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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5.2 ...

  •   苏军大本营参谋部发给沃尔霍夫方面军司令员梅瑞茨科夫的电报:
      ……之前行动的受挫……你们应尽快重新整顿部队,以更协调的方式恢复攻势。此次行动可由第二突击集团担任主攻……为保证最高指示能够一字不漏的予以执行,麦赫利斯同志将前往前线监督战役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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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赫利斯的到来无疑加重了苏军将领们的焦虑情绪,这位“钦差大臣”打小报告的才能跟他在政治上的粗暴作风、军事上的一窍不通一样引人注目。之前作战不力的索科洛夫失掉了指挥主攻部队指挥官的职务,虽然他的丢官倒也不算十分冤枉,但由此引发的人人自危的情绪却绝不是作战成功的好预兆。
      在重新编组整顿部队之后,第4、59、52、54集团军于1月13日一早重新发起攻击。最初,猛烈的炮火给德军造成极大恐慌并且撼动了前沿阵地,但在其后三天的战斗中,苏军楔形突破的战术意图并没有达成效果而被迫暂时转为守势。
      到1月17日,在1500多架次飞机的空中支援下,第54集团军终于穿透了德军在沃尔霍夫的第一道防线,第二突击集团最远推进了10公里,但其后续部队集结再次出现失误。苏军无法攻陷德军的关键据点以扩大突破口,59和52军团的3万多人又被德军包围在卢班。起势浩大的新年攻势在1月底陷入痛苦的僵局。
      这是1942年新年之后令人沮丧的开端,列宁格勒的居民只好暂时收敛起对“突破封锁”的盼望,围困看来将会继续。
      但在冻结的冰层下,已有暖意的河流开始流动,不管人们是不是意识得到,严寒的冬天都正在慢慢过去。
      从1941年12月底,列宁格勒方面军加强了对冰上公路的建设和管理,他们要求车队提高速度,增加线路已达到他们所制定的“最低运输量”;尽管满足这样的要求存在诸多困难,但战时的严厉政策往往可以收到不可思议的效果。到1月18号,运送货物的总量终于达标,方面军可以建立物资库存。1月24号,居民粮食配给加倍,与此同时,市政府开始疏散居民,伤员和病人被转移到后方,没有工作能力的老人儿童也大规模疏散。
      别列日娜娅本来应该在那个时候离开列宁格勒。
      什里亚科夫在没有来找过她,这一次,他们之间是彻底结束了。安东几乎每天都来看她,陪她练习说话或者扶着她沿着墙边走一走。他们之间没有明确任何“不同一般”的关系,只是别列日娜娅觉得安东对她好像对着一尊碎玻璃重新粘起来的物件,小心翼翼。那男人的温柔珍重她从前从来不曾体味过,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额头时,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在战栗,心都要在那掌心下融化了。
      然而,他对她这样好却反而让elena觉得莫名恐慌,她觉得这一切美好到眼下的她没道理得到,早晚有一天要彻底失去。语言功能的恢复是很枯燥和痛苦的,她的情绪波动很厉害。安东指着报纸上的图片柔声问她:“这是什么?”有时候她可以断断续续的说上一段描述,但有时候她会在一阵张口结舌之后一把夺过报纸狠狠扔在地上,在安东俯身后来安慰她的时候使劲把他推搡开,叫他离开。
      这些时候,她总是必须立刻把头扭到一边,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不敢去看安东的表情——万一她看到的是愤怒或者嫌弃,又该如何自处?
      这样纠结而未相互言明的爱情中,苦恼反而比甜蜜多。
      其实那个时候她已经差不多可以说出缓慢的成句的话了,语言上主要的问题在于她对于有些特定的名词常常感到就在嘴边却不知道如何来说;这种生理上的不完整跟她的某些心情恰恰很吻合——她不知道怎么表达她对安东的爱,甚至有时最后就稀里糊涂的演变成了一通大发脾气。甚至,在她得知自己将被疏散之后,竟然不知道是应该失落还是感到松了一口气。
      后方的环境跟列宁格勒相比无论如何也要稳定优越得多,对别列日娜娅这一类需要耐心的长期恢复的疾病特别有好处,安东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似乎很多次欲言又止,最后也没有说挽留的话。
      到通知集合的那天,小卡娅忙着飞任务,lena又摔断了腿,该道别的人一个也不在。安东拎着行李箱,elena就跟在他身后慢慢朝卡车走着。她下意识的抬手抚了一下棉帽上的风毛,受伤的时候剪掉的头发还没完全长到原来的长度,前额上的一条疤痕就在那里。
      安东站住转过身来。他放下行李箱,从大衣兜里掏出什么东西。
      “看看能不能叫出这个是什么,”他顿了一下,突然笑起来说。他带着又厚又大的皮手套笨拙的掀开盒盖,“请您收下这个,还有我的地址,如果可能,请给我写信——不管怎样,请您收下这个,做个纪念。”
      “戒指——”别列日娜娅指着盒子里的东西说,“戒指!”她抬起头再一次重复道,“戒指……”
      他们互相看了一会儿,眼神里是不同的震惊和狂喜,安东突然抱住了她,“刚才我许了一个愿,如果您叫得出这个词,我就鼓起勇气向您请求——请您留下来。我希望看到您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不管这个过程多么艰难。也许这个请求很自私,但我还是这样不磊落的向您请求——我不愿意您离开。”
      他把elena娇小的身体整个抱在怀里,“我这么做一定是疯了,”他想。
      “请放开我,”Elena在他怀里说,“请听我说。”
      她慢慢脱掉一只手套,伸到安东面前:“不管我离不离开,您都得把戒指送给我,戴在我手上,请您——”
      安东先是疑惑的看着她,接着他单膝跪了下去,他把戒指带在姑娘的手指上。
      他听见elena因为缓慢而略显奇怪但却充满情感的声调:“我愿意为您留在这里。”

      Adelina在1942年的春天到来之前跟家人一起离开了列宁格勒——至少在那时他们还在一起。
      在1941年寒冬的饥荒中幸存下来的人们对于离开列宁格勒抱着某种微妙的心态;窥见生机的希望、和亲人分别的痛苦与前途未卜的迷惘相互交织,使这场“疏散”不可避免的充斥着慌乱急躁的气氛。
      Adelina并不想离开,“我们一定为什么要走呢?面包几乎已经够吃了,我还可以带着妹妹去城郊挖土豆。”
      她母亲正在收拾东西,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样说:“我要是你就走过来帮忙,而不是晾着两只手站在那里。”
      Adelina站在那愣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跟着母亲一起打行李。在行李箱里她有一点空间可以塞自己要带的东西,她比量了一下,正好可以塞下一双芭蕾舞鞋。那是前一年才做的,几乎是一双新鞋。
      但最终,Adelina把这双鞋留在家里没有带走。“我那时候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反正我当时考虑了一下,没把那双舞鞋带走。”她后来说这话的时候,正在敲打自己这一个演出季要用的新舞鞋。在舞团的这一个演出季里,她将会扮演奥杰塔,穿上幼年时满心向往的缀满晶亮花饰的精美舞裙。“我后来想这个决定还是对的,等我安定下来可以重新跳舞的时候那双鞋应该已经小了,”她凝神像是回想了一下似的蹙了蹙眉又笑道,“何况我后来有很多新舞鞋。”
      或许与那双鞋相比,她留在列宁格勒的其他东西重要得多。她和伙伴们追逐着穿过石砖铺就的街道,阳光照耀在教堂金色的穹顶上,洒下耀眼的反光;他们在奔跑中,撞着了路边带着草帽推着白色推车的卖酸奶的老妇人,撞着了广场喷泉边上对着教堂写生的青年,他们跑进幽静的街心花园,甚至撞到了树荫里用喁喁私语的情侣——那些场景就被像水粉画一样永远留在1941年的夏天之前;然而多年之后——在她淡忘掉了很多事情之后,那双舞鞋依然留在她的记忆中,就像那只塞得满满的行李箱,角落中从始至终空着一块空间,刚好搁得下一双小姑娘的芭蕾舞鞋。
      Adelina记得他们是在她母亲的工厂门外集合起来,女人们用厚厚的围巾包住头脸,风吹得他们睁不开眼睛。天还没有完全放亮,城市上空灰蒙蒙的天色微微染着一点浅红。Adelina对于这座城市最后的印象是那些沿路的建筑,在轰炸和炮击之后依然屹立的砖石带着沉默的生铁质感,就像曾在十二月人广场上昂首屹立的青铜骑士,刚强而威严。
      后来的事情并没太多可值得回忆的,她们先乘火车,在拉多加湖通向外界的地方像货物一样被卸了下来。他们在那里等着卡车司机。带着伏特加的人们会受到照顾——最终Adelina跟着母亲和妹妹终于爬上一辆货车。司机好几天没有睡觉,在快要接近另一个的湖畔时,车子在打滑的路面上最终失去了控制撞在一棵松树上。人们被巨大的惯性抛了起来,有人被掼出车外,像熟透的豆荚里的豆子那样向外飞出去。
      “结束那趟旅程的时候,我住进医院,跟我一起住进去的还有三个比我小的孩子;他们都是轰炸的受害者,”Adelina的指甲掐进舞鞋的纹理里,“他们后来死在病床上,那一天空气里都是血腥气——有几个军人走进来记下他们的名字,护士们就把他们抬走了。”
      Adelina不想再多说,无论如何,眼下已经是人们安享和平的年代。年轻的女芭蕾舞演员站了起来,她修长的影子落在地上;空旷的练功房中光线有一些暗,她走到床边,撩开厚厚的天鹅绒窗帘,猩红的颜色映在她白皙的手臂上,Adelina不由微微怔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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