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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5.4 ...

  •   1942年2月,德国陆军总司令部作战处的关于1942年战局的初步指示:
      ……战局的主要目标是夺取高加索,次要目标是攻占列宁格勒,因此南方集团军群应获得兵员装备的优先补给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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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早在入侵苏联之初,对高加索地区的占领就在希特勒的议事日程之内,那时,这一计划是他意图包抄中东石油产地的宏伟规划中的第一个步骤。而在经历了一个不够成功的冬天之后,德国的元首终于意识到,他的军队已被拖入一场旷日持久的角力中,他不得不调整国内生产的布署,将首要物资用于野战集团军的补给,而搁置了组建新机械化部队与远征军的计划。一方面,德军从亚洲攫取能源的野心被现实粉碎,一方面庞大的战争消耗使他们比之前更需要来自外部的补给。而出于类似的考虑,作为具有巨大工业与政治寓意价值的城市,攻占斯大林格勒也被列入计划。也许在最初阶段,德国人只不过把这座城市作为通向高加索油田道路上的一站,但最终,这里吸引了苏德双方百余万兵力,并成为这场战争的最大转折点。
      不过,在1942的2月间这些仍尚未发生,苏军还在幻想通过那一系列不成熟的反攻迅速掌握战争中的主动,而德国人也过于乐观的认为即便闪击战已受到重创,他们依然有能力在1942年间打挎红军。
      lena渐渐习惯了军代表的出现。事实上,寄宿在她家的邻居男孩已经随着疏散的队伍离开列宁格勒,她又恢复了独自生活的状况,而这对于她骨折之后的行动不便的处境显然不是好消息。她没法去街上接水,甚至没法去领每天的口粮。而Abt时常的出现帮了她的大忙。
      他帮忙送来食物和水,有时也坐下来跟她聊两句。
      lena必须承认她对这位年轻人的好感,他总能似乎不经意的做出体贴的行为,但也正因为如此,lena并不敢确定,这种殷勤的帮助究竟是也出于好感,还是仅仅因为同情的关心。
      sasha——她已经开始这么称呼他——似乎就没有她这样多的思虑,他只是温和的微笑好像他做的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但毫无疑问的,他们彼此越来越刻熟悉了,但也没熟稔到那样的程度,直到那个下午。
      sasha拣起堆放在角落里的一本书,翻看着问她:“这是您读的吗?”
      lena的神经突然绷紧了,那是她父亲的书——父亲留给她的那封“手稿”就夹在其中某本中间。“你把它放下!”她脱口而出的叫到。
      接着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sasha侧头看了她一眼,合上了书页。
      “我父亲的书,”lena低声说,“他是位……工程师……曾经是的。”

      sasha垂下眼睛似乎在思考,他大概仍猜到了一些。“抱歉,”他放下书本说。
      lena紧绷的面孔突然夸张的松弛下去:“您可真是个聪明人,多么的善解人意……”
      sasha的眉毛动了动,依然淡然的说:“这种情况,我想我可以理解……”
      lena短促的笑出了声:“您能理解理解什么?”
      他们沉默了一阵,sasha慢慢地说:“我经历过被怀疑,审查和拘役——当然这事不值得宣扬,可其实也并不是什么机密——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我刚才与您讨论这件事情时的态度是坦率真诚的。”
      lena看着他的眼睛说:“您不像我一样怨恨吗?就因为您是俄国人,所以您就永远不会怨恨俄国。”
      她听见他说:“这似乎很奇怪,其实俄国人并不信奉以德报怨;也许外国人会觉得俄国人永远在忍耐,可我时常觉得这也许只是生活的考验,在风平浪静的时候人们都一样的生活;而巨浪滔天的时候,弱者便随波逐流,坚强的人永远不会偏离他的航向。孰对孰错,这并不是我所能讨论的问题,我只问自己的良心。”
      lena几不可闻的长声叹息,再开口时她非常努力地平复着语调里的颤音:“你在里面的时候……他们怎么对你?会怎样,会……”她牙齿格格打架,再也问不下去。
      sasha再度沉默了,他明白这女孩儿的心思,他不愿让她再为永远不会回来的父亲消失前可能遭受的痛苦感到难过,而事实上,她的问题在他脑海中勾起的惨痛的记忆同样令他不堪重负。
      他避重就轻却十分郑重地说:“我在那里见到了许多真正的布尔什维克,许多令人敬重的好人;您的父亲一定也是这样的人。”
      那女孩儿的眼睛中浮动出温柔的情绪,开始是星星点点,随后愈积愈多,直到满溢成泪水,恣肆的流淌出来。“他是个好人,当然是这样,”她喃喃地说,“可好人未必就活的长,他说来到这里是他的梦想,可实际却是场噩梦……”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梦呓般的说,“这个国家的一切,只是一场乌托邦的梦,早晚会破灭,就像我父亲,再没有人记得……”
      她的神情迷惘,仿佛中了咒语一般。而片段之后,lena仿佛突然惊醒,并且意识到说错了话。她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却禁不住仍颤抖,“他会说,同志,你这样想真是危险,简直反动……”
      然而,在这时,sasha抱住了她。
      “别哭,”他说,“会过去的,疯狂的梦魇,绝望和恐惧,都会过去。”
      他的声音罕见的带着刻刀雕凿大理石石材的沉着,lena觉得自己心里突然被挖空了,脑子一片空白。她下意识的抓住sasha的肩头,出乎她意料的,是非常坚实的肌肉的触感。
      lena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曾经是一位真正的军人。
      人们常常因为这年轻人文秀的容貌而忽视他军人的气质,更不曾知道他经历过的血与火,爱与死。还有暗影笼罩的年月里,那些呼啸的子弹,有些是从背后射来。那些没有人来分担的故事,就像严冬冰层下默默流淌的河。
      温和并不代表软弱,不轻易显露痛苦的人往往最为坚强。
      那是一个阴风惨淡的冬末,城市中仍看不出春天的暖意。然而对于lena,却似乎有微风吹进她的心间,从此她已不是了无心事的少年。

      那天sasha离开时,lena拄着一条拐杖跳到壁橱旁,她从最深处掏出小卡娅送给她的那几块巧克力,裹在厚厚一层报纸里。“你拿去吧,”她对sasha说。
      “这是什么”
      lena突然有点窘,”礼物,”她略显局促地说,但态度却是坦率的,她带点自嘲地笑了笑说,“请别再我面前打开。”

      sasha拿着那捧东西走在路上,他回想起那女孩儿一贯老成自持的神态不禁微笑起来。她并不是像她拼命表现出来的那样理智和克制,她的神态……仿佛有什么在眼前一闪而过,sasha有瞬间的怔仲。
      他走到一个街角的时候站了下来,随手剥开手中的包裹。当他看到报纸里是什么的时候,不禁轻轻惊叹出声。
      是特别供给的巧克力。
      “这是从哪儿弄来的?”他正这样想着,忽然从身后的阴影中跳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上来勒向他的脖子,另一个来抢他手里的东西。sasha扭头躲了一下,但紧接着他背后就被什么东西砸中了,他的耳朵嗡了一声,就摔到了地下。

      “你觉得怎么样?”sasha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普鲁申科坐在他床边。他疑惑的四下看去,周围是白色的被单和布帘。
      “唔……”他发出一声苦恼的叹息。医院——医院留给他的印象一直都非常糟糕。
      “你睡了挺久的。头疼吗?”普鲁申科问。
      “还好……只是,嗯,我有点想不起来,当时……”
      普鲁申科笑了一声,说:“还真是典型。”
      “什么典型?”
      “典型的脑震荡表现,瞬时记忆的丧失什么的。”
      Sasha碰了碰自己的头,他摸到一圈绷带,他听见普鲁申科继续说,“你被几个打劫的盯上了——你竟然拿着巧克力!”他夸张的做了个手势,“这就像往养鲨鱼池子里的倒鲜血。”
      “行了吧,这种描述……”sasha不由笑了一下,当时的状况,他想起来了。“他们被抓住了?”他问。
      普鲁申科耸了耸肩膀说:“遗憾的是,没有。连带着巧克力一起逃走了。”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是巧克力?”
      普鲁申科诡秘的笑了一下,他说:“有人告诉我的。”他看着sahsa困惑的表情,接着说,“你可把那个姑娘吓坏了。”
      普鲁申科说着站起身,拉开了病房的门向外招了招手,接着一个拄着拐杖的姑娘出现在sasha面前。普鲁申科说:“她在窗子里看见你在街角被袭击,之后她就这么一瘸一拐的冲下楼,我真高兴她没在路上摔到。”
      他还要再说,却看见那个叫lena的姑娘已经奔到病人的床边,下一秒钟,他们已经拥抱在一起。
      普鲁申科微微愣了一下,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多余。“哦……”他轻轻惊叹了一声,慢慢退了出去关上了门。“挺感人的,”他听见有人在他身后说,是亚古丁。
      普鲁申科说,“我本来还想给sasha描述一下这姑娘刚才那种让人震惊的状态。”他顿了一下,又说,“看起来不需要了。”
      “也许他们应该感谢那几个抢劫的,”亚古丁耸着肩膀说,“你别这样一种被震惊的表情,”他说着推了普鲁申科一把,“这难道不是一件美满的好事。”

      他们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普鲁申科瞥见桌上并排放着两份申请住院总的表格。亚古丁他坐在行军床上端起盘子,屋子里混合着烤土豆的香味和糊味。
      普鲁申科脱下白服问:“你怎么没去食堂。”
      亚古丁从盘子里拣出一块说:“我用工友的烧水的炉子烤了土豆。”
      普鲁申科接过来边吃边说:“烤糊了,全是苦味。”
      亚古丁耸耸肩说:“你真不懂得鉴赏美食,没有苦味怎么显出甘甜。”
      普鲁申科不以为然的干笑了一声以表示对这种说辞的不屑。
      亚古丁说:“我说,我可是把最没怎么烤糊的一块给了你的。”
      普鲁申科一头倒在自己床上,说:“是吗真是感谢。”
      “其实我厨艺很好。”亚古丁吃着烤焦的土豆继续说,“我会做煎鸡蛋和摊蛋饼。”
      普鲁申科撇了下嘴表示对这种说法的怀疑。亚古丁反问道:“那你会做什么”
      普鲁申科头枕着手说:“我会做土豆,”他看了亚古丁一眼说,“我在莫斯科准备考医学院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什么都是自己做。当然了,”他懒洋洋的补充道,“我没做过鸡蛋,因为我吃不起。”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普鲁申科的神色变得很疏离,似乎回忆起许多遥远的事情。
      亚古丁意味深长地说:“所以后来你才对没得到金奖奖学金那么在意?那确实是一笔不小的钱。”
      他此刻突然提起这件事,普鲁申科却似乎并不特别诧异,并且竟然没有反驳——这不需要解释,作为当事的双方,他们知道对方当年无论如何要赢的原因是什么。
      他们的目光对在一起,都没有表示回避。那两张薄薄的纸就躺在桌上,提醒着他们往事并不会真的如烟而逝,他们终究得面对存在于他们关系中的这个死结:在学生时代那场竞争中他们对彼此曾充满那样的嫌憎和猜疑,而把之前朦胧的好感全然抛在脑后,以致于直到现在他们的关系还笼罩养那时的阴影;而事实上,在那场充满敌意的竞争中,他们却并无太多人们臆断出的苦衷和不得以,甚至可以说是乐在其中——那只是一场年轻雄性间对荣誉的争夺——现在,这种竞争的重演的序幕正在拉开。

      普鲁申科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申请表慢慢的说:“我只是来得我应得的。”
      四年前,我就有资格得的东西。
      亚古丁微微一哂。所谓“我应得的”——普鲁申科当然可以这么认为,可又有谁不是这样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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