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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5 ...
《德国陆军最高司令部总多谋长弗朗茨·哈尔德上将私人战时日记》,1941年10月(节选):
列宁格勒周围的包围圈还没有收紧到期望的程度……敌人在列宁格勒集中了庞大的兵力和大量的物资,考虑到我们力量在列宁格勒前的消耗,局势将继续紧张,直到饥饿配合我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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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10月中旬以来,列宁格勒一直被覆盖在阴霾之中。日照的时间慢慢缩短,阳光好像再难撕破云层,厚重的云块在城市上空漂移翻滚,像波罗的海低吼着的怒潮。
到下午5点钟,日光已经全然退去,黑沉沉的夜色笼罩着城市,空中又下起雨来。
“真冷啊。”亚古丁搓着手说,“今早上我冻得手指都不灵活,起来看见有些地面上都结了冰碴;这可能是今年最后一场雨了,再下就该下雪了。”他转向普鲁申科,“去年是什么时候下的第一场雪,你还记得不?”
“不记得。”普鲁申科的手交叉夹在腋下,他的鼻头红红的,话音也不很清爽。
“我还是更喜欢莫斯科的天气,冬天虽然冷点,但不像这儿,老是阴天下雨,总是湿乎乎的。”
普鲁申科像是想说点什么,但还没等说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亚古丁赶紧抬手拢在蜡烛的火焰旁边像是怕普鲁申科的喷嚏把它吹灭:“我说,你要不吃片阿司匹林?”
“吃了犯困,还怎么值班?”
“我们不是有两个人在这里值班吗?”亚古丁毫不理会普鲁申科对他前半句话投过来的不信任表情,“那明天白天你就等着困死过去吧;明天的手术可是个大活儿,胃溃疡穿孔——你提手术时候术式是胃大切,是吧?”
随着战事的变化,医院里的手术种类也不同于前。战伤的数目减少了,病号中市民的比重开始增大,物资紧缩和精神紧张的危害初现端倪;由于严重的溃疡病而不得不手术的病例数目是之前的好几倍。亚古丁对此还有个理论:“焦虑的人最容易得胃溃疡,这种人的祖先就是那种一到秋冬交际就因为害怕找不到食物而胃酸增加患上这种病的家伙,按照进化论这些意志薄弱的人都是应该被淘汰的。”
普鲁申科对这种观点嗤之以鼻,说实话,他自己紧张的时候就常常会觉得胃酸,可他从不认为自己意志薄弱。
但亚古丁刚才的话明显对他产生了作用,他犹豫了一下说:“我吃半片吧。”
看普鲁申科从护士那拿了药片吃下去,亚古丁在一旁故意说:“等你睡着了,我下医嘱用不着请示你吧?”
普鲁申科未置可否,只是从床上拿起一个枕头扔给亚古丁。
亚古丁夹着枕头,端着蜡烛挪到离床远一点的那张办公桌旁。普鲁申科钻进被子,被子有点潮,他微微打了个冷战;他缩在被子里,看见亚古丁已经在桌边坐定,顺手拿了一本什么书在看。亚古丁的侧影被烛光映在墙上,滤去时间在面孔上留下的痕迹,轮廓似乎依然像若干年前一般俊朗鲜明。普鲁申科嘴唇动了一下,却最终咬住了嘴唇。他闭上眼睛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张口问:“喂,我说你冷不冷?”
亚古丁好像愣了一下,他含含糊糊的说:“还行吧,晚上冷了有外套,还有你的外套。”
他听见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响了一阵,等他回头去看的时候,普鲁申科已经把自己裹成一团,脸朝墙背过身去。
亚古丁轻轻吁了口气,可连他自己也搞不清其中的含义。
上次从他的理发馆回来,两个人间的气氛变得有点微妙。谁都不曾再提起那件事,却好像有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暧昧。亚古丁并非刻意不喜欢女人,他喜爱姑娘们优美的曲线和妩媚的风情,跟他喜爱所有漂亮可爱的事物一样,赏心悦目,让他心情愉快;然而那些都不是触动他心灵的东西,握在手上时也未必珍惜,无法得到也并不会觉得有多遗憾。
但有些东西是不同的。
比如当那天早上普鲁申科的呼吸在他旁边几公分的地方起伏的时候,他突然产生出的——或者说回想起的——某种强烈的愿望。
无论愿意承认与否,普鲁申科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在他心里有不同寻常的地位。亚古丁记得自己最初并没有特别注意那个清秀的男孩儿,而开始给他留下印象的是普鲁申科一次次倔强固执的自我证明;直到最后,那双眼睛里蓝色的火焰晃了他的眼,烫了他的手。
长久以来,亚古丁自我催眠的认为他和普鲁申科之间别别扭扭的关系都源自曾经不友好的竞争带来的后遗症,却因此忽略了在那段竞争开始之前已经暗暗埋藏并且萌发的幼苗。
他离开莫斯科的时候曾经赌气的想,要和那个不公平的地方,和那里经历的一切一刀两断;但从时隔三年再一次见到普鲁申科的时候开始,就注定着那些似乎已经落定的尘埃又将泛起烟尘。他们之前的故事以互相抵触的冷漠画上休止符,而因经时间的淡化后的偶遇重新起笔;有些东西藏得太久太深,连自己都忘了归处;在误打误撞之间被不经意的翻检出来的事实,往往因为特别直白简单而格外令人震惊。
亚古丁回想起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自己也感到好笑;也许的确是相隔太久,以致于他已经忘记应该如何与他的师弟相处,他尽力回忆并且模仿那时的言辞锋利争锋相对,俨然是在扮演一个和过去一样的自己。
但是事过境迁,现在的五味杂陈又怎么会是年少气盛时意气风发的心境。
夜班时来了急诊手术并不能算倒霉,倒霉的是睡前刚吃了阿司匹林片,困劲正死缠在身上的时候被从床上扯起来;普鲁申科被叫起来的时候脑子是清楚的,但眼皮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竭力地睁着眼睛,看见双影的亚古丁在面前晃;口腔里干得连口水都吞不下去,胃里一时竟有点恶心。
“原本计划明早手术那个老大叔,穿孔了。”亚古丁说。
普鲁申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起来:“怎么会?白天的时候他状态很平稳。”
“他吃东西了。”
普鲁申科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吃东西?哪有东西可吃?”
那时候列宁格勒市政府已经颁布了食物定额供应的法令,人们每天领到的面包差不多都不够吃。基洛夫的大夫们还曾经开玩笑说:“这回连禁食水的医嘱都用不着下了。”
“他入院前藏在口袋里的一块面包,现在硬得像石头,他在熄灯之后掏出来偷着吃了。”
“老天啊……”普鲁申科觉得自己的胃在这个时候异常应景的翻腾了一下,“我对他说过不能吃东西,当时你也在,是不?”
亚古丁摇着头说:“大概饿急了吧?输的葡萄糖完全不够;可是天知道他怎么还攒下那么块面包……”他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怪可惜的,那么块面包……但愿没都漏到腹腔里去……”
普鲁申科皱着眉头,他已经系好了鞋带,伸手去拿白服套在身上:“拜托别说了,你不觉得反胃吗……”他走到门边,发觉亚古丁站在那儿看他:“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亚古丁像只金丝雀似的歪着头,他一本正经的说:“伙计,你把白服的里外面穿反了。”
普鲁申科从上台就觉得情形不太对,在无影灯啪的开亮的那个瞬间他竟然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感到兴奋,而是依然处在一种迷迷糊糊的梦游状态;到了这时他倒也并不是觉得有多么困,可是他的关节和手指似乎都不随意志而动作。
“真糟……”他暗想,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请再对对灯,”他拍拍患者的肚子对护士说,“光线不亮。”
“我主刀吧。”亚古丁这时候突然说。
普鲁申科肩膀一动:“什么?”
“我觉得你状态不太好,反正我吃了阿司匹林脑子就不清楚。”亚古丁慢条斯理的说,好像这没什么好诧异的。
“那是你,”普鲁申科的声音突然大起来,而后似乎是顾忌到这种激烈的反应是不是会显得神经质而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别打这主意,lyosha,你别老想着要当主角。”
亚古丁在听到后一句话的时候猛然抬起了头,他盯着普鲁申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声音在口罩后面传出来竟然有点沙哑,听着像是蛇在嘶嘶的吐着信子:“没人要抢你的——况且没谁说那就该是你得的。”
普鲁申科的眼光稍微躲闪了一下,但他随即恢复了原来的姿态:“可至少现在,那不是你的。”
亚古丁一哂:“我真不知道你会这么介意这个——在这种重病号面前。”
普鲁申科的脸色骤然变了,他恶狠狠的说:“用不着你来批评我的职业道德和专业水平。”
他们这样低声的说着,直到大声唱和核对器械数目的器械护士和巡回护士停止了报数,他们才都直起身来闭上了嘴。普鲁申科伸手说:“皮刀。”可眼睛却依然盯着亚古丁,并且听见亚古丁从嗓子眼里冷笑了一声。
普鲁申科一向为自己手术时清楚的解剖关系感到自豪,“我睡着了也画得出胃周血管的走行。”而且当时胃小弯一侧的粘连并不是特别厉害,在之后很久一段时间里他都沮丧的想不明白怎么会伤到胃左动脉。
当时他确实还很晕乎,胃也不舒服,他甚至不知道血涌出来的那一秒钟自己在想什么。
可下一秒钟他的晕劲儿就全醒了,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特别愚蠢而又后果严重的失误。
可是还能补救——他的左手在最短的时间里掐住了胰腺上缘胃左动脉起始的部分,“吸引器!”他急促的说着,接着伸出了右手,“止血钳!”
话音没落,亚古丁已经器械台上拿起来止血钳,他拿着吸引器粗略还没完全吸掉积血就张开钳嘴夹了上去,然后又拿起一把钳子夹了一道。
血止住了。亚古丁拎起钳子把递给普鲁申科,“你扶着。”之后他对护士说,“粗线,缝。”
普鲁申科的右手还直愣愣的支在那儿,亚古丁示意他把钳子接过去,“缝八字,两道,我自己打结。”
一种混合着懊恼与耻辱的感觉冲上普鲁申科的脑门,他默默了收回了右手,上前接过了止血钳。
“这一下出了多少?”亚古丁问,现在他俨然已经成为术间里的主导。
巡回护士看看了负压管:“差不多200ML吧。”
亚古丁语气平和的说:“你还挺镇定的,反应够快的。”
普鲁申科把脸微微转开,他抬起眼睛向上望了眼天花板,随即又低下了头。
一直到手术结束,他都没再说一句话。
“你去哪儿了?”等他回到办公室,已经是早上六点钟,亚古丁眯着眼睛靠在椅子里问他。
普鲁申科依然没说话。
“你去病房了?别担心,我觉得没什么事。”
普鲁申科两腮的肌肉紧紧咬在一起,他头也不回的坐到床上:“我干什么用不着你管。”他躺下来,呼吸还很不平顺。他紧紧闭着眼睛和嘴巴,心里却烦躁的想大声喊叫。有什么猛烈地冲击着他的胸腔,有只手在他胃上拉扯着,他闷闷的打了个嗝。突然,一阵歇斯底里似的疼痛攫住了他,刺得他猛地弓起了背。
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很快和瞬间冒出来的冷汗混在一起,弄得他满脸是水。普鲁申科本能的缩得更紧一点,这时候他听见亚古丁的声音在他背后:“我说,你怎么了?”
普鲁申科拼命摇着头,是胃痉挛,但他想说:“没你的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鬼!”亚古丁咒骂了一句,转身跑了出去。而普鲁申科已经无暇去思考这句话的含义。直到他的上衣袖子被扒开,肱二头肌上一阵刺痛。一切慢慢平静下来。
“阿托品,”亚古丁黑着脸晃了晃手里的针管,“你一会儿自己去看看药瓶,我可没给你打别的。”
雨断断续续的下到第二天傍晚,雨丝里开始杂夹着冰晶;雨水混合着雪落在地面上又很快融化掉,被来往行人踩着,一地泥泞。Zhulin一边在台阶上蹭着鞋底的泥水,一边敲响了门。
“快请进来,”开门的老妇人说,“Viktor刚还在念叨。”她伸手去接zhulin拎来的一个布袋子,zhulin轻轻抬手拦了一下:“我自己拿着吧。”
他跟在老妇人身后走进屋子,Viktor Kudriavtsev从里面走出来。他披着件骑兵部队里常见的大氅,头上没戴帽子,露着几乎已经全部白了的头发,满是皱纹的面孔上神色温和,但目光练达而敏锐,丝毫不像快70岁的老人。
“进来坐吧,”他说,声音因为上了年纪而显得沙哑,“你拿的是什么?”
“是一些炭块,您留着烧烧炉子。”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取暖逐渐成为市民生活里一个严重的问题,“这可是稀缺物资啊。” Kudriavtsev故意拖着一点长音。
Zhulin并不介意那语气里的淡淡嘲讽,他笑了笑说:“您看,我还是有点特权的。”
他把袋子放在门边,掸着大衣上的水滴;Viktor抬手敲了敲墙壁说:“这东西拿来的正好,可以煮咖啡给你喝了。”
Zhulin赶紧弯腰对着炭块做了个保护的动作:“别、别,用不着这样奢侈,”他想了一下又说,“烧点开水泡杯茶就行了。”
Kudriavtseva太太去烧水,两个人窄小的书房的藤椅里坐下。老Viktor把手伸在背后把棉靠垫整得平整一点,却听见zhulin说:“对了,我还没跟您说过吧,kulik现在列宁格勒。”
Kudriavtsev的手停滞了一下,他直起腰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跟朱可夫一起来的,随行参谋。”
“可朱可夫已经回莫斯科了,他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Zhulin轻轻摇了摇头:“他现在跟着费久宁斯基,54集团军的参谋班底叫库里克元帅带走了——把参谋划归成自己的人,这好像已经成了一种惯例。”
Kudriavtsev 摇着头说:“我早对Ilia说过,他适合野战部队,哪怕是从连长干起;我当年就不赞成他走参谋路线,从去西伯利亚开始,直到后来调到大本营,我都是不赞成的。”
Zhulin说:“可他当年要是不去西伯利亚,就得回骑兵军。”
Kudriavtsev的感情像是受到了伤害,他皱了皱眉头说:“骑兵,可那又怎么了?别忘了他就是骑兵出身,也幸亏这个出身。”他低声念叨着,“他在伏龙芝可是给洗了脑子。”
Zhulin笑了笑,像是安慰:“铁马代替真马,这不是抢班夺权,只是一种进化;骑兵军官比起步兵,是更容易接受机械化的,因为他们战斗的核心都是机动性和速度。”
Kudriavtsev叹了口气:“大概我是老了。”
他沉默着不再说话,直到Kudriavtseva太太端进茶来。滚烫的茶水冒着氤氲的蒸汽,阴冷的房间里好像一下子温暖起来。
“连老太婆也说我老了,人老了就不知好歹的絮叨,”Kudriavtsev看着太太走出去,自言自语的说:“我现在总喜欢回忆以前的事情,比如马刀和我的学生。”他拿起茶杯端在手里,突然又补充道:“我喜欢有才华的年轻人。”
Zhulin可以理解这些似乎不着边际的闲谈里的惆怅,他说:“Ilia干得不错,Platov给我写信的时候还提到他来着。”
“Ilia脾气可倔着呢,主意又大,什么都要自己做主,” Kudriavtsev说,“他高中毕业说要去参加骑兵,他父母是不很愿意的;他爸爸抱怨说,他儿子小时候跟着我学骑马,没想到长大了就想着要骑着那畜生到野蛮人的地方去——可等离开伏龙芝,他又说什么也不愿回骑兵部队了。”他停顿了一下,嘟囔着说:“蔫倔。”
Zhulin呷了一口热茶说:“您不想见见他吗?”
Kudriavtsev笑了笑说:“不必了吧。”
Zhulin并不觉得意外,他接着换了一个话题。
等走出老Viktor家,街道上已经黑得看不见对面人脸;街上的路灯都灭着,风刀子似的割人脸,zhulin裹紧大衣加快脚步,却是向着回家的相反方向。
Sasha开门的时候表情很是诧异,他大概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自己的院长。
“您从学院来?”他把zhulin让进屋里问。
Zhulin说:“一个朋友家。”
Sasha开玩笑的眨了眨眼,军政学院院长工作之外的生活是很单调寂寞的;zhulin半辈子风流,到头来却是个老光棍。但之后的话却让sasha愣了一下:“我去Kudriavtsev家坐了坐。”
Sasha端过烛台放在桌上,似乎是不经意的问:“Ilia去找您了?”
Zhulin笑了笑说:“是的,但我去Viktor那儿跟着没关系,只是想去看看老朋友。”
Sasha随手拿起桌上的铅笔拨了拨蜡烛芯,依然用很不经意的语气说:“Ilia这人很固执,凡事都要自己做主……”
Zhulin饶有兴趣的样子说:“今天Viktor也这么说。”
火光跳了一下,sasha投在墙壁上的影子也跟着微微一动。
Zhulin继续说:“他来找我,说54集团军费久宁斯基少将那里缺参谋人员;他希望我写一封推荐你的信。” 明灭的光线里,他看见sasha垂着眼睛,面孔上浮动的阴影下嘴角一丝隐约的苦笑。
“您怎么说?”sasha问。
他当时对kulik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战时参谋部的效率是不是可以容忍一个参谋听力上的缺陷。”但现在他显然不能这样如实回答。Zhulin反问道:“你的意见呢?”
烛光明亮起来,Sasha放下铅笔,他看着zhulin笑出了声:“您叫我怎么说呢?虽然这是在帮我的忙,可我只能说Ilia这种做法相当的幼稚。他大概把这件事情想象的太简单了,您明白我的意思。” 他对着烛光伸直了手,手指的影子在墙上的拉得老长:“那封匿名信的内容——您没跟他说过什么吧?”
Zhulin摇摇头。
Sasha没再说话,他像个孩子似的把两手握在一起,墙上映出狼头的影子。在西伯利亚,外出巡逻的时候临时扎起的营房边上常会有野狼出没,所以他们都随身带着猎户们捕狼的铁夹。想到这里,Sasha的小腿突然条件反射似的狠狠疼了一下。
“如果当时你没意外受伤,调去装甲师的本来是你……”Ilia那天的醉话在他耳边响,迷蒙的眼睛像是要把他溺死的泥潭。sasha举在半空中的双手默默握成了拳头。
他最恐慌和痛恨的,就是旁人的同情和自责。
雨水顺着映着橘色烛光的窗子流下去,屋子里一阵寂静。
胃左动脉其实似乎不大容易损伤……以及术中遇到出血时的反应,挺能反应手术大夫的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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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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