉得一定是财前的运气帮了她很大的忙，开机后迅速拨出那串号码，来回踱步想赶紧告诉他她考的如何。

　　只要她的英语过关，其余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木内兴奋地走来走去，根本静不下心坐下。寂静了两三秒后听筒是告知她手机关机的冰冷声音，她紧接着打了好多个，最终失望地合上了手机。

　　直到晚上财前的电话依旧不通，木内冷静下来，不安渐渐袭来。她发短信问他是不是考的不理想，结果依旧杳无音讯。

　　整整一晚木内都心神不宁，什么事也没做。手机是两人联系的主要工具，现在不通，让木内愈发焦躁起来。最后她决定将希望寄托在电脑上，想看看他有没有通过别的方式联系她，或许他手机被偷了，眼下也正急得团团转。

　　木内觉得绝对是心理因素作祟，从考场出来后她就觉得每一秒都比平时长。开机的一分钟她都等的很不耐烦，不断拿指尖敲着桌子，直到看到桌面的界面。

　　两天不开电脑各种通讯工具攒了不少信息，木内一条一条仔细翻看，并没有财前的信息。失望之余正要关机，忽然右下角提示来了新邮件，木内移目看去，竟是那个宛如梦魇般的名字。

　　自从上次登过财前的邮箱后，不知为什么系统总是会提示他的邮箱信息。很多次木内只是扫两眼提示框里的内容后就不再理会。而这次木内隐隐觉得不对头，几乎什么都没考虑就再一次擅自点开了信件。

　　信里只有一句话，木内看到后只觉得全身像被凉水浇透，止不住浑身战栗。

　　『财前前辈，你真的不要你的手机和准考证了么？虽然准考证也没什么用了。』

　　心掉了温度，木内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耳边轰然坍塌，接着一波又一波的疲惫崩溃一般没顶袭来。直接合上电脑拔掉电源，木内拖着步子躺回床上蜷起身体，夜比以往都要寒冷。

　　联系到财前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天阴得像要塌下来，木内坐在宿舍门前的长椅上等舍友一起吃饭，手机揣在兜里，忽然就开始震动。

　　木内掏出来一看，心脏像被谁紧紧攥住，挤出冰冷的血来。

　　她接起，一言不发，尽管电话那边的声音里是遮掩不了的低落，她依旧不动声色。

　　“对不起，晚茶。我……没能去考试。”

　　木内沉默片刻，问，“为什么。”

　　“第二天去考场前发现准考证没了。”

　　木内慢慢仰起头，天色阴郁染着一种诡异的青色，从远处气势汹汹地压过来。

　　“考试前一晚网球部一起吃饭，闹得很晚才回宿舍。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丢的。”

　　“谁干的。”

　　木内口气冷淡，声音坚硬而冰冷。终于有雨滴落下，噼噼啪啪渐渐响成一片。她不为所动，耐心地等一个答案，尽管此时心痛的让她几度哽咽，却仍僵硬地举着电话，全神贯注地等着一个人的名字。

　　“……我不知道。”

　　眼前一道白光劈过，三两秒后便是震动天地的巨响。雨势越来越大，逐渐演变成瓢泼尽数倾在身上，刺骨冰凉。宿舍的人推开窗户隔着雨幕喊她，声音却被雨声盖过，什么也听不见。财前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雷雨声急切地催她，木内置若罔闻，过了很久才对他淡淡道:

　　“分手吧，小光。”

　　“晚茶——”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一开始是，现在还是。”木内打断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视野还是一遍又一遍模糊，“你从来不知道我待在这里对你一无所知有多难受，从来不知道。我信任着你，而你却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我真的受够了这种生活，分手吧，小光，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木内立刻关了手机。

　　世界嘈杂一片，雨点像笨重的木锤击在心口让呼吸都变得困难。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精神上的负累有多重，回头望去，尽是一道又一道孤寂而彷徨的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