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以默》小粥皮蛋

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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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周校际友谊赛财前的网球部输得很难看，部长二话不说加了训练。其实无论是国中还是高中，他一直是网球部的一员。头上的部长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一直是白石藏之介。习惯了白石那种灵活的作风，财前对现在这位铁血的上司一直很不适应。训练是他硬着头皮参加的，尤其这段时间他体力透支得厉害，不仅要打网球，交给导师参赛的图纸也是被频频打回来重作，几乎耗尽他的耐心，让他身心俱疲。

　　击完最后一个球，财前心里还惦记着图纸打算早早回去，远远就看见宫本站在放杂物的地方。他迅速皱了下眉，准备简单打声招呼就走人。

　　“有你的电话，财前前辈。”

　　财前不咸不淡地看她一眼翻出手机，却没有未接来电。

　　“你接了？”

　　“嗯。”

　　财前拉开最近通话的菜单，一看最新通话是『晚茶』，一股无名火就窜了上来。

　　“你家人没有教过你别人的手机是不能随便接听的么？”

　　宫本站得笔直，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是别人的来电我也不会接。”

　　财前啪得一声合上手机，语气已经很不友善，“你到底要干什么？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吧。”

　　宫本对财前的态度很无所谓，偏过头笑一声，“死守着这种感情有什么意思呢财前君。反正异地这种东西都会死，早晚的问题而已。”

　　财前定定看她一会，那种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让他很是恼火。不再理会她开始收拾东西，等将网球包背在身上往出走时，女生慢条斯理道：

　　“你在这里被我死缠烂打着，那你女朋友那边呢？”

　　财前听后停也没停，兀自朝背后挥了挥手，“多谢提醒。”

　　走在路上心里越发不安起来，财前烦躁地揉了揉后脑勺，重新翻出手机打过去。然而晚茶的手机是关机，并且一关就关到半夜两点。

　　画了四个小时的图纸卡到一半再也进行不下去，财前干脆扔下笔披了件衣服将自己锁在阳台上。脑子里是混混沌沌一片，他觉得自己急需醒醒神。窗台上不知道是谁撂的一盒烟，他顺手抽出一根点上，大脑终于在一片烟雾缭绕里一点一点清晰过来。

　　然而心里依旧有什么死死堵着，那种胀痛感才是今晚静不下心来的真正原因。他翻出手机几乎不抱希望地又打一遍，然而忽然而至的等待音彻底激醒了他。

　　电话被接起，晚茶的声音很含糊，像是没睡醒的样子。财前忽然懊恼起自己不看时间就打电话，看样子是打扰了她的睡眠。

　　然而还是舍不得挂断，他轻轻叫了她一声。

　　“晚茶，睡了么？”

　　电话那边寂静了下来，像是信号忽然被切断。然而财前分明听得清有细微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并不平稳。

　　“晚茶？”

　　“……今天，是谁？”

　　果然。财前揉揉眉心，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宫本小他两级，几乎是一进校就成了他的心病。这个女生似乎天生无所畏惧，大胆直接并且执着万分，让他很是头疼。他不止一次地将话说得非常明白，而得到的无一例外都是她那副近乎怜悯的神色。

　　财前将烟掐灭，将眼下的情况全数说了出来。晚茶一直沉默着，直到他说完，电话里依旧悄无声息。

　　“晚茶？”财前诧异，该不是听着听着睡着了。

　　“……也就是说。”晚茶的声音很空，带着点凉意，“这种情况已经有一年，小光你才告诉我对么？”

　　财前光蓦得一愣，不知道对话怎么进行到这种地步。

　　“我觉得自己可以处理，而且她不会对我们产生什么影响。”

　　“处理得让她接你的电话？”

　　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的拥堵感又来了。

　　“我以为我们两是不需要隐瞒这些事的，小光。”晚茶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然而脱口的话分量却很重。财前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用『隐瞒』这个词，就像逆刺一样勾住心脏，让他很是不舒服。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怕一开口就是针锋相对的语气，直到对方挂了电话。

　　而之后一周晚茶的电话再也没有通过。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高中的时候会吵架，但是晚茶从来不是那种第二天拿同样的事情对他发火的人。他们看着那么多的人为了一点小事聚散分离，财前多少次庆幸他的好运气，让他遇到的人是晚茶，从来没有让他觉得困扰。

　　可是这是怎么了呢。人在长大，为什么有些东西反而回去了。

　　财前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头贴在玻璃上微眯着眼看一路风景匆匆略过，擦过心底什么却都不剩。今天上午一完成手里的项目他就立刻奔向车站。票是那晚后的第二天就订好的，整整一周，那种迫切见到她的心情竟然灼烧得他心肺生疼。

　　10月是北海道旅游的旺季，财前没买到抢手的卧票，只能坐着北上。附近都是旅游的人，带着充足的食物一路上吃吃笑笑，期待和兴奋都写在脸上。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几乎是一口气冲到座位上，身上只有几张证件和一点可怜的零钱。此时已经是半夜，隔座的人坐的有些无聊起身替自己泡了一碗泡面，香气溢了满车厢。身边是睡得七七八八的人无动于衷，财前摸摸空空的胃袋，那浓郁的香味让他更加急切了起来。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财前踏出车厢，瞬间感到一丝冷意。北海道的秋意要比大阪浓一些，满目望去都是如火一般热烈的红叶和大片大片银杏叶的璀璨。财前将衣领竖起来吸了吸鼻子，清新的味道让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车站就有直达她学校的公交线路，他知道，晚茶曾跟他说起过很多次。

　　一晚上几乎没合眼，财前竟丝毫不觉得困倦。车上人不多，他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仔细观察着窗外的景物，丝毫不觉得陌生。

　　晚茶跟他说了许多关于这座城市的东西，人们的口音，行道树的品种，街道的走向。与大阪不同，这座城市有着北国特有的气息。街道上的每个人步子都迈得很小很慢，他突然记起晚茶跟他说过的话。

　　『这真的是个养老的好去处啊小光。以后我们去别的地方挣钱，然后等老了再来这里生活。』

　　的确是个好地方。

　　财前的眼神一点一点柔和下来，唇角勾起点点笑意。他抑制不住地想，如果是他和晚茶走在下面，落在别人眼里又是怎样的风景。

　　车子不紧不慢地停在晚茶的学校门口。财前下车给她打电话，依然关机。无奈地挠挠头，扫了一眼前方，偌大的校园让他有点无措。想了想还是问了人向她宿舍的方向找去，他记得今天她没课，按她的习惯不是在宿舍就该是在图书馆。

　　然而站在楼底下财前又犯愁了，晚茶的电话自始至终就没通过。此时楼道里快步走出一个女生，财前看着觉得眼熟，三两步上前拦住了她。

　　“同学，打扰一下。”

　　女生一脸莫名地停住打量他，盯着盯着眼睛越睁越大，“你是……”

　　财前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今天运气不错，正好碰见了晚茶的舍友。

　　财前轻轻笑了笑，语速很快地问道，“晚茶在宿舍么？”

　　女生点点头，“这几天就没出去过。”

　　财前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接着慢慢沉寂下去。女生抬手看一眼表有些尴尬，朝他摆了摆手，“不好意思我还有课，你打她电话就行，她现在在床上看书呢。”

　　听她这样说财前也没再好意思让她帮忙，于是点点头继续抬头望着宿舍楼。目光略过一排排窗户，他只知道晚茶在三楼，却不知道她究竟在哪扇窗的背后。此刻财前只觉得心跳狂躁得厉害，多少天来的情绪结成一块顶撞得他胸口闷痛。于是再也顾不了许多，他退后一步站在花坛边沿，拱起双手使出全身的力气喊她的名字。

　　“晚茶——！！”

　　喊了一声胸口的窒闷缓解了一些，然而三楼的窗户依旧稳稳当当，没有一个人探出头来。

　　财前的心脏鼓噪得更凶，接着更加大声:

　　“晚茶——！下来——！”

　　喊完之后财前眼前忽然黑乎乎一片。快三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他感到血液一下一下冲撞着太阳穴，跟着耳朵里也隆隆作响。迷糊之间他在想他是不是喊错了方向，晚茶也许在楼的另一侧，这面再大声也是徒劳。

　　头渐渐开始发晕，整个身子也变得重心不稳。财前干脆闭上眼睛弯下腰，支着膝盖等待这阵眩晕过去。再睁开眼睛时视野里的黑红已经开始消散，正准备去另一侧，抬起头却再也迈不动步子。

　　仿佛幻觉一般，他那么用力呼喊的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隐忍着情绪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他。

　　财前愣了许久，缓缓勾起唇角。

　　什么时候下来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跳下花坛，一步一步靠近。晚茶眼里潋滟的水光让他呼吸一滞，一颗心就那样一寸一寸松塌塌地软了下来。再也无法克制，他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小心地拥住，终于感受到怀里人真实的颤抖。

　　他贴着她的耳朵笑着问，“你是笨蛋么。”

　　晚茶窝在他怀里半天没反应，他侧头看去，何时肩头濡湿了一片。

　　之后晚茶迅速跑回去收拾了一个小包就出来了，精神头很好，可惜眼眶还是红的。她摇摇他的胳膊问他想吃什么，财前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说，想吃面。

　　饿了三十多个小时的财前胃里终于有了点东西，一碗面下去连汤底都没留。晚茶坐在对面挑着面条时不时看看他，眼神是财前形容不了的感觉。好像是满满的心疼，又裹狭着一丝歉疚。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头，支起下巴对她柔柔地笑着。

　　“快点吃，吃完不是还要领我转么。”

　　晚茶的脸红了红闷闷地嗯一声，低下头赶紧吃了两口。

　　距离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晚茶想，明明和财前相处了六年，但此时她却紧张得像第一次与他约会。三两口解决了午饭，她急急地起身，动作僵硬地迅速走出门外。

　　难道不习惯么。

　　财前愣了愣，意味不明地摇摇头跟着出去。晚茶左顾右盼地就是不看他，他干脆扣住她的手，依旧是让他窝心的温软。

　　“时间不多，要好好珍惜啊，晚茶。”

　　眼里的那抹生涩渐渐化开不见，财前看着晚茶灵动而温润的眼睛心中一动，将冰凉的唇轻轻贴了上去。

　　整整一下午财前都跟着晚茶转着她的城市。他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好得出奇。晚茶一直在身边跟他讲这座城市的种种，绝大部分的话很久之后财前都记不起，唯独晚茶那双神采奕奕闪动着光华的眸子和唇角的笑涡，是他始终抹不去的深刻记忆。

　　夜幕垂至，街灯霓虹次第亮了起来。财前坐在步行街一旁的石椅上，肩头是晚茶沉沉的脑袋。两人忽然之间没了言语，就这样静静沉默着，仿佛拉缓了时间，每一秒都刻在财前心头留下深重的痕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抱她多久，也不知道等到下一次见面要挨过多少个日夜。他紧了紧手臂，心也跟着骤缩，明明是该喜悦的时刻，而他却只觉得心底空荡荡的，酸涩一波漫过一波。

　　晚茶察觉到异样，离开他的肩头想看看他，却很快被他强势地按回去。

　　“小光……？”

　　“能不能……”财前动了动喉结，声音绷得很紧。晚茶没听清，额头贴着他颈间温凉的皮肤，感受到底下动脉里有滚烫的血液迅速流过，被心跳撞击，有力地跃动着。

　　“嗯？”

　　财前压抑着呼吸，低下头呢喃，“能不能，今晚留下来陪我？”

　　夜色深沉，财前还是就着路灯看到了晚茶红得通透的耳朵。她没有出声，依旧将脑袋深深埋在他的颈窝。许久许久，财前渐渐攥紧了手心，忽然听到她闷闷的一声，好。

　　财前从不知道，原来夜晚跟女孩子共处一室会这么尴尬。当他洗完澡出来看到晚茶跪坐在自己的床上低头玩着手机，水珠顺着头发滴滴答答濡湿了床单。晚茶雪白的脖颈藏在湿漉漉的发间若隐若现，他不自然地咳了咳，回去取出一条干毛巾替她重新擦起头发来。

　　晚茶一直乖顺地低着头，感到血涌到头顶，眼前晕乎乎一片。

　　“我睡这吧，床单湿了。”

　　晚茶茫然地抬起头来，明白他在说什么后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没、没关系，很快就干了，不影响的。”

　　财前看着她，抬手蹭了蹭鼻尖没再争下去。

　　入夜已深，财前躺在床上却是一点困意也没有。原本两天一夜没合眼的他此时早该睡得昏天黑地，然而睁开眼他看得见窗外霓虹投下来暗沉的影子，听的清相隔一米那头深深浅浅的呼吸。

　　财前觉得自己胸口堵得难受，心像被什么吊在半处，虚虚晃晃，焦躁难安。他知道晚茶离他不过一米，然而还是不够。心火慢条斯理地点点灼烧，财前转身躺平忽然觉得怀里空得难受。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想与她紧密贴合，一丝缝隙也不留。

　　他转头看她，晚茶裹着被单弯曲着脊背，线条柔顺，像一条静伏在水底的鱼。长发像海藻一样慵懒地铺开在床单上，黑白分明，惹人心动。

　　“晚茶。”

　　财前低低唤她，声线透过漆黑的夜变得沉重而黏腻，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情愫，落在晚茶的耳根引她震颤。

　　晚茶攥紧手心，最终没有忍住，轻轻答应了一声。

　　然而再没有下文了。夜静得尴尬，晚茶所有的听觉都集中在一处，却半晌没有声动。她伸了伸脚，碰到了那块濡湿的冰凉后心跳一瞬间加速，接着犹豫了又犹豫，轻声道:“小光，床单还是湿的。”

　　房间寂静了片刻，让晚茶越来越紧张。此时脸烧得烫人，她想干脆就把刚才那个当做梦话不要再理他好了。

　　然而他对她说，“那……过来吧。”

　　财前翻过身体，看着晚茶卷着被子动作笨拙地摔在了自己的床上又迅速躺好。她将被子拉得高高的只剩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怯生生的样子像是被人欺负了的仓鼠。财前盯着她有些好笑，然后慢慢地将手伸进她的被窝，将女孩子一把捞了出来。

　　晚茶的脑中瞬间炸开一片白光，财前烫人的皮肤贴着她，不寻常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铺天盖地的袭来。她抬起头，他的眼睛像是与黑夜融为一体，深邃得难以捉摸，想伸手去碰，然而还未动作就被瞬间压进床里。

　　“害怕么？”

　　财前与她额头抵额头，女孩子发间一缕一缕的清香让他恍惚起来。晚茶怔怔看着他，认真地摇摇头，窗外的亮光细细碎碎跌进她的眼里，让财前恍然忆起高中那年夏天与她一起看过的海，层层叠叠几乎要溺毙他。他忍不住伸手细细拂过她的眼睛，婴儿般细腻的肌肤让他指尖流连不已。带着薄茧的指腹一丝不暇地贴着她的肌肤，顺着她柔韧的背脊不断向下。怀里的人紧紧扣着他的肩膀轻轻颤抖，他俯身去吻她，像是许多年前的第一次，小心翼翼，生怕碰碎了她。他用唇仔细勾勒着她的形状，一遍一遍，却仍无法减轻自己心里深处隐隐的钝痛。

　　他忽然恐惧起她不在身边的生活。黑夜那么长，怀抱那么空，到底要等多久才够。落下去的吻愈加热烈，他将身下的人压得更紧，炽热的呼吸擦过耳畔瞬间点燃潜伏在身体里的疯狂。

　　就这样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吧，他想，不要再目送谁离去，永远不要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