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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会武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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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花白的御医慎重地把完脉,长出一口气,把病人的手腕放回被中,起身到桌边写了个药方,交给坐在床边隐忍守候的男人:“顾大人,按这个方子抓药,煎水送服,不出十天便能痊愈了。”
说这话的时候,御医心里十分庆幸自己保住了小命,这个顾流云顾大人年纪不到三十,但已经位列九卿,主掌大理寺,是当今朝廷最炙手可热的重臣,前些天他一个心腹下属,同时也是他府里十分宠爱的叶公子,不知怎么的,中了一种奇毒,命在旦夕,于是皇帝陛下为了示好,派御医前来诊治,结果那毒性实在霸道诡谲,御医费尽心血,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结果也只能暂时压一压毒性,尽量拖延时间。
面对杀伐果断的顾大人,御医不敢隐瞒,直言道,除非能寻到灵丹妙药,否则叶公子活不过一个月。
然后顾流云就开始到处搜罗各种丹药,他有钱有权,更有许多黑白不清的渠道,也确实找来了一些很不错的灵芝奇药,但是很可惜,效果全都微乎其微。
看着顾大人没日没夜地忙,落得一身憔悴,御医心中十分地同情他。
其实御医觉得自己把真正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连皇宫大内最珍贵的解毒圣品都无济于事,还能到哪里去寻到更灵验的丹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顾大人仿佛听不懂,仍然固执地坚持着,苦苦搜寻微乎其微的希望,于是御医只好住在他府里,一边惋惜顾大人和叶公子,一边担忧自己的小命。
时间过得很快,一月之期就在眼前,叶公子所中的毒散入五脏六腑,再也回天乏术,整日整日地昏睡,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眼看就拖不下去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御医打算要提醒顾大人准备后事的时候,转机却忽然出现。
昨天上午,看着顾大人拿出来的一颗碧色丹药,御医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只是怀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像往常一样给叶公子吃了下去。
然后估摸着等到药力化开,再把脉的时候,御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手。
原本凌乱微弱的脉象竟然在短短片刻变得稳定平和了。
然后就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恢复着。
到了晚上,叶公子醒过来,吐出几口淤血。
然后再经过这一夜反复护理,竟然奇迹般的完全驱除了毒素。
真·起死回生!
御医心情激荡,再三探查叶公子的脉相,确认完全脱离危险了,又仔细嘱咐了一番后续的调养事宜,然后背着药箱要走不走,磨磨蹭蹭踌躇又踌躇,终于忍不住问:“顾大人,您是在哪里得到的那颗灵丹?”
顾流云坐在床前,用力地握着叶公子的手,眼睛有些泛红,听到问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扭头看了看房间一角。
御医疑惑地跟着望过去。
黎明时天色昏暗,房间里燃着几盏纱灯,浅黄的光晕笼罩里,一个黑衣青年缓慢地站起来,眼睛浅浅一弯,对御医露出个和善的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
御医有些惊讶,那青年分明大大方方坐在那里,怎么他竟然一整夜都没有看见?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这青年的装束打扮与宫里的暗卫有些相似,大约是这顾府的侍卫,来无影去无踪也很正常。
顾流云不回答他的问题,让侍卫送他走,御医十分失落,看来那神奇丹药的来历不是他能问的。
跟着青年出了房门,御医叹口气,准备回客房补个觉,青年落后半步跟着他,一路将他送回客房,到了门口,御医正要进去,青年忽然拍了拍他。
御医疑惑地转过身,只见青年笑了笑,在他面前展开右手。
苍白的掌心放着一只精致的小瓶子。
御医疑惑地把瓶子拿起来,定睛一看,先是一怔,然后倒吸一口冷气。
浅碧色的瓶身上绘着写意山水,还有三个小字——素心丹。
御医激动的手都有点发抖:“素心丹!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啊!除了素心丹,世上哪里还有如此神奇的灵丹妙药!”激动地看着黑衣青年,“公子你是怎么得来的?莫非——莫非你是仙门弟子?”
青年笑笑,又摇头:“不是,这是我抢来的。”
御医:“……”
御医的笑僵在脸上。
青年又是一笑,他的容貌标致灵秀,笑起来显得温柔和煦,很是动人,但是看在御医眼里却像个恶魔——随随便便就抢来一颗素心丹!这是什么人啊!
御医虽然主要混官场,偶尔也是听过一些传奇话本的,据说素心丹是江湖上最富盛名的宝物,能百毒不侵,能延年益寿,能永驻青春,能易筋洗髓……传的神乎其神,但是真正得到过的却没有几人,因为素心丹来自七曜山,据说那山中隐居着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修仙门派。
每一颗流入江湖的素心丹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御医想着那些绘声绘色的传闻,顿时后背发凉,连手中的空瓶子都成了烫手山芋,拿也拿不稳。
青年显然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笑着摇摇头,接过瓶子,在掌心微微一握,精致的碧玉瓶顷刻间碎成烟尘,从他手中簌簌落下,风一吹,便无影无踪了。
……
送御医回房后,薛静没有再去顾流云那边,而是回了自己的住处,一杯冷水喝下去,躺在床上,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实在是太累了。
这些日子以来忍受着巨大的压力,一直咬牙死撑,接二连三被逼到极限,到此刻才总算告一段落,有了歇口气的时间。
成功救回叶清明,压在心上的石头落了地。
精神稍一松懈,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薛静沉沉地睡着,不知不觉心魔破土而出,像一张巨网紧紧地缠住他,缠到了梦里,缠的透不过气。
他恍恍惚惚地看到自己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路上。
那是十九岁的薛静,奉了师命去暗香谷送东西,回山的途中路过一片树林。他看到少年时的自己毫无防备地走了进去。
走得累了,就随便找了棵大树,包袱抱在怀里,靠着树睡过去。
睡着睡着,忽然身上一暖。
少年薛静疑惑地睁开眼,看到对面坐了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书生,而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崭新的锦绣外衫。
那个书生,名叫叶清明。
少年薛静对衣食住行都没什么讲究,一路风餐露宿走过来,风尘仆仆,猛一看那叫一个落魄,叶清明从旁路过,见他孤单单地睡在树林里,便误以为他是个无家可归的穷苦浪子,于是很自然地拿出干粮,请他一起吃。
薛静知道被误会了,但是也懒的纠正,就任他误会。
一顿饭吃完,结伴走出树林,再穿过一条小路,接下来便不能同行了,叶清明要上京赶考,又担忧薛静,干脆把自己的盘缠拿出来,准备分一半给他。
薛静也不澄清,就站在一边看着书生为他各种打算。
然后,等叶清明解开钱包,薛静无意中一瞥,看到他钱包里除了散碎银两,还珍而重之地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是很罕见的双色玉,外层是绿色,里层隐约泛着金黄,玉面上雕着一只飞翔的凤凰。
少年薛静看着那块玉佩,心思电转,几乎是一瞬间就打定了主意。
等到书生收起钱包,把一半身家递给他时,他没有接,而是说:“我跟你走。”
叶清明欣然同意,他的盘缠足够两个人好吃好喝走到京城,而且他在京城有个伯父,可以介绍薛静去伯父的店里做工,以后便有个安身立命的住所,不用四处流浪了。
他认真地为薛静规划着前途,薛静也懒的搭理,就任他一个人说个不停。
到了京城,叶清明立刻拉着他去找自己伯父,叶伯父开着个酒楼,正好需要人手,于是书生对伯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关照自己的朋友,包吃包住工钱待遇什么的说了一大堆,薛静在旁边听着,也不吭声,等到那两人说完了,安排好了,叶清明又不厌其烦地叮嘱他很多要注意的东西,然后问:“记住没有?”
薛静回答:“记住了。”
叶清明拍拍他:“那我回去看书了,你就留在这儿吧,今天不用干活,先熟悉一下环境。”
薛静不吭声。
叶清明当他同意了,便准备走,结果他才一转身,没走两步,薛静便跟了上去,叶清明有些惊讶:“怎么了?”
薛静道:“我跟着你。”
叶清明:“……”
薛静沉吟片刻,左右看了看,伸手在柜台上轻轻一拍,把一只精钢算盘拍成了粉末。
叶清明:“……”
叶伯父:“……”
“我会武功。”叶家两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薛静不耐烦地看着叶清明,“我不要待在这儿,我可以给你做侍卫,保护你。”
叶清明呆了半晌,弱弱道:“可是,我用不着侍卫啊。”
薛静道:“你要做官,就一定用得着。”
叶清明:“……”
叶清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惹来个大麻烦,少年薛静完全处于沟通不能的状态,表面上安安静静的,说什么他都老实听着,可是任你苦口婆心把嘴皮磨破了,他听完也像没听一样,就一心一意地要跟着叶清明做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