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之生逢乱世》渊郁

72、皆之卷（八）

　　上都，鹰司宅邸。
　　安静到了极点的夜晚，羽衣缧慢慢的站在了廊下，混乱的情绪也沉淀下来。
　　月光稀疏，乌云淡薄，没有星星的天空。

　　他推开了门，没有阻碍，间桐鹤野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又慢慢放松下来，微微翕动嘴唇。
　　这个人始终如此的胆小，心怀恐惧，恐惧着另一个羽衣缧。
　　他微微笑了一下，让开了离开的路，间桐鹤野畏畏缩缩的离开了房间。

　　撩起了帘子，羽衣缧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有些陌生了的妹妹的睡姿。
　　如果还在水之国，这时候他就该避开一些……已经到了不知什么时候被坏小子拐走也不奇怪的年纪了，不是面黄肌瘦，悄悄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了。
　　“对不起，原谅我吧。”羽衣缧轻声说：“让你看到了……父亲的死。”
　　“我是个笨蛋，你也是……不值得这样折磨自己。哥哥会得到惩罚的。”
　　少女不舒服的皱起了眉头，低低吸了口气。
　　像是潮水撞在石头上的，奔涌的声音。

　　一片寂静的夜晚。
　　潮水没入地洞，在周围左冲右撞，水面不断升高，父亲也被冲的撞上了石头。
　　哭泣的她徒劳的走过去，她拉扯着漂浮在水面上的父亲的脚，血漫出了腹部的创口，衣服湿透了，含糊不清的声音被激烈的水流掩盖了。

　　“真可怜啊……那孩子，这么弱的身体……”
　　“是啊，族长发了很大的火呢，明明迟早会为了他准备的。人牲……有必要选择这么小的孩子么。”
　　“萤……萤……哪里不舒服么……”
　　她茫然的被一只只手拉过来，拉过去，人们揉弄她的头发，垂落怜悯的视线，掩起嘴角扬起的弧度，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知如何讨好。
　　父亲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你哥哥对你用了幻术，你还记得什么，萤。”
　　父亲紧绷的神色看起来很可怕，眼睛又冷又锐利，她下意识的吸了口气，怯生生的摇头，过了一会儿，父亲失望的，重重的叹了口气。
　　“逆子！”

　　“萤小姐的病是治不好的，只能拖一段时间。”
　　“如果不解开那个术……连缧少爷也会受牵连。”
　　泪水划过了眼角，梦中的少女抽泣着，捂住了嘴。

　　她听懂了一些，却又无法说出这一刻的感受。
　　羽衣一族的人从来没有避讳过。

　　柔弱的，容易生病，不知何时死去的女孩，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疼惜的，生病了也只会送一些食物，毕竟迟早是要病死的，医师早就这么说了。
　　只有一个人说。
　　“哥哥不会让你死的，萤。”
　　“长大了哥哥就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那里有许多的萤，非常非常的美丽……还有一个哥哥认识的好朋友，所以萤要乖乖吃药，快一点长大。”
　　在那之后，哥哥就消失了。

　　她隐约记得，哥哥曾经说过的话，他说他一定会带她去看无数的萤火虫，和她一样的弱小又美丽，梦一样的光景。
　　那个梦想被满月的潮水冲得粉碎。

　　“你是忍者。”
　　“羽衣一族的优秀忍者。”
　　“忘了那个女人，你不需要家人这种东西，完成任务就够了。”
　　“做得很好，把他也杀了吧。”
　　“很好。”
　　“缧，你是最优秀的忍者，去修行吧。”
　　“忍者不需要感情。”
　　“痛么，要记住，痛能让你保持冷静和清醒……”
　　“你什么都不需要。”

　　重重叠叠的声音，交错无形的网罗。
　　他只记住了那句话，就再也没有迷惘。

　　“宇智波一族……最强的忍者一族，不要轻举妄动，时刻保持冷静和清醒，要记得，他们是最棘手的敌人。”

　　羽衣缧轻轻笑了起来。

　　他听见了，陌生的声音涌了出来。
　　和“是，父亲。”“知道了父亲”之类的话不同的声音——
　　太乱了，一开始总是弄不清楚。

　　“宇智波斑”“喜欢”“兄弟”这样陌生的，艰涩的，完全无法想象的声音，从某个地方轻轻的破开了血肉，肆意的成长起来，仿佛在告诉他什么一样，他茫然四顾，却完全无法明白为什么总是不得其法。

　　欲望比逻辑和理智更快的发芽。
　　那个用茫然的表情对他诉说着一切的妹妹。
　　多么荒唐的世界啊，竟然也能存在下去。

　　“你是忍者！没有了查克拉，你还能做什么……蠢货，快让她解开这个术！”
　　他被绑了起来，挂在了地洞里，没有半点怜悯。

　　父亲失望极了，那种失望从那天树林里，救了宇智波泉奈的那一刻开始，不断积累，不断发酵，成为了压垮一切的沉重的石头。
　　羽衣缧有了……有了欲望，有了人类才有的温柔和渴望，那种会让他变得弱小和犹豫的感情，种下了种子，就再也回不到过去。
　　他把女儿关了起来，让不肯让步的儿子看到。
　　“你救不了她。”
　　“我能救她，”他冷静的回答：“我也能继续为您所用，不会失败。”

　　“你是羽衣一族最优秀的忍者，”羽衣旦在那天晚上，不甘愿的说：“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力量，解开吧，我会为她准备别的人牲。”
　　“我是人……不是工具。”
　　他又说了一遍，低低的，落了泪。

　　他们在一根薄薄的线上拉锯，怕拉断了，又不能松手——他用幻术迷惑了妹妹，让她根本记不得结印的顺序，妹妹无法凭自己的意愿解开这个术，她一无所知。
　　他用学到的一切保护她，羽衣旦无计可施，带着萤走入地洞。
　　——哥哥犯下了错。
　　——哥哥忤逆了父亲，父亲想要原谅他，他却不肯道歉。
　　她低低的呜咽着，恐惧的看着父亲，看着他。

　　羽衣缧忍不住想，那个父亲，会不会再培养一个像他这样的孩子，那他就失去了作用，再也无法离开这里。
　　他恐惧又绝望，寒冷又愤怒，他在空无一人的地下发烧，因为萤也发烧了，没有人照顾她，他们同吃一份苦头，在虚弱之中数着剩下的时间。
　　有一天，链条被解开了，锁链也打开了，潮水涌进了地洞，再不离开这里，就会被淹死。
　　他很轻易的就抽出剑刃捅出去，吃了一惊，因为太容易了。

　　尖叫声和洪水的声音混在一起，父亲被冲了出去。

　　羽衣缧无所适从，茫然的追了过去，用沾满了血的手紧紧抱住尖叫着的萤，那个目睹了一切的妹妹，从他体内不断抽走了所剩无多的查克拉，水流从入口不断漫进来。

　　——让我们一起埋葬于此吧。
　　他对自己如此祈求着，也清晰的看见了。
　　他不是人类。也不是工具。也许是某种……残缺了的，什么也不是的存在。
　　那颗心早已坏死。

　　永远、永远不会愈合。

作者有话说

　　吐血赶完了榜单。今天一天18725，算上了昨晚到凌晨的更新。
谢谢伊本哈兰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