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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出场(2) ...

  •   杂志美术编辑:
      我给Evgeni Plshenko打了个电话,眼前是他这一批次的画稿,依然非常“Plushy”的风格。
      “我已经交稿了。”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Evgeni,我希望你能做点改动……这么说吧,我记得我们谈过这个问题:你得换换风格,你的那套技法现在已经不流行了。”
      “可画出来的效果并不坏。”
      “请不要那么固执,就做点改动也没什么不好。”
      “拜托,这不是改动的问题,您是在要我把一切推翻了重来。”
      “我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您在暗示什么吗?”
      “你也明白,你是个聪明人,zhenya,我们在考虑明年不再和你签约了。”
      “好吧!悉听尊便,不过现在我不想谈了,明天我要出去休假了。再见!”
      在我做出反应之前那边就挂了电话。
      我只好瞪着桌上的插画,就个人角度,我并不讨厌普鲁申科的作品:不稳定的构图,起伏的线条,带着炫耀性质的华丽繁复的细节,热烈的情感和想象力——相当典型而过时的巴洛克。对了,我想起来了,他最喜欢的画家是伦勃朗。
      真拿他没办法。

      普鲁申科:
      把手机关掉扔进旅行包。
      乌曼诺夫的观点是,我就是那类生前一名不文,身后被捧为天才的潦倒画家。我很喜欢这种说法,当然我也知道,他这么说主要是为了安慰我。
      我说不上画画和“干活”哪个更和我的胃口;我只知道,这两样我哪个也不想舍弃——我这个人不是特别聪明,擅长的事情很有限;就在前些年还常有种“这不公平”的想法:为什么有些人就“做什么都行”,可我能选择的范围这么狭窄。
      这也就是我如此固执的原因?
      几天前我在街心公园有个吉普赛女人要给我算塔罗牌。她在地上铺了块花头巾,把牌摆在头巾上。“要集中注意力,虔诚的想你要问的事……”等切好了牌,那女人说:“抽三张吧。”我先抽出一张正位愚者,之后是一张逆位的塔,最后,是13,正位死亡。“呃……这三张牌都有很深刻的含义……比如这张,”她指着死亡牌,“这是大阿卡那种最容易被误解的一张……”她皱着眉头,大概在想这样倒霉的三张牌该如何解释出一点光明的含义。
      我站起来,把口袋里的戈比都掏给她:“不用费心了,谢谢;这是很好的一副牌,13,那是我最喜欢的数字。”
      纽约给我的记忆可说得上糟糕透顶,就像参孙在迦萨。但这一次我还是得去触霉头。
      非去不可。

      亚古丁:
      Sasha约我晚上去喝一杯。
      Sasha是我在图书馆时的同事——这么说其实不太准确:我只是个按月结算的分类管理员,他却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共图书馆的高级职员。Sasha人前一副知识分子温文尔雅的派头,他的头衔之一是纽约大学图书馆学硕士,之前在莫斯科大学读的是信息管理学。
      我问过他:“你当时为什么要去念这种冷门专业?”
      Sasha说:“我本来报考的是情报学,但没成功。”
      克格勃出身的前总统先生真是情报机关的活广告。
      我真希望sasha的同事们看到我们见面的是个什么地方,我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头;没走两步,就被人迎面撞上。一个黑头发的年轻人非常自然的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说:“甜心,第一次来?”
      他脸上化了彩妆,风姿妩媚、笑靥如花;我赶忙说:“宝贝儿,我约人了。”
      等侍应生放下酒杯走开,我压低声音抱怨:“sasha,你是不是一到晚上就人格分裂,喜欢戴着面具跑出来玩换装游戏……你怎么想起来约在这个地方?”
      他一脸坦然的说:“这里比较清静,没人打搅。”
      我指了指正在跟着音乐节奏投入扭胯的DJ:“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了,拜托你别告诉我你介意这个;你得明白在这里我们是异类。”
      “异类?”
      “他们看得出我们不是那条道儿上的,所以会跟我们自然保持一点距离——明白了?”
      我刚端起杯,听了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们,看得出来?”
      “当然!”sasha一副懂行的样子,“他们感觉得到我们的……呃,气场不一样。”
      那刚才勾引我的那“宝贝儿”是怎么回事?!
      我承认这件事对我刺激很大,我到第二天下班时才差不多从中缓过劲来。但就在我收拾完解说设备准备下班的时候,听见有人从后面叫我:“亚古丁先生?”我毫无准备的回头去看,忍不住“吓!”的叫出声来。
      即使他今天脸上没话彩妆,并且表情阳光正派,我还是一眼认出他来:黑头发“宝贝儿”。
      他身边还站着个男人,正在那儿偷笑。
      “哦,对不起。”在迅速调整表情之后,我给出一个最坦率无害的笑脸,“来参观?这儿很棒吧?”
      “棒极了,解说也很精彩。”他说着伸过手来,“Weir,johnny Weir.”
      “Alexei Yagudin,”我抬起胸牌,“很高兴您能满意。”
      “Stéphane Lambiel,”Weir指着身边男人介绍说,“我朋友。”
      “您好。”他声音明亮清爽,但带着点口音。

      兰比尔:
      威尔开车,我坐副驾驶。
      我问:“你那么确定他有问题?”
      “同为俄罗斯人,他的前任是间谍——你觉得这件事巧合的可能性有多大?”威尔戴着墨镜,桃红色宽边镜框,镜片大得遮住半张脸。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尝试这样的风格,而他不但试了,并且效果还很惊艳。
      我说:“我比较重证据。”
      “所以你们到现在还没抓住那个普鲁申科,是吗?”他歪嘴冷笑了一声,虽说是讽刺,却带着迷人的……挑逗味道。
      威尔和我形象中的FBI探员形象相去甚远,我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对他说过我的这一看法。
      “那我该像什么?《黑客帝国》里的史密斯特工?” 他当就是用这种挑逗的讽刺反驳我。
      作为所谓的国际刑警,我好像不是那种特别严肃老成的类型。
      我摇下车窗,调整了一下坐姿解释说:“这次不一样,这次我们有绝对可靠的情报。”
      他从墨镜上头的空隙里看了我一眼:“总之这事现在看来有点麻烦,不过希望你别碍我的事。”
      我正想问:“为什么不是你碍我的事?”威尔突然猛一踩油门,车子赶在信号灯变红之前冲过十字路口。
      我赶紧拉过安全带把自己系在座位里。
      威尔大笑起来,他开心的打开车载CD:
      I wanna roll with him a hard pair we will be
      A little gambling is fun when you\'re with me
      ……
      Russian Roulette is not the same without a gun
      And baby when it\'s love if it\'s not rough it isn\'t fun, fun
      ……
      I\'ll get him hot, show him what I\'ve got
      ……
      Can\'t read my
      No he can\'t read my poker face
      ……

      普鲁申科:
      女招待一直在我身边走来走去,把邻桌桌面的上的杯碟收拾得山响。我今天在这儿才呆了不到5个小时,昨天我在斜对面的汉堡王里一直坐到打烊:看来耐心真的是一种稀缺品质。
      不知道美术馆里的暖气系统什么样,不过这个从外头看不出来。
      我站起来往外走,在桌上给那个急性子的女招待多留了一美元小费。
      5:00开始游客们陆续走出美术馆;5:30正门关闭,侧门里走出来的应该都是工作人员;5:45,灯光全部熄灭;咖啡馆外200米是地铁站口,十字路口的信号灯,红灯40秒,绿灯45秒;每天6:00是交通最高峰,7:00时会有一辆硕大的垃圾车经过路口;从地铁到美术馆门口一路上有三个下水道井盖……诸如此类,细节还有很多。
      我希望我没漏过什么,事实上对于大部分细节,我并不知道它们会派什么用场,但正因为如此,细节才显得特别重要,即使再不起眼的小事都可能改变事情的结局。更何况那些不能忽略的事情。
      比如,几天来,我无一例外的看见亚古丁朝九晚五人模人样的在美术馆的员工通道进进出出。
      他在这里上班。关于这一点的影响,我暂时没法预料。
      我站住了。人们在我身边走过,神情冷淡,行色匆匆。
      就像灰先生。
      灰先生知道时间的价值,就像蚂蟥知道血的价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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