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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5.1 ...

  •   1942年初波罗的海舰队军情通报:
      与德军争夺焦点集中在戈格兰水域诸岛……夺取这些岛屿对我方具有重大意义,控制了这些岛屿,就可以保证舰艇部队尤其是潜艇在这一水域内自由行动。而如果德军控制这些岛屿,我方将受到布设在戈格兰岛至小丘捷尔斯岛一线的反潜设施制约……
      1942年1月2日,波罗的海舰队突袭收复了在上年12月初被迫放弃的戈格兰岛与大丘捷尔斯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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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2年元旦前后,围绕着列宁格勒周边的一系列军事行动都取得了成功,这极大地鼓舞了莫斯科大本营的乐观情绪。这种虚幻的曙光促使最高统帅部决心将这场旨在打破城周封锁的反攻行动进行到底。
      然而,从一开始,这场野心勃勃的大攻势就面临着种种困境。
      部队缺少弹药,尤其缺少燃料;预备队总是很难在却被需要时及时就位巩固住阵地。西北方面军,沃尔霍夫方面军和列宁格勒方面军从三个方向上分别发动进攻,但其之间显然缺乏有效的协调,进军轴线很快彼此偏离;通讯设备的不够顺畅使兵力分散不易集结,导致开战的跨度过于开阔。
      54集团军的攻击首先受阻,他们被迫退回防线以内。虽然这一挫折在当时看起来并不十分明显,但这几乎成为此后整个冬春交替的季节里苏军陷于苦斗而成效甚微的预演和写照。

      亚古丁坐在自己床上套上毛衣看了看表,这已经是十分种以内普鲁申科第六次翻身。
      他轻微的叹息了一声说:“可不要说是我把你弄醒的。”
      普鲁申科睁开眼说:“不是才五点吗?”说着又裹紧了被子脸朝里像是要睡去。
      亚古丁终于忍不住说:“既然已经睡醒了就起来吧,你每天天不亮就翻来覆去的折腾,你听不见那张床的响动有多大?”
      普鲁申科再次睁开眼睛翻过身来,他依然把自己严实的裹在被子里,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亚古丁的抱怨,他说:“我想休假。”
      “什么意思?”
      “我害怕有一天会厌烦这工作。”
      亚古丁问:“怎么了。”
      普鲁申科望着天花板说:“病房里一半的病人是被炸伤的,另一半在发热;每天早交班都要念好几个死亡病例讨论,而且有些病号死掉了倒是更让人欣慰:这样的状况天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你最好别叫科主任听见这些话。”
      “你别打岔,”普鲁申科支起上身,“每天进行的都是无望的手术,似乎不管我们做什么他们都活不成了,倒是似乎我们什么也不做反而显得体面点——难道现在这样是你想要的作为外科医生的生活?”
      亚古丁揉着手指的关节,似乎心不在焉的说:“我倒是——无所谓。”
      “那种会厌烦的感觉,你曾经有过吗?”
      亚古丁停了一会儿才说:“也许有过吧——但总会过去的,你这样只是因为战争的缘故。”
      普鲁申科突然说:“可即使没有战争呢?”他停顿了一下,歪头看着亚古丁,“难道你永远不会这样?相似的手术,无数次重复一样的动作,钳夹、缝合、打结,总有一天你会觉得这些对你都不再那么有吸引力,所有高难度的手术在你看来都不再是挑战,可是你还要一次次在冬天里把胳膊伸进冰冷冰冷的酒精桶里,还有永远处理不完的引流管和并发症,你敢保证到那个时候你依然不会厌倦?”
      亚古丁看着他,觉得胸腔里有一种急速膨胀的暴躁情绪,他几乎想抓起椅子砸在普鲁申科脸上——可紧接着就像越吹越大的气球被针尖戳了一下,他在脑子在“嘭”的一声巨响之后一片空虚,全身的力气也一下被抽走了。他有气无力似的瘫在那里,他想,普鲁申科就像一个在病人面前大谈对健康有多忧虑的白痴,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正在挥霍着的是什么。
      普鲁申科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亚古丁的异常而只是在等待一个回应。亚古丁抿起嘴唇转过头去,他什么也不想说。这种对职业生涯的遥远的悲观设想,于他已经毫无意义。
      他终于忍不住赌气似的说:“要是我就宁肯不干了。”
      他听见普鲁申科自言自语的说:“那又能去做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不做外科医生的那一天要去做什么。”
      亚古丁感到胸腔里有什么微微一颤,大轰炸那天,普鲁申科告诉自己“Artur邀请你来基洛夫”的之前也说了这样的话。当时,这句话给他带来的伤感情绪轻易地被随后好消息带来的欣喜振奋冲淡,而现在,这句话在他听来却已经有了双倍的苦涩意味。
      “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你总有干不成的那一天,”他恶狠狠地诘问道,“难道从这楼顶上跳下去?”
      普鲁申科停顿了一会儿,“你说什么?”他迟疑的问,“你干嘛这么说?”
      亚古丁没理会,他弯腰把鞋从床底下拖出来一边穿一边说:“不管你有多厌烦,现在还是快点起来吧。”他系好鞋带站起来,越过普鲁申科的床铺伸手去摘挂在衣帽架上的白服。普鲁申科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现在可不会厌烦,”他神情认真的说。亚古丁刚想抽出手以表示“随你便,跟我没关系”,却听见普鲁申科接着说:“这还得感激你——”他突然像是有一些不自然似下意识把亚古丁的胳膊攥得更紧,“我每想到跟你一起参选总值班,就一点也不愿怠慢——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赢过你。”
      他这样直白的说出这样挑战的话来,自已似乎也有些发窘,于是倏地松开了手。亚古丁侧头看他,看见他的师弟半低着头,眼睛却灼灼的亮着。
      亚古丁一直很难理解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激发出普鲁申科这样的好胜心,从莫斯科的学生时代起,他对自己的竞争就近乎发狂,纵使他从前从来不肯承认这一点。
      纵然峻岭深谷,只有独木成桥,能攀到山巅的只有一个人,跋涉中也不免奢求同行的旅伴。
      亚古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探身摘下白服套在身上说:“这样的挑战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接受下来陪你玩玩。”
      他说完转身就走。尽管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言,但他毫无担心的确定,普鲁申科一定已经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回应。

      一天下午Lena正在车床上压零件,车间主任叫她:“请过来一下。”
      她赶忙脱掉毛线手套揣在围裙的口袋里,从车床边上跑出来跟在那一支已经小有规模的队伍后头。
      “这是干什么去?”她低声问前面的姑娘。
      那姑娘脸颊上长着两丛雀斑,亚麻色的头发草草的编成一条辫子搭在背上,这让她看起来显得比实际年龄幼小得多。“听说是拍宣传片,电影厂还来了几个人,扛着好多机器,”她吃吃的笑着说,“多有意思。”
      事实上,战争开始以后,人们就有了很多从前没有的新奇经验,这种苦中作乐的经历甚至可以极大地冲淡震惊和恐惧带来的伤害;就像用水泵从弹坑中抽干积水以维修破裂自来水管道这样的场景都可以吸引很多人的围观。
      Lena跟着人群走进工厂的地下室,果然看见几个中年男人正在摆摄影仪器。“请你们站到这边来,”一个人叫他们。Lena这才注意到地下室的一角已经被清理出来,并且摆上了桌椅。一个大概是导演的人站在那,他们的军代表Abt。
      他们被告知要拍一组“下午茶”的场景。人群稍微有些骚动。“下午茶?”雀斑姑娘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重复道。Lena看见她在咽口水,自己不由也咽了一下。
      这时她的眼光不经意的一扫,突然注意到军代表似乎看着她,嘴角还带着一点会意的笑意。
      “真丢脸,”lena下意识的抬手抚了一下脖子,接着愤愤的扯了一下领口。
      这个孩子气的动作让Sasha不由扬了扬眉毛。
      人们很快明白了“下午茶”是怎么回事。那些漂亮的瓷茶杯被发到他们手里,几个姑娘还被每人发了一块假蛋糕。
      雀斑姑娘嘟囔道:“我真是要哭起来了。”
      Lena捏着那块海绵做的假蛋糕,松软的触感让他的唾液腺又不由自主的分泌起来。
      导演冲他们喊:“各就各位!”
      Lena开始对这桩“任务”感到反感。“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有什么意义呢?”她没精打采的托着那块三角形的假蛋糕想。
      “姑娘,精神状态高昂一点!”导演走到她面前,做了一个提拉的手势,“对,就好像您是乌兰诺娃!”
      Lena努力站直了一些,鼓了鼓两颊的肌肉。
      导演大声喊道:“请你们笑一下,显得高兴一点!”

      拍摄结束的时候,人们先前的兴致早已殆尽。在车间里他们还可以靠干活取暖,在冷飕飕的地下室里站了一个多小时,浑身都要冷透了。
      Lena哆嗦着回到车床边,却发现手套不见了。
      “一定是掉在地下室了,”她想,“真倒霉。”
      她急匆匆的往地下室跑,楼梯上灯已经关了,她借着楼上的一点光亮走下仄仄的楼梯,好容易快摸到楼下,突然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她脚下下意识的想站住,可膝盖已经撞在地板上,接着她感到右脚的脚踝一阵发热,像有什么东西在关节里涨开。她并没觉得疼,却站不起来了。
      她想喊人帮忙,但嗓子干涩,声音像是全塞在喉咙里。她又试了一下想站起来,这一次她感到脚踝疼得很厉害。
      “见鬼的下午茶,不然怎么会赶上这样……”lena突然觉得委屈继而很愤怒,“为了什么可笑的宣传片,他们为什么不来宣传我现在这个样子!”
      “有人吗!没有人来看看这里吗!”她哑着嗓子奋力喊起来;等到一会儿之后有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几乎已经要开始歇斯底的嚎叫起来了。
      她的脚踝整个肿了起来,有个老师傅托着她的小腿让她试着动一动,但她动不了。她听见那老师傅说“你应该去医院看看,也许骨折了”的时候,不由哭了起来。
      大概因为她平时总是一副自持的严肃模样,看到她此刻这样的激动失态,人们一时都不敢做声。
      终于有人说,“我送您去医院,请别哭了。”
      Lena看见军代表在她对面蹲下身来,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又回身对围着的工人们说:“就这样,请你们回去继续做自己的工作吧。”

      “是三踝骨折,”德米特里耶夫指着片子说,“没什么,打个石膏固定就行了。”
      Sasha笑着说:“真是太感谢了。”
      沙皇抬起下巴指了指普鲁申科说:“既然您是zhenya的朋友,照顾一下是应该的。”他摘下片子说,“一会儿在X线下做复位。”
      Sasha说:“我可以进去吗?”
      德米特里耶夫说:“你进去干什么?X线是有辐射的。”
      Sahsa笑笑说:“手法复位会很疼吧?”
      德米特里耶夫看了看他说:“是会有点疼,那么随你吧——不过我觉得这姑娘看起来很坚强,她未必领会你这套好意。”

      “你休息几天吧,”在送lena回家的路上sasha说。
      “可是我还没请假。”
      “我,你已经向我请假了。”sasha说,“这不会算作旷工的,别担心。”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sasha开玩笑说:“我们的损失会让电影厂来补偿。”
      Lena勉强笑了笑说:“是啊,要不是那个傻透顶的下午茶。”
      她低头去剔指甲上一块泥渍,还在腹诽这自欺欺人的勾当,却听见开车人慢悠悠的说:“也许确实有点傻——其实人们都知道现实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但总还是要互相给一点希望。”他回过头来,款款的笑着说:“是这样的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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