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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6.6 ...

  •   1942年8月,希特勒对德国空军的命令:
      ……展开空中作战……要痛击这座城市,直到它屈服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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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国人对列宁格勒的包围被整整拖过一个年头,双方都在试图寻求突破,但都没有成功。到了1942年的初秋,德军再次发动了一轮密集的空袭。在这个秋天,德国人对列宁格勒进行了122个日次的日间轰炸和15次夜间偷袭,每次出动的飞机多达80-130架,扔下的炸弹超过6000枚;也就是说,人们几乎每天都要遭受一次空袭带来的困扰。而这些行动最主要的目的是打击城市的物资运输与补给,以期利用很快就又要到来的漫长冬季,对这座城市中的人们再进行一次无声的屠杀。事实上,从5月开始,拉多加湖上的水陆运输线已经为列宁格勒方面军输送了31万的兵员补给和数以十万吨计的食物与武器。这些都为困战于此的德国人所不能容忍。

      地面防空部队以高射炮还击,而苏军飞机则升空以驱逐入侵城市上空的敌人。
      “你疯了!你刚才为什么不服从指挥?”当飞行编队刚刚降落在机场,飞行队长就掀起舱盖跳下飞机,直冲到小卡娅面前,“一对三?你完全是疯了!”
      小卡娅面无表情的说:“可我还是活着回来了,不是吗?”
      “你以为这是勇敢?简直是鲁莽,是愚蠢!可能造成的后果,是完全不必要的牺牲!”
      小卡娅在这样暴怒的吼声中站到队长面前,她忽然歉意的微笑了一下,仰着头问:“是我的错,需要我写个检查么?”
      队长愣了一下,接着他恶狠狠的说:“你警告你,你再这样不当回事,我就叫你停飞!停飞!”
      陆续从机舱里爬出来的飞行员们都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径直穿过操场,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天晚上,别列日娜娅去小卡娅宿舍找她的时候,女飞行员正在涂指甲油,鲜艳的红颜色在灯光下触目惊心。
      她们沉默了一会儿,Elena说:“今天飞任务的事情……我作为朋友和同事,请求你不要再这样,我们都很担心。”
      小卡娅看着自己的指甲平静的说:“其实,我只是开始觉得,生和死并不是绝对和截然分开的事情。”
      Elena愣了一下,接着她有点吓坏了的抓过小卡娅的手臂:“好姑娘,你在想什么?”她颤抖地说,“你经历过那么过惊险的空战,可是你都坚持了下来。”
      有水滴砸落在木桌上,似乎发出异常清晰的破碎的声响。那是划过女孩儿面孔的泪水,一颗一颗,晶莹而分明。现在她不再是干练飒爽的飞行员,而只是一个突然失去了爱人而迷惘无助的姑娘。“是的,我见过很多战友的死亡,最近的一次,那架爆炸的飞机的气浪几乎把我的飞机掀走……那个时候,我得靠喝伏特加才睡得着;我害怕——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有一天沉默的睡在荒草深处,而在没有一个人想起我。直到我跟他坠入爱河,我才不再担心身无归处,因为终于有一个人会用身体和心灵记住我。可是,这个人再一次消失了……”
      Elena的双眼也渐渐被泪水迷离,她与Irina拥抱在一起,她喃喃地说:“你不应该这样想,没有人会被忘记,在你的周围,永远有热爱你的人。”

      那天晚上,别列日娜娅留下来陪着小卡娅,而似乎也幸亏如此。到半夜里,她被一阵急促费力的呼吸声惊醒。小卡娅正竭力想坐起来,她喘得很厉害,嘴唇也憋得发青。
      惊慌失措的elena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把小卡娅弄到anton那里。外科大夫把听诊器放在她胸前,就听见急促的心跳,快得向疾速踏过山岗的马蹄。
      Anton轻声的为了几句,elena问:“怎么回事?”
      西哈鲁利泽说:“也许是心肌炎?我不敢确定,这里太简陋了,我觉得应该尽快把她转送到条件更好的医院,不管怎么样,她必须得在那样的环境里好好休养。”
      于是那天晚上,基地的军车连夜把他们一起送到基洛夫军医学院。Anton跳下车进去找人联络,小卡娅躺在担架上,elena陪着她。“别担心,我觉得好多了。你看,这是很美的夜空。”Irina突然说,她的目光向车子的玻璃窗外看去,elena顺着她的目光;秋季的星空,不像夏天那样繁盛明亮,然而清透高远的天空,却令星河显得更为幽深和辽阔。
      “可惜我并不认识它们,”她听见Irina继续说,“我从前认为飞机可以从星星中穿过,但那是不懂科学的小姑娘的想法。我自己驾起飞机,周围的确从来没有那么浪漫的东西。”
      Elena轻柔的说:“但是星星们依然每天都会出现在你的头顶。”她握起女飞行员的手,“你会好起来,每件事都会好起来。”

      飞行编队的小伙子们在医生指挥下把担架抬进了医院,anton向elena问:“你不进去吗?”
      Elena向他伸出手,anton犹豫了一下,爬上车子与她坐在了一起。“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宽慰的说,“休养之后就可以痊愈,只不过要花点时间。”
      Elena说:“是的,时间可以帮助她来治疗,”她停顿了一下说,“治疗她的心。”
      Anton已经明白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头。黑夜在慌乱的忙碌之后正慢慢在隐去,他们一起望着天边,星辰眨着慵懒的睡眼,晨曦慢慢抹红了帷幕般的穹天。

      小卡娅暂时被安置在普鲁申科的病房,虽然从病重上看起来并不太合适;这完全是因为事起仓促,anton动用私人关系的结果:后半夜被人从办公室的床上叫起来去接待一个其他专科的病人,如果不是碍于情面,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表现得很耐心温柔。
      普鲁申科竭力睁着眼睛说:“我可以马上安排一个床位,但是我没法说我会治你说的这种病。”
      Anton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了行军床上的亚古丁,他显然有点吃惊:“lyosha,你怎么也在?”他比划了一下,“不过这太好了,他是胸科的,管膈以上的事。”
      Anton出去叫人抬病人,普鲁申科突然回头说:“我觉得我们的确不应该继续住在一个屋子里了。”
      亚古丁并没有听清,他“呃?”了一声,却听见普鲁申科接着说:“没什么,起来吧,去干活儿。”

      他们差不多忙了一个小时,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亚古丁看了眼手表就又躺回行军床上:“还能睡回笼觉,真是,幸福……”
      普鲁申科说:“lyosha……”
      他的话被亚古丁打断,他的脸埋在枕头里所以声音有点发闷:“别叫我……”
      普鲁申科坐在自己的床沿上,却没有动。许久,亚古丁突然转过头,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说:“你有什么事?”
      “没事。我只是等着天亮。”
      “干嘛?今天没有手术,教授们去参加大外科主任的预答辩。早会取消了。”
      普鲁申科冷淡地说:“我知道。”
      “那你完全可以躺下。睡到舒服再起来,弥补好了刚才损失的睡眠,然后不紧不慢的去查房。”
      “我想早点查完房,我有些自己的事情。”
      亚古丁随口问:“什么?”
      普鲁申科说:“收拾我的东西,我要搬回宿舍住。”

      亚古丁的两只眼睛都睁开了,并且似乎睡意全无,他问:“为什么?”
      普鲁申科拍着枕头说:“那宿舍是我的,我回去住有不对么?”
      亚古丁支起上身说:“我认为,事情的重点在于,”他加重了语气说,“你不想住这儿了?”
      普鲁申科恹恹的说:“对,你可以这么理解。”
      亚古丁重复道:“为什么?”
      普鲁申科停顿了一会儿,说:“没原因。”
      亚古丁在很久以后渐渐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回答里故作傲慢来刻意回避的意味;但在当时,他所能反应到的,却竟然是一种愤慨的情绪。然而,他找不到释放这种情绪的理由——就像他们一直向对方声明的那样,这只是一种“同道中人”的生理关系;而除此以外,他们是在过去有着激烈竞争关系的师兄弟,和正在进行更为激烈竞争的同事。这其中的任何一种关系,都不存在着任何承诺的因素;没有承诺,没有负责的义务,但同样,也就没有要求对方给出解释的权利。
      亚古丁清楚的知道,他这个时候保持风度和体面的方式是耸耸肩膀表示“你的自由,请随意”,但他却忍不住问了两遍“为什么”。

      他们僵持着,亚古丁突然说:“你不回答,我就按我猜测的那样理解了。”
      普鲁申科盯了他一会儿,然后他说:“随你。”接着他仰面躺倒在床上。普鲁申科闭上眼睛,好像是困了,或者是疲倦。他觉得这种对话在消耗他双倍的气力,一份是对亚古丁的,一份是用来忍住向他说出一切的冲动的。他甚至开始觉得不公平:某些人对女性的风流都可以会被看做男性魅力的表现而得到宽容,他经历的感情却是种禁忌。对于流言和警告,亚古丁似乎不以为然,他甚至当面与自己讨论这些问题——但他做不到,而这其实并不全然因为他对佩得连科做出的保证。
      有热气喷在他脸上,普鲁申科当然知道那是亚古丁。如果他决心坚定,去意已决,他就应该转头避开他,但在一瞬间的犹豫中,他还是掀起眼皮向那人看去。可是他的眼睛刚一睁开便被亚古丁的手遮住,接着他们的嘴唇便贴合在一起。普鲁申科喉咙中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呻/吟,随即便被喘息取代。亚古丁这一次的亲吻异乎寻常的绵长,仿佛是为了安抚什么,他以极大的耐心等待着普鲁申科因为意外而紊乱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他们下意识的拥抱起彼此,就像熔炉里两块冰冷坚硬的铁,终于发热熔化而合流在一起。
      亚古丁这种在语言匮乏时刻迫不得已的肢体动作,挽救了一次分道扬镳的危机。他开始意识到,其实他们的缠绵并不需要那样多理由。既然他们的舌头只会把话题的分歧越扯越大,那么就放任它们纠葛在一起,不要去试图做那些煞有介事的解释。
      既然他们竭力将这归结于荷尔蒙的作用,那么就让高级中枢支配那些事情跟这彻底分开好了。他们的唇舌分离的时候,亚古丁喘着气说:“你搬走吧,我也会搬走。既然挤在一起令我们都觉得厌烦了——反正有需要的时候,我们随时都能找着对方。”
      普鲁申科仰面看着他,他面孔上的苍白与红晕交替出现着,他低声问道:“你这么认为?”
      亚古丁微微有一些迟疑,事实上他这样说不过是顺从与普鲁申科交流方式的惯性——可是对于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他说不出来。
      他还在发愣,普鲁申科却推开他坐了起来。“很好,”他说,“这把原来的问题都简单化了。”
      亚古丁忽然打了个激灵。他忽然觉得事情似乎在向一个不大妙的方向偏离开去,其实憎恨并不是最不妙的,而且哪还远远谈不到不妙;对于他们,爱和恨的关系都无所谓,有所谓的是没有关系。亚古丁不由说:“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对我们的……我们的关系没有影响。”
      普鲁申科说:“当然,”他两只手各自比划了一下,“工作和……生活,各归各的。”他停顿了一下,忽然说,“我们打赌吧,lyosha,总值班的事,谁赢了谁在上面。”
      说着他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亚古丁看着他,默默地想,这就是你所谓的在生活中不与任何人竞争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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