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6 ...
-
1942年2月苏军军情通报（续）：
……2月12日，第2突击集团所辖罗津斯基突击集群攻占利乌比诺波勒与摩斯特基，2月19日，第327、6步兵师，第80骑兵师，第39、42滑雪营围攻柯拉斯奈亚哥尔喀；
……
2月27日，德军18军团第1军第291步兵师与黑尼克战斗群反攻并重新占领柯拉斯奈亚哥尔喀，第327步兵师与第80骑兵师被包围……
--------------------------------------------------------------
城南的战况几乎在一夜之间急转直下。梅瑞茨科夫消灭卢班德军，解除列宁格勒南面封锁的企图终于在2月底无奈宣告失败。然而几乎与此同时，斯大林以他惊人的固执，将伏罗希洛夫元帅重新派遣回列宁格勒监督和参与制定新的反攻计划。仅仅2天之后，对立阵营中的德国北方集团军接到希特勒的指示，要求他们在3月上旬组织一场针对南线苏军的反攻，行动代号为“猛兽作战”。
在3月的第一个星期六，基洛夫军事医学院外科学系照例举行全员大会，会议的主要是通报未来一年中将进行的工作。另一项重要内容是宣布院总竞选的结果，上一轮完成了总住院工作的医生向他们的继任者进行工作的交接。在经过整整两个月的漫长等待之后，宣布名单的那一瞬间，会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只不过，这掌声中的意味相当复杂：有如释重负或是涉险过关的喜悦，也不可避免的充斥着失败后的故作大度、沮丧甚至不满的不甘。
亚古丁心不在焉的跟着鼓掌，他的眼光下意识的瞥向身旁的普鲁申科。他看见普鲁申科神色严肃的看着讲台，嘴唇下意识的抿起。
佩得连科简短的讲了话，他向竞选成功者们表示祝贺和鼓励，并且表达了对他们深厚的期望。人们的面颊因为激动而发红，这的确是他们职业生涯中一个重要的进展；这一年总住院工作的完成，预示着他们将可以开始独立带组进行手术。对于一个心高气傲的外科医生来说，很少有什么比一大把年纪而仍迟迟不能成为主刀更令人感到郁闷和耻辱。
“如果仅仅是为了主刀，”佩得连科的讲话结束时，亚古丁在如潮响起的掌声中向普鲁申科说道，“我看不出这个院总对于你会带来什么区别——”
普鲁申科低声说：“我说，这种场合里你最好闭嘴。”
亚古丁耸了耸肩，他停下相互拍击的两手，翻覆着手掌和手背，好像很不经意的看了看。普鲁申科瞥了他一眼说：“很好看的一双手。值得欣赏。”
亚古丁坏笑着说：“迷住你了是不是？外科大夫的手就是第二张脸。”
普鲁申科不为所动的说：“前提是，第一张脸能看。”
他们并没注意，台上座位里的德米特里耶夫正看着他们的交头接耳，若有所思。
会议接着宣布了年内的工作日程。引人注目的是，今年，也就是1942年，是医院5年一度的科主任换届的年份。人们的目光游移在几位年富力强的教授身上，因为明年大外科的主任彼得连科将到退休的年龄，因此他在今年不会谋求连任；而新主任的人选，无疑是一件牵动人们视线的大事。
散会的时候，德米特里耶夫叫住了亚古丁：“Alexei，来我办公室一趟。”
在沙皇的办公室，冬天的阳光照进窗棂，投射在办公桌上。德米特里耶夫指了指桌旁的椅子，“请坐吧，”他对亚古丁说，自己也坐了下来。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在办公桌上扫过，触到一帧照片时说，“哦，我儿子上个月新拍的，”他动了动肩膀示意了一下，“原来的伤，现在没事了。恢复的很好。”
亚古丁礼貌的笑了一下表示祝贺。
沙皇说：“所以，我想说的是，你对手的问题不需要太担心。”
亚古丁说：“我已经交了总值班的申请表……”
沙皇摆了下手，似乎把这个话题推到一边：“今天不是跟你说这个。”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为了让气氛显得郑重一些，“我想问你和evgeni的事。”
亚古丁不受控制的睁大了眼睛，几乎是脱口问道：“我和他怎么了？”
沙皇说：“医院里的流言。你们一起住在办公室，我听到一些说法，也许是开玩笑。”
亚古丁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里有明显的不悦：“这妨碍了什么吗？”
德米特里耶夫丝毫没有理会他的不满，他继续说：“你应该知道这个状况；而且现在，我告诉你知道了。”
亚古丁说：“我认为如果人们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他们自己的事儿上，他们过的会比现在好得多。”
沙皇说：“年轻人，看来你依然丝毫不了解基洛夫的传统。就像我的一个学生说的，他对这个地方唯一满意的一点，就是可以八卦别人而不用愧疚，因为你自己也在被别人议论。”
亚古丁撇了撇嘴，像是忍住了什么而终究没有说。
沙皇继续说：“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陋习，许多人都曾经试图改变但最后都选择了顺应。从某种程度上，被人议论也意味着被人承认。一个无名小卒在这里不会激起任何流言。而你和evgeni，都很引人注意。”
亚古丁冷笑了一声说：“所以我应该荣幸？”
德米特里耶夫说：“其实我并不太相信那种流言，因为关于你们不合的流言和这一样多。尤其是在你们同时竞选总值班之后。你是新来的，evgeni也很年轻；如果没有对方，你们任一个的当选都毫无悬念，可问题是你们现在同时存在；基洛夫很多年很有过这么有趣的场景了。”
亚古丁的手指摩挲着白服的纽扣，最后他说：“那么您的意思是什么呢？”
德米特里耶夫说：“你要知道前一种流言造成的误会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这是要坐牢的。我相信那是无稽之谈，但我想提醒你注意这一点。”他笑着说，“这一场好戏，可别因为什么意外搞砸了。”
亚古丁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却想，“可这不是无稽之谈。”
“沙皇找你说什么？”当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普鲁申科问他。
“我们混在一起的流言——其实还真不是流言。”
普鲁申科扬了一下眉毛说：“哦。我早告诉过你，基洛夫是个很八卦的地方。”
亚古丁看了他一会儿说：“所以，”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普鲁申科与他关于莫洛佐夫的对话，“你早听到风声了，是吗？”
普鲁申科站起来走到一边背对着亚古丁，他忽然觉得心烦意乱地说：“是的，可这又怎么样？”因为激动，他脊背的肌肉微微痉挛起来，不得不加深了呼吸来平复这种颤抖。这时他听见亚古丁说，“如果是我，我就用通条叫他们闭嘴。”
普鲁申科诧异的回过头去，他看见亚古丁毫无玩笑意味的严肃表情：“这是我的私事，谁叫我逮住他指手画脚，我就叫他好看。”
普鲁申科的声音里有竭力压制的颤抖：“那是两件事，对吗？”他语焉不详的说，然而亚古丁却似乎完全理解他们在说的是什么，他毫无迟疑的说：“是的。”
这或许很令人费解，他们似乎总在对抗和争夺，然而面对这世界时，他们却更像是站在一起。如果没有对方，他们将轻易的获得他们渴望的一切；然而如果此刻要选择，他们最不愿在眼前消失的，又恰恰是对方。或许他们都是因为内心深处的自傲而感到寂寞的人，他们生活中的空缺就注定需要一个天生的对手来填充；
平常人会因为感到压迫而不能理解他们过分充沛的精力和永不满足的好胜心，但对方的出现，使这些东西得到了充分释放的理由。这种看似对立的竞争那样紧密的交织进他们的关系，像一条纽带，将他们越拉越近直至难以分离。普鲁申科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他们的关系会走到尽头，那一定是因为他们之间竞争的再一次消失。
他们彼此凝视了一会儿，普鲁申科忽然走了过去。“不管是为了什么，我都感谢你这样做。”他刻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肩膀却撞了一下亚古丁的肩膀。亚古丁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普鲁申科发觉自己的手在这一下的接触间被紧紧握住。这不是浮皮潦草的安慰，而更像是一种支持和宣告——亚古丁严峻的神色滤去平时些许刻意为之的痞气；他握着普鲁申科的手举在两人眼前，在这一刻，他宣告与他站在一起。
那天下午，亚古丁正在给病人拆线，护士来叫他说“一位夫人找您。”
亚古丁搞定手里的工作，来到病房门口。他看见tarasova站在那儿。“怎么了，Tatiana？”
塔太似乎受了一些惊吓，她说：“lyosha，我们的房子被炸坏了。”
2月份之后，随着南线战事的激烈进行，德军对城市的炮击也达到一个小高潮。塔太住的那栋楼房，被炮弹掀去了一半。这是一个令人诧异而又十分神奇的场景，房屋的墙壁倒塌了，可房间内的家具竟然完好无损。房间的陈设暴露在外，桌椅、橱柜就立在那儿，镇定得好像舞台上的布景。而塔太站在屋前的马路边上，她沮丧又迷惘的表情在这样的背景中，愈发现出一种戏剧性的效果。
亚古丁看着这场面，半天吐了口气说：“老天。”
当天晚上，亚古丁把这作为一件奇闻描述给普鲁申科的时候，后者似乎并没有特别惊异的反应。他默默的听完，忽然还笑了一下。
亚古丁说：“你怎么好像还挺高兴？”
普鲁申科扬着眉毛说：“你明天该把这事好好宣传一番——现在你无家可归，住在这里的理由简直不能更充分了。”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