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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13 ...

  •   1941年冬,拉多加湖水文记录:
      ……11月中旬之后,拉多加湖进入封冻期;水上运输被迫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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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列宁格勒围困战的任何记载,都不会遗漏的内容是:1941年冬天里城市内可怕的饥荒。
      随着航道的封冻,外界的物资运输被彻底中断;气温降到零下40度,城市中停水停电停暖气,数以千万的市民在那个冬天里冻饿而死;然而一直到战争结束的若干年后,时任卫生局长的莫山斯基向采访他的记者透露,对于城市内由于饥饿所致的死亡人数,官方并没有进行过统计; 1945年,列宁格勒政府曾经组建过一个特别调查组,但已经无法得到确切的数据,而这个调查组最后提交的报告,至今仍是机密。
      作为列宁格勒苏维埃政府的最高领导人,帕普科夫很多次在报上发表声明,保证列宁格勒的粮食供应;但他显然无法兑现他的承诺。人们逐渐失去了耐心,关于帕普科夫被逮捕的小道消息被演绎成若干版本在市民里传播,而由于牵涉面太广,根本无从找到造谣者,也没人关心这些传言从何而来;面对不满情绪的蔓延,官方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
      内忧外困,列宁格勒似乎正在慢慢的陷落。

      Adelina在经过一间土屋子的时候敏锐的闻到了一股炸东西的味道,接着她就几乎是本能的忍不住跑了进去。里面是两个看起来比她大一些的男孩,脸上被灰蹭的脏兮兮的。
      “你们在干吗?” Adelina问,“这味道……真香。”
      “是个丫头,”其中一个说,“你干嘛进来?”
      Adelina都点怕,她瑟缩的说:“我饿坏了,我妈妈快死了。”
      他们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刚才问话的男孩儿说:“跟我们来吧。”
      Adelina跟着他们进到里面,她看见平底锅里滚开的油,他们在炸面包片!她站在那里愣住了。
      一个男孩儿用一只玻璃罐子装了些碎面包:“你拿去吧,可我们也没有别的了。”
      Adelina还记得她的妈妈见到这些东西时吃惊的表情:“天啊!他们给了你这么多!”
      “是啊,妈妈,”Adelina声音颤抖的说,“很多……”

      Volkov在清晨去世;护士们沉默的将白布罩在他身上,他的同事们默默摘下军帽,退到两旁,目送护工将平车推出病房。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哭泣,军人们重新戴好军帽,步伐庄重的跟在平车后面出了病房,仿佛军礼的仪仗。
      Volkov术后第三天,就出现了严重的肺部感染,一般状况随之急转直下;普鲁申科一度指着胸片上大片的实变影绝望的说:“该不会是气管食管瘘吧?”
      “胡说!”亚古丁厉声制止这种自我质疑,“要是连自己亲自参加的手术都怀疑,我们就不用继续干了!”
      抗感染的治疗几乎没有效果,Volkov每天都在发热,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谁都没有说什么,但人们都明白,他抗不过去了。
      “也就是今天晚上了,”前一天晚上交班巡视完病人,亚古丁低声说。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通知护士准备了抢救药品,“总要最后尽到责任。”

      那天晚上,普鲁申科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亚古丁突然问他:“你有空吗?跟我去趟大剧院?”
      “干什么?”
      “我去Tarasova那儿,” 亚古丁进一步解释说,“她上次见到我的时候告诉我说她那里的道具服装里有手套,我想去要一副,”他动了动指头,“冷。”
      普鲁申科直白的拒绝说:“我不想去。”
      可是他的外套已经被亚古丁抓了起来:“走吧。”
      “我心情不好,我要回去睡觉,”普鲁申科心烦意乱的说,“你自己不能去吗?”
      “走吧,”亚古丁似乎毫不理会的笑着,不乏嘲讽的说,“等你饿死了,可睡的时候还长的呢——走吧,”他再三的重复着,语气却已经变得温和,带着宽慰似的,“你与其回去胡思乱想……”
      普鲁申科站着没动,直到亚古丁走过来一手抖开外套,塞在他怀里;亚古丁的手按在他胳膊上的时候,普鲁申科微微打了个哆嗦。
      “好吧,”他闷声答应着,并且在亚古丁前面抬脚走了出去。

      他们并没怎么说话,普鲁申科在冷风里缩起了脖子。
      “快点走吧,冷死了。”他抱怨道,并且开始后悔这一次出行。
      他当时饿得心里发慌,像有很多条绳索捆在身上似的难受;他不由得越走越快,像是被上了发条似的,两条腿停不下来,任凭呼呼地喘着粗气,寒冷的空气也蛰得鼻腔和嗓子很不舒服;天气这样冷,他却实实在在的出汗了。
      他满脑子开始胡思乱想,像是过电影,仿佛看到各种各样的画面;他好像看见自己走在医院的走廊里,拐下楼梯,到了地下室,又要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路的尽头却好像被炸开了,露着巨大的黑洞洞的窟窿;人们在那里排着长队领面包,他走过去,却好像搬不动给他的面包,他只好一块块撕开塞进口袋,有人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到一边;他爬起来,摸着口袋继续往前走,到处都是瘦骨嶙峋的人,有人穿着手术衣,有人推着太平间的推车;“我有个病人今天就这样死了,”他想,突然觉得非常难过,“他的肺一大块实变的感染,他咳痰,但我没有药……”
      “抓住他!”有人在后面喊。
      普鲁申科觉得浑身发冷,汗水在他身上一下子全都被冷风吹走了似的,“抓住他!”
      他想要跑,却猛然站住了。
      风声呼呼的响着,没有走廊,没有面包,他站在空旷的大街上,额头上汗水涔涔。
      “你跑什么?”亚古丁气喘吁吁的跟上来,“你……”
      “没事,”他吸了口气说,“没什么。”

      Tarasova戴着眼镜,在一个本子上登上“借用手套一双”的字样,把笔交给亚古丁说:“你签个字。”
      普鲁申科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把手凑近蜡烛的火焰取暖。
      “抱歉,能在您这里歇一会儿吗?”他问。
      Tarasova想了想说:“那么你们到练功房去吧,里面有椅子;那里没锁门.”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他们坐在条登上休息的时候亚古丁问。
      “还要有什么:一个病人被治死了。”
      亚古丁把手按在镜面上,冰凉的玻璃让他感到一阵刺痛。“你早该知道预料到就是这种状况的,”他挪开手掌说,“干这行总会碰到这样的事,我很遗憾,但我问心无愧。”
      “可是,”普鲁申科自嘲的笑了笑,他声音有点飘忽,“我决定同意手术的时候是因为怀着希望的……”
      亚古丁歪头看着他,对这说法不无诧异。
      普鲁申科也看着他,接着说:“就好像绝处逢生。”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亚古丁站起来说:“真的么?我倒是从来不信侥幸运气这一套。” 他系上外套的拉链,“回去吧?”
      普鲁申科没理会他,突然转换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我小时候在查里津——现在的斯大林格勒——亲眼见过一件事,”他说,“人们抓住一个人,他原来是个白军;他们把他捆在栓马的桩子上,他看起来跟村子里别的人没什么不一样,脸色苍白,而且嘴唇都干得裂开;只有我一个人在那里看着他的时候,他求我给他点水;我不敢动,因为人们告诉我这个人穷凶极恶,他曾经带着骑兵队杀死一个村子的人,不管男女老少。”
      亚古丁疑惑的问:“后来呢?”
      普鲁申科突然异常简洁的结束道:“后来他被绞死了,当时我就在那儿,我不敢往上看,但他的脚就在我眼前晃。”
      亚古丁皱着眉头说:“说这个干嘛。”
      “这城市没救了,就像病入膏肓的病人,”普鲁申科也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说,“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也会被绞死,被冲进城的德国人挂在杆子上。”
      亚古丁皱着眉头说:“你困糊涂了吧,他们把你吊起来干嘛?又不是……”
      普鲁申科开始向外走,他似笑非笑的打断了亚古丁的话:“是啊,这太不可能,因为在那以前,我大概已经饿死了。”
      “真见鬼,”他接着叫起来,摇晃着门说,“他们从外面锁上了。”
      亚古丁把普鲁申科推到一边自己拽了半天把手,最后只得承认:“确实是上锁了。”
      “一定是打更的不知道我们跑进来了,”普鲁申科沮丧的说,“但愿明早他们早点来上班。”
      亚古丁似乎没那么郁闷,他四下环顾着练功房。
      普鲁申科就地又坐了下来,四壁都是半墙高的镜子,反射着银色的光,似乎都带着寒气。他转头去看镜子里自己的脸,却发现影影绰绰并不看得真切,亚古丁的脚步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沉闷。
      “喂,你在干什么?”他问。
      回答他的是亚古丁兴奋的声音:“这个留声机竟然可以响!”
      音乐响了,是一段舞曲;但不是芭蕾,而竟然是弗拉明戈。
      “不想来跳一段?”亚古丁走过来朝普鲁申科伸出手,“茨冈人的舞,我记得你会跳。”
      他轻轻哼起由那些流浪者们传唱起的旋律,声音低沉却带着感性的诱惑。
      普鲁申科迟疑了一下,他的思维在一瞬间有点恍惚,像是听见了塞壬歌声的水手;亚古丁戴着的手套掌心的红色像是一滩让人目眩的鲜血,让他眩晕却又激起他莫名的兴奋;普鲁申科在恍惚中站起来伸出了手。
      他的手随即被亚古丁抓住,接着整个身体都被那人大力拉扯的惯性扯进怀里。
      亚古丁在他耳边调情般的低语:“我的女伴们总抱怨我收送都太不绅士。”同时把手似乎无意的搭在他的腰窝上。这种异乎寻常的挑逗态度让普鲁申科悚然一惊,他猛地绷直了腰背,条件反射的躲开环在他腰上的手。
      “这跟我没什么相干。”他硬邦邦的说。
      “你对这个不感兴趣?要不我们谈谈解剖学——椎体的体表标记,”亚古丁的手顺势滑开,搭在普鲁申科胯上,“这是腰3-4。”
      普鲁申科猛地推开了他,他的一只手还被亚古丁攥着,但两人的身体已经分开;乐声激烈起来,节奏越来越快;普鲁申科昂起了头,表情冷漠甚至有一丝痛苦,但他的手腕和手臂却都生动的起伏着,身体的姿态热情而挑衅,柔韧而喷薄的力量似乎随时都可以从肢体里爆发出来。
      亚古丁绕着他,他的皮鞋随着音乐的节奏击打着地板;他们对视着,眼光里都是渴望征服与发泄的,情(河蟹)欲的光亮。
      亚古丁手臂用力,丝毫不顾忌普鲁申科的抗拒;他再一次把他搂在怀里,普鲁申科的手按在亚古丁胸前,有意而无意的触碰到了他的乳(河蟹)头;亚古丁咬着牙齿般的笑声和在音乐声里,混合着压抑与渴望的意味。“那是第四肋,”他说,接着他的手压在普鲁申科胸骨上,“这才是第四胸椎。”
      他们拥抱在一起,随着音乐几乎是本能的旋转着,亚古丁的手随着普鲁申科起伏的呼吸向下游移:“剑突,胸9;肋下缘,腰3;脐是腰4——”他的手并没有停,“耻骨联合——”
      他的话头被普鲁申科骤然打断,他矜持的师弟在把舌头堵进他嘴里之前恶狠狠的说:“后面是尾椎……”

      亚古丁没想到普鲁申科会突然以一种如此激烈的方式迎合过来,他被挤压得后退了几步,几乎喘不上气,普鲁申科这种激烈的姿态令他征服的欲(河蟹)望迅速膨胀起来,他抽出手扳过普鲁申科的下颌。他们因为饥饿而滞涩的唇舌在热烈的长(河蟹)吻中纠葛而似乎突然变得灵活,就像干枯的枝叶浸入水中,在一瞬间便活色生香。
      当他们俩分开的时候,都青筋毕露的喘着粗气,亚古丁才突然意识到,留声机还在响着。
      他不知道是因为轻微的缺氧还是体力太差,脚下竟然摇晃了一下才站稳。
      普鲁申科在他对面,满脸通红;他喘息了一会儿哑着声音说:“就这样完了?”
      亚古丁的气已经喘匀了,他玩味的看着普鲁申科没有回答。
      “你这算什么,”普鲁申科突然咬着牙发狠道,留声机的唱针在一个高音上跳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响,“你是怕什么?”
      亚古丁微微低下头,他的脸背着光,眼睛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但唇际慢慢浮上来的一丝居高临下的笑意却看得真切。
      “让我怕的事?呵……我是怕你事后后悔,”他的声音在嗓子眼里含糊的随着喉结滚动着,待到慢慢抬起头时,一双眼睛晶亮的像是荒原上的狼。
      普鲁申科下意识的也昂起下巴,露出挑战的神情;但猝不及防的,在下一秒钟,亚古丁像豹子一样跃起,巨大的冲劲让两个人都跌倒在地上;再向后摔倒的一瞬间,普鲁申科的双臂紧紧抱住了对方的肩膀。
      “也许明天就死掉了,怕什么?”他的脊背撞在地上,一口气戗在胸腔里,在气息紊乱之间他咬着牙说。
      亚古丁同样咬在牙齿间的调(河蟹)笑声跟着呼出的气息吹在他耳边:“是啊,反正也找不到别人,我们两个正好这样碰见……”
      亚古丁利落的扯掉了普鲁申科腰间的皮带,把他压到身下,每一个动作都仿佛不可置疑。普鲁申科竭力的反抗,却也在竭力迎合,“说的没错,我们都知道自己在干嘛,”他一把勾住亚古丁的肩膀,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这边。
      “你不觉得这样讨价还价似的说个没完很煞风景,”亚古丁手下不停,“还不就是找个乐子……”
      很久之后他们各自回想那个夜晚,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拼命做出这样撇清的表白,也不知道这样蹩脚的声明是要暗示什么;他们似乎在一开始就拼命给故事打上“朝不保夕”“生(河蟹)理需求”的标签,蓄意涂抹着末日狂欢的色彩来掩饰那一刻的惶恐和渴望;他们共同律(河蟹)动的躯体分明已经感受到共鸣的欣慰的狂喜,但他们依然谁都不肯先一步承认自己是需要的而并非单纯被需要的那个。
      他们撞得地板咚咚直响,亚古丁不由手臂加力,“我看你不像没吃饭”,他笑道,普鲁申科却毫不理会,他紧咬着牙齿,胸膛剧烈的起伏。
      “我真爱你这个样子……”亚古丁低声的冷笑着,他把头埋进了普鲁申科的肩窝;他把粗硬的发茬抵在普鲁申科的脖颈上,怀中的人一阵战栗。
      音乐声突然中断了,亚古丁这时正向前一顶,普鲁申科猛然仰起上身,他的呼喊就像涨潮的水似乎马上就要从他一直紧绷的嘴唇间挣脱出来;然而在那一个瞬间,他突然从面前的镜子中看清了自己的脸。
      从小到大,他都不怎么照镜子,“自我”更像是一种精神象征而非具体的影像;那一瞬间他看见自己脸孔赤红,头发贴在额头上,眼睛像是冬天里饥饿凶狠的野兽。
      他骤然觉得脊背被人抽空,整个人一下子跌落下去,在疯狂的宣(河蟹)泄和满足之后,他感到肌肉酸痛,全身脱力。他的头砰地撞在地板上,一时眼前金星乱冒,“怎么了?”他听见亚古丁吓了一大跳的声音,“你没事吧?”
      “我困了,”他喃喃的说,突然连眼皮都不想抬起;可他其实也睡不着,空气里充斥着暧(河蟹)昧的气息,亚古丁手脚轻柔的摆弄着他,普鲁申科在恍惚中,觉得整个心底都像被碾碎了似的柔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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