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之生逢乱世》渊郁

71、皆之卷（七）

　　没有人能两次踏入同样的河流。
　　不可能实现的，人们称之为……奇迹。

　　“你的命运与萤小姐相连。”
　　“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一次例外。她的死亡是避不开的……同时，你也会因为她的死，在不久之后离开人世。”
　　“我们一开始想要改变你们的命运，但无数次都失败了，之后调整了计划，想让你活下来，哪怕把你抱走，离开水之国，在你们知道彼此之前就动手脚……也全部都失败了。最后，我提议想让你尽力活得长久一些，也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注连绳到此微微苦笑：“只要你还想要救她，你的命运就不会改变。”

　　“我的命运……”羽衣缧喃喃道：“为什么……他不是神明么。”
　　注连绳走下了石阶，周围亮起点点的火烛，他走到了石桌边，视线落在了羽衣缧身上。
　　这样痛苦又迷茫的眼神，和过去渐渐重叠起来。
　　“神明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注连绳说：“我说过了，有些神明是从愿望之中，被人相信着诞生的，这些神明在失去信仰之后就会消失……与死亡无异。神明也会死亡，也会痛苦，也会被现实摧毁，他们只是遵守着不同的规则，并不是无所不能。”

　　“还有一些神明……得到了突然而来的力量，也并不需要被人意识到，就像太阳，月亮这样的存在。存在着，却没有意识，那是神性使之岿然不动——没有恐惧，没有波动，单纯的存在着，就算力量无数次累积，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和石头有什么区别呢？”
　　注连绳轻轻捏碎了一块石头，化为飞灰，手心里什么也没有留下；神性……神性正是与信徒断绝，在天空仰视，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所变化，这种正是神明的另一种姿态，他们本该与地上的蝼蚁高高的分开，永远不会落地。

　　“穿越本身就是神迹。没有神明干涉。没有高出常识的力量就不会出现，从一个世界的某个点到另一个世界某个点的奇迹。”
　　“奇迹会带来高出普通信众的信仰。小少爷，神明需要信仰，信仰就是他们力量的来源，有些神明本身就存在着，但如果没有人信奉他们，感情就会坏死，就会和石头一样，意识趋于单调……这就是神性和人性的平衡。”

　　“人性过于浓厚，神灵就会为了私欲而行动，正如你一样，神性完美无缺，最后就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期待，再也没有任何欲望。这两者都是神堕，神明的堕落，与死亡无异的状态……要么永生，要么崩坏于一点。”注连绳道：“现在你该明白了，另一个你的人性过于浓烈，是多么危险。”
　　“他在不断为了私欲而投入、滥用信仰。”
　　“虽然想要责怪他，但身为信徒的我，只能信奉他……让他得偿所愿。信徒就是这样的存在，无论自己服侍的神明做出多么自私的决定，也会将之看做神启一样，一遍遍的来到这个世界，和你相遇，告诉你放弃萤小姐，得到自己的幸福。”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见过了这么多次的你的死亡，萤小姐的死亡，这一次我们商量好了，什么也不告诉你。当然，成为了你臆想之中的敌人……这不是我们想要的局面，无论是谁，都想让你过得舒服一些。另一个你也是一样这么打算的。”
　　注连绳慢慢摸上了羽衣缧的脸庞，轻柔的抹去了他的泪水。

　　“小少爷……”
　　“一旦他死了，我们的旅程也会到此为止，你的命运也不会再有任何的变数了。”注连绳轻柔的说：“你可以再试试看，试着去救那孩子，这才是你……这就是你，但我们一定会让你恢复，让你变得更强大，让你离开这篇苦海，彻底的得到解脱。”
　　恢复……更强大？
　　羽衣缧喉咙动了动，眼前一片空白，他听见自己问道：“他受伤了么？”
　　“嗯，唯有取得新的‘自己’的身体，才能恢复。”注连绳道：“你就像我们一样，成为神明，或者信徒；最终我们都会回到他身体之中，成为其中之一，但不会死亡，除非你想要永眠。以后的生活，也和这个世界一样。”

　　“他会救萤么……他会的，对不对。”羽衣缧低声说：“如果他真的试了无数次，真的和我一样，是我的另一次人生……那么在他得到我的身体之后，他还会继续尝试的。”
　　注连绳凝视着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黑夜里，他们都听到了相似的声音。
　　潮水的声音。月光随着水流摇晃，激烈的流动的声音。

　　羽衣缧留在了房间里，他把所有的资料都留在了这里，也留在了心里；原来，在不同的世界里，他就已经一次次的，走过了各种各样的道路。
　　神明……而他只是个向天空徒劳的伸出手的凡人。
　　“我想见他。”羽衣缧轻声说：“只要你没有说谎，我不会再反对，你们想要的一切，就是我想要的。”
　　注连绳无声的点了点头。

　　他无法看向这双明亮起来的眼睛。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又回到了过去无数次的原点。
　　说到底……他们是为什么决定，不告诉这个世界的羽衣缧，他们真正的来历和目的呢？

　　注连绳在黑暗里又想了一会儿，疲倦的想了起来。
　　——神明，已经放弃了。
　　所以没有必要探索新的可能性，尝试最荒谬的道路，一次次积蓄力量和等待。

　　外面的世界还是淡淡的夏天，时间在地下流逝的如此缓慢，仿佛一切都被无形的力量停止了。注连绳打开了地下的通讯的匣子，沙沙的声音维持了一段时间。
　　“我跟他坦白了。”
　　他坐在桌边，低声对沙沙的盲音说，坦白罪行一样的轻松又愉快，疲惫，以及……空白。
　　“你可曾告诉他，缧已经后悔了。”
　　注连绳顿了一会儿，叹息般无声说：“没有。”
　　“他猜到了我们之间真正的关系么？”
　　“……没有。”

　　我没有告诉他——在历经这么多次的无用的尝试之后，神明也选择了放弃。
　　对于这个世界，一世都没有走完的羽衣缧，不会明白——哪怕是经历了那样惨痛的过去之后，也把生存意义和一切都牵挂在羽衣萤的身上，他不会原谅最后放弃了的另一个自己。
　　但是，对于其他精疲力竭的走到了现在的灵魂来说，放弃和最后一次，都是救赎。

　　他不再需要投身一次次的注定失败的旅途，这将是最后一次，取得了身体，恢复了力量之后，一切都会戛然而止。
　　羽衣缧和羽衣萤注定是这混乱的世界里命运相连的兄妹，就像夜里的萤火虫，闪烁着美丽却又短暂的光芒，等不到下一个夜晚。
　　这样的生命，在乱世里无穷无尽，没有尽头。
　　无法被拯救，只好在祈求中寻找希望。

　　“那就好。”
　　奈落轻声说：“不要内疚，注连绳，你做的是让他幸福的决定。”
　　潮水拍打着岸边的危崖巨石，他站在巨石之上，声音被潮水掩盖，再也不会有人听到了。
　　阿初坐在下面的石头上，红色的头发被海风吹起，又轻轻落了下去。

　　羽衣缧消失了两天。
　　注连绳没有让人寻找，知道了这么多的真相，自然需要一段时间理清心绪。无论是要和羽衣萤一起度过剩下的日子，还是要和宇智波斑在一起，都是不错的选择。
　　但羽衣萤仍然处于时不时时常的状态，注连绳更希望羽衣缧能够选择第二种——不伤筋动骨的感情，会成为不错的回忆。
　　宇智波斑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是即将改变这个世界走向，将来会成为传奇的人物，千手柱间也是如此，这也就意味着，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切很难改变。

　　偶然和必然，命运和奇迹，神明和凡人。

　　注定纠缠不清的人生轨迹，注定戛然而止的音符，在四季轮回里磨灭的过去。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是过去羽衣缧身上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