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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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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不疼?还伤着别处没?我……我这就给你上药。”他拉着景洵在桌边坐下,景洵垂下眼睛只是不看他,眉目间仍是写满惧怕。
岩铮叫店小二取来伤药,便蹲在景洵膝边,就着他的膝头给他上药包扎。尽管岩铮已经尽全力小心了,却还是疼得景洵不住想躲,他只好攥住景洵的手,也不管景洵听不听得懂,口中只管像哄小孩子一般温言劝慰着。
待处理完伤口,岩铮仍没起身。他痴望了阵景洵的脸,伸手去摩挲他的面颊,又触了触那柔软的唇瓣。景洵自始至终没有躲一下,但浑身都在发抖。
岩铮一下子忍无可忍了。总是这样,只要他不说话,两人间便是一成不变的寂静,无论他怎么温柔,景洵都只能体会到恐惧。
其实从中秋至今,算来不过半个月的工夫,景洵一开始还是活死人一般,渐渐的也能吃能走了,如今神智虽仍不大清醒,却也略微恢复了一些。他知道时间再多些,景洵定能慢慢好起来,他需要的只是些许耐心而已。可原本景洵只想着他,只追随着他,目光只在他一人身上,只掏心掏肺地对他一人好,他都这样过了一辈子了,他习以为常了,视而不见了,景洵却突然不认得他了,突然害怕他了,突然排斥他了,他该怎么办?他怎么受得了?
他不敢想,是不是那药出了问题,是不是那药医得了景洵的伤,却抢不回他的魂魄来,是不是景洵早已死在他剑下,这世上早已没了这个人了,是不是从那一晚开始,这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想到这,岩铮的声音都不稳起来,他起身摇晃着景洵的肩膀,“言一,言一,你怕我做什么?我,我同那些人不一样,我不会打你,不会伤你……你别怕我!”话音一落,他心头一凛,才想起自己正是那始作俑者,又哪来的资格说这种话呢?
景洵垂下眼睛小心翼翼地避开他。
岩铮有些急了:“言一,你看我一眼,跟我说句话,是我啊,是岩铮啊!你不认得我了?怎么可能,你好好想想,你再好好想想!”
无法忍受依旧毫无反应的景洵,他将对方强拉进自己怀里,用手臂将那清瘦的腰身肩膀密密地圈住,感到对方的额头抵在他颈边,怀中温暖充实,心底才觉出几分安慰。
可怀里的人虽不挣扎,身子却是僵硬得很,仍是难以察觉地打着颤,仿佛抱着他的是什么厉鬼阎罗。他明明在害怕,明明在抗拒,却口不能言,任人摆布。
岩铮忽然不明白,他怎么就把景洵糟践成这样了?
安顿完景洵,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尚书府去劝顾盼盼。出了这种事,顾孜承也是觉得丢人,虽然对岩铮有气,却也不敢把他堵在门外任人观瞻,只好放他进门。
其实顾盼盼此次小产时月份已太大了,郎中说,怕是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了。岩铮得知这个消息后痛心不已,又怕顾盼盼伤心,便决定就这么一直瞒下去,再不告诉她了。不管下毒的是谁,目的一定是他尉迟岩铮,顾盼盼若不是嫁给了他,原不必受此牵连。因此他虽一心想有个子嗣,却不想辜负了顾盼盼,只想以后要加倍对她好,没想到今天竟出了这种事。
岩铮素来不善说软话,也不善撒谎,可出于对顾盼盼的愧疚,今日却是把软话都说尽了,也把恶心事都做尽了。他终究不能当着顾孜承的面承认了自己与景洵的关系,只能来个死不认账,又叫出那几个说闲话的下人来对峙,那几人自然是装聋作哑了。
景洵毕竟都被赶出府了,岩铮又够识大体,顾孜承的脸色便稍稍缓和了些。可到了顾盼盼那,却是完全不吃这一套,只把岩铮关在门外见也不见,更是一句劝也不听。
岩铮一辈子没应付过这种场面,也没想到过自己会需要应付这种场面,那种颜面丧尽还要低头做小的感觉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真不比把他扔油锅里涮上两遭来得痛快呢!更何况即便他跟景洵有过什么,也都是成亲前的事了,成亲之后,他向来是一心对待顾盼盼的,她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呢,竟还把一个不能说不能动的人折腾成那副模样?
末了顾盼盼也没给他开了那门。
岩铮心中本就窝着火,又已把自己能说的能想到的好听话都说尽了,见状也不再纠缠,只身回了府。
这么一天下来,他本已焦头烂额,却没想到一切还未结束,重头戏还在后头等着他呢——傍晚宫里忽然传话,说皇上要见他。
本不是他当值的日子,宫里是从未召过他的,岩铮一听这消息便知大事不好。果然,他一进了御书房,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通骂,竟是药材被盗一事叫管事的太监给发现了。
御书房里还有一人,正是七襄王皇甫岚。自八月十六传来昭正公主的死讯后,皇甫岚便告了病,竟有半月工夫没有上朝。如今依旧服着丧,整个人也瘦下去不知多少。若不是岩铮,他的妹子又怎会如此早殇呢?此时见了岩铮,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这本就不是小事,皇甫岚又在一边见缝插针煽风点火的,皇上便越想越来气,最后拍着桌子大骂岩铮这个羽林将军是吃干饭的废物,限他七天之内查出事情始末,否则便照原路滚回边关,了此余生算了。
原本药材存在宫中,虽定期有人打理,缺失一点半点倒也不致这么快被发现。可问题就出在岩铮偷去的根本就不是一点半点,而且越是名贵的药材存量就越少,丢失一点就是不得了的事,如今事情败露,倒也实属正常,幸好他也不曾留下什么马脚。
即便如此,出了宫门往家走时,岩铮整个人还是有些失魂。
原本为景洵偷药时,他便有些迟疑,如今事到临头,更是难免质疑起自己来。
单是知道药材被盗皇上就生了这么大气,若是查明这药正是自己偷去的,岂不是满门抄斩都不够解气?这可不止是前程不前程的问题了,而是全家人的命。为了救景洵,他下了这么大一笔注,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究竟值得吗?当真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事情已然发生了,所幸皇上还没怀疑到他头上,当务之急是琢磨如何着手应对。
莟玉每日给景洵熬药,必定能看出那药的不同寻常,但岩铮嘱咐过要她口风严些,她也果真做到了,而且还那么尽心地照顾景洵,真情流露,不是能装出来的,因此岩铮信得过她。更何况她一个姑娘家,平日鲜少出府,又不可能探听到这宫中的事,无论如何也不会起这方面的疑心。
虽说如此,当晚心绪烦乱,他还是几经辗转也睡不踏实。
既是睡不着干脆就别睡了,这么想着,快寅时的时候天还没亮,岩铮便穿衣起身了。他出门路过花园角门的时候,偶然瞥到黑暗中似有一人。这不当不冲的时辰,谁会在这园子里溜达呢?不禁心下警惕,便张口问了一声。
这么一问可好,竟把那人吓得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