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与暮之恋》第一季》茜之舞

72、谁明寂寞女人心

　　温承的信念泾渭分明，就是黑与白，绝不容许存在灰色的中间地带。

　　他素来是不等传言落实，就会率先采取行动，目前必须沿着这条隐约不明的线索，亲赴法兰克福查找江凝夏车祸救治的医院。温承心中追查真相的愿望强似一切，去法兰克福之前来向夏美琳道别。

　　暮色入夜，天空黯然，夏美琳走出公司时看到温承正俯在栏杆上凝视北京夜晚通明的灯火。

　　北京缺乏美感的建筑有一种奢华都市的既视感，像极一个气质艳烈庸俗的贵妇人。

　　“美琳，我有事要离开北京几天。”温承对走近的夏美琳轻声地说。

　　“去哪里？你要走了吗？”夏美琳神情紧张的问。人只有在分离的一刻，才能体察对方的深度。

　　“我去哪里你还关心吗？我走了你会想我吗？”温承话中弥漫的伤感令夏美琳闻之动容。

　　“温承，为什么来北京？为什么不和一个爱你的女孩结婚，即便那不是你的最爱，但也能给你的生活注入新鲜的活力，能让你过着幸福安宁的生活，如果你这一生不曾遇到我，你会生活的很好。”

　　“你是要我从此以后，感激你的不嫁之恩吗？”温承直白的倾诉。

　　“即使你以后会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面临不测深渊的恶梦和失去尊严的危险也不反悔吗？”

　　“这就是你当初离开上海与我诀别的理由？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夏美琳避开这个话题沉默以对，夜幕下，温承眼中有令她熟悉和召唤的神色。

　　“我喜欢落日，因为秋天的落日可以带给你一种沉静的力量，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一个平庸的人拥有一份真实的爱，可你的心就像夏天的浮云一样缥缈，总是向往远方的爱。生活就像一幕戏剧，声色光影之后是芳菲寂寞，十一年来，属于我们的时光就这样虚度了，你还愿意再继续挥霍下去吗？”

　　温承平静自然的道白，令夏美琳心中穿越无数的感动，眼中泪水复苏。

　　“羚羊的眼泪，任性的女人，你的倔强天下无双。”

　　温承凝视她语气深情而怜悯，都市明亮的灯光投射下来，俩人的身影逐渐融合在一起。

　　******

　　万籁俱寂的夜晚，四周漆黑，宛如一片黑暗的森林，只有风漫过草地遗落的沙沙声。

　　树木覆盖车道，公路飞驰，一个女孩飘逸在前方时隐时现像午夜幽冥。

　　突然，一束强烈的光影直达星辰，像一道咒语般铭刻于心，夏美琳全身发出惊恐的战栗之后从飘渺的梦境里清醒。一种无法描述的声音穿越异时空嵌入空气中又戛然终止，她的内心一片荒芜。

　　晨来梦隐，晨曦闪着黯淡的光，夏美琳惊悸的哭泣，这阴郁宏大的梦境似乎预示什么？

　　清晨，夏美琳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便看到一个吸睛的新闻。

　　荣威公司新闻办公室单方面发布了一份联合声明，声明简明的宣布荣威首席执行官苏临风和夏美琳解除婚约。声明一出外界一头雾水。经过情绪酝酿之后媒体开始捕风捉影的无端猜测和大肆宣扬。

　　夏美琳盯着声明，一种被遗弃的卑微感袭上心头，这份声明在她的心里落下阴影。

　　中午快下班时走廊传出几个女人刻薄的谈笑声，像幽灵在窃窃私语，话题隐隐和自己有关。夏美琳这才意识到外面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紧盯自己，这件事似乎已成为众人朝夕谈论和憧憬的八卦话题。

　　“真想知道，她的生日和星座是怎么组合的？居然能俘获这么有品质的男人。”

　　“别看她外表端庄，其实内心疯狂思想狂野，这样的女人恐怕连头发丝和眼睫毛都是空的。”

　　“一个绯色女人，整天就知道以色示人，我看绿茶婊，这一金字招牌最适合她不过。”

　　众人依样画葫芦随声附和，看来唯有自己坚强起来才是让流言绝迹的最好方式，媒体只会编造谎言来娱乐误导大众。见夏美琳出来众人停止议论，唯有一个背对她的女孩仍喋喋不休语调极为刻薄。

　　“漂亮女人就是一只观赏鸟，一朵伪装清纯的碧莲，美女不升值，美女都败家。”

　　夏美琳站在她身后听了片刻，女孩回过身来吃惊的站住，女孩看上去有一种轻薄的美丽。

　　“你无声无息的站在身后吓人一跳，还知不知道什么是礼貌？”女孩恼怒道。

　　“奇怪，我一句话没说，倒惹得你雷霆大发，请问，礼貌这两个字是从你嘴里喷出来的吗？”

　　“你这么穷凶极恶，你是因为被解除婚约感到颜面难堪了吧？”

　　“是谁在这里恶意诋毁别人，清醒点，是你。”夏美琳依然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这话说得真是醉人心脾，放心，没人对你的生活逸事感兴趣。”女孩不屑的讽刺道。

　　“醉人心脾，你醉卧街头啦？别被人目视了还不知道，还自以为美。”

　　女孩低声咒骂一句，夏美琳厉声回击道，“你生猛海鲜吃多了消化不良胃难受，来到这里就上吐下泻，要怎样才能治愈你，回家去睡觉吧，顺便祝你做个好梦，可以梦到国民老公王思聪来娶你。”

　　女孩顿时哑然，众人陷入沉默，夏美琳最后将矛头指向哪个诬称她为绿茶婊的中年女人。

　　“你想做绿茶婊，就不要将你的司马昭之心昭示天下，如果你觉得修女比绿茶婊的灵魂高贵，你何不去做修女？绿茶婊追求的只是生活上的享受和安逸，而你嫁给一个男人为他生儿育女，他供养你的生活享用你的身体，你就自以为是恪守妇道，就以为是正统了？同样是为男人奉献有什么分别？”

　　夏美琳对众人的毁誉给予了全力的回击，苏临风始终站在外围静静的聆听，他想让夏美琳尽情宣泄心中的愤怒。众人看到立在夏美琳身后温文俊雅的苏临风，那个传闻中的男主角来为她保驾护航。

　　男人成功的三部曲，教养智慧和勇气，苏临风样样具备，他上前将夏美琳带离公司。

　　来到门外，夏美琳生气的推掉苏临风的手，苏临风的神情仍是一如既往的优雅淡定，他将夏美琳带到咖啡厅在一个隐蔽的位置上坐下。“美琳，你还会生气还能反驳，就说明你的情绪还属正常。”

　　“最讨厌你们男人的自以为是，你和温承全都是这样，凭什么游戏规则由你们男人来定？”

　　“我之所以宣布解除婚约是想还给你自由，是不想带给你痛苦和压力。”

　　“你为什么那么轻率的替我作出决定，为什么，我总是逃脱不掉被别人设计的命运？”

　　“是谁在设计你的命运？美琳，你到底在躲避什么？ ”苏临风疑惑不解的问。他的眼中透出怜爱和关切的神色，为缓和夏美琳激动的情绪，苏临风将一杯点好的冰柠檬推至她的面前示意她喝下。

　　夏美琳吃过蛋糕与冰点，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她始终对苏临风有一种信任和依赖之情。

　　“美琳，都到了现在，你还有什么是不能对我说的吗？”苏临风望着她。

　　苏临风果断冷静的眼神，令夏美琳获取一种安慰和勇气，她开始缓慢地叙说起来。

　　“原来，一切都始于那次采访，一切因我而起。”认真听完夏美琳的叙述之后，苏临风不由得双眉紧锁目光凝重，随后，他声音平静深沉的问，“美琳，郁方丽最早威胁你，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是我去法兰克福之前。”夏美琳回忆了一下说。

　　“你去法兰克福的前夕，我曾在公司楼下看到你和一个女孩说话，那个女孩就是郁方丽吧，可你却欺骗我说，她是你过去的一位同事，我在蓝杉酒会上认出了她，她当时就站在温承身后，我的直觉是她撞上了温承，温承才会身体失去平衡倒向我，我记得她当晚应该是穿着一件湖蓝色的晚礼服。”

　　苏临风很疑惑，因为从那时起夏美琳的表现一直很反常。

　　夏美琳隐约记起那晚的蓝杉酒会上，郁方丽的确是穿着一件湖蓝色的晚礼服。

　　“郁方丽是围绕温承女孩中最善良的一个，温承曾说她纯真的像天使，我和温承有一次在看电影时碰到郁方丽，那晚的冲突中我清晰的看到郁方丽憎恨的目光，而悲剧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美琳，你就这样甘心被郁方丽要挟吗？”

　　“郁方丽并没有直白的威胁我，只是委婉的向我表述一个事实，她说一旦照片曝光后果我无法承受，尤其温氏花园的名誉不容诋毁，宁雅枫本来就对我很反感，她不会容许一个有污点的女人进入温氏花园，我和温承根本没有未来。郁方丽向我承诺，只要我离开温承离开上海她就销毁所有照片。”

　　“你相信了她的话？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温承？”

　　“温承就是一只粗心善妒的牧羊犬，他把我逼得无路可逃，我不敢告诉他，我害怕以他激烈如火的脾气一定会逼郁方丽交出照片。我最初是因为躲避郁方丽，才慢慢向你靠拢。可我发现，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你，这是温承不能容忍的，那段时间里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我们总是吵架。”

　　“美琳，如果不是这份声明，你会对我毫无保留的讲出隐藏在你心里的全部秘密吗？我知道这份声明会让你难堪，让你的心理受到冲击，可是除此之外，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来逼你说出心里话。”

　　夏美琳已不像最初那么愤怒，却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终于明白苏临风是在逼她说出真相。

　　“你真得很懦弱，美琳，你天性中有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特质。”

　　“从小颠沛流离和寄人篱下的日子让我始终缺乏安全感，而世态炎凉又造成我情感上的疏离。我从不向温承讲述我的过去，就是害怕会刺痛他，我们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去触碰那段讳莫如深的过去，可越是这样，反而使我们的关系愈加脆弱。父母去世之后，我每天都在表舅妈嫌弃的眼光中生活。”

　　“因此，我很害怕再过那种迁徙动荡飘零的生活，面对温承，我的心左右游离，后来遇见你，我以为你可以带给我想要的生活，直到温承的一场病，才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残忍和不可饶恕。”

　　“温承已经来到了北京，他是为你而来，你打算就这样一直逃避下去？现在我还给了你自由，美琳，你有没有爱过我？难道你当初随我来北京只是为了躲避郁方丽？”苏临风的目光里充满了疑问。

　　“我是真心要嫁给你，可我现在心情很乱，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夏美琳不安的说。

　　“正是因为你的懦弱和习惯性的逃避，才酿成今天被动的情形。如果你当初勇敢一些事情会是另一种结局。”苏临风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怎么这几天都看不到温承？他是被外星人劫持了吗？”

　　“他说有事要离开几天，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夏美琳话中透出惆怅。

　　温承没有回上海，却一连几天失去踪迹，而且行踪成谜，这不能不引起苏临风的怀疑。

　　阳光落下斑驳的树影，院中的花瓣已陆续凋零，等待被风彻底击落的一刻。

　　谁明寂寞女人心，寂寥天空下，一个淡淡忧郁的女孩伫立在花圃中央享受正午安宁的时光。时序变迁往事不复，曾经绚丽纯真的青涩恋曲已隐蔽于时光深处，记忆中那个俊美如斯的男人终是远去。

　　失去的终将失去，再度梦回，玫瑰和紫罗兰已互换身份，而她早已被隔绝于时光之外。

　　上天不会真正赐予你幸福和安宁，只会不断地制造痛苦和误解，上演颠覆与毁灭。

　　江凝夏正在清扫院中脱落的花瓣时，江凝波从外面回来语速极快的说道：“凝夏，今天上午荣威公司新闻办公室发布了苏临风和夏美琳解除婚约的联合声明。”江凝波声音里有种无法掩饰的欣喜。

　　江凝夏从花圃回身，“哥，你想让我重新走回他身边已不可能，三天前我已答应慕希的求婚。”

　　江凝波听后垂下目光，“凝夏，你心里能将他忘记吗？我知道慕希很好，没有他六年来的陪伴，你不可能活到今天，可我真得不希望你移民，不希望你永远留在新西兰那个远离大陆的激流岛上。”

　　“新西兰是个很美的国家，我和慕希在那里会生活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我一直很内疚，七年来我不顾尊严廉耻给他要钱，就是希望能治好你，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们能重新在一起，以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现在他已经跟那个女孩解除了婚约，可以说是曙光初现。”

　　“他是心底坦荡，才会这么做，解除婚约是想让女孩能够从容的作出选择。”

　　“毕竟他现在已恢复单身成为自由人，你甘心就这样失去他吗？”

　　“哥，我对你说过，不要再去打扰他，我和他的故事已经成为往事，你不要再心存不甘，更不要试图去挽回，我情愿这一生从未和他认识。”再坚强的玫瑰也难以抵御风雨的侵袭，这是爱之不幸。

　　苏临风和夏美琳走出咖啡厅迈下台阶时，迎面一辆车就迅速地向俩人靠拢过来。

　　江凝波一直躲在暗中窥探，他私下里有些怨恨苏临风，恨他没有早一步宣布和夏美琳解除婚约的声明。看到俩人从餐厅里出来一副亲密无间的举止，守候多时的他竟无意识的发动了汽车向前驶去。

　　江凝波的车从苏临风和夏美琳身旁狂暴的驶过，随之而来的一股气流差点将俩人带倒。

　　苏临风认出是江凝波，他拦下一辆出租吩咐司机将夏美琳送回公司，自己随后上车向江凝波的方向追去。他一路追踪来到江凝波的公司，江凝波走进房间还未及坐下，苏临风就闯入了他的办公室。

　　苏临风跟进的如此神速，江凝波始料未及，他故意摆出一副全然不清的神态。

　　“大名鼎鼎的苏总，这是要君临天下了吗？今天怎么会有兴致到我这座庙里来拜神求佛？”

　　“江凝波，你故意开车冲撞我是想谋杀吗？”苏临风带着一股威力迫近，语气中含着暴风影音。

　　“苏临风，你凭什么这么虚妄和武断？虽然想象是丰富和精彩的，但苏总也不能像个任性无知的女人一样自由地驰骋和发挥吧？”江凝波心中虽有一丝惊惧但抵死不承认，这话引起苏临风的愤怒。

　　“江凝波，你是动物的属性吗？是不是这么多年我对你过太纵容才令你如此嚣张？”

　　“如果我真得做了什么，苏临风，你认为，你还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对我大放厥词吗？”

　　“你的无耻真是突破了天际，我警告你，你若敢伤及无辜，我不会姑息。如果不是因为凝夏，我何至于忍受非议一直被你诟病，你可以把凝夏的死归咎于我，人在做，天在看，我决不粉饰自己。”

　　苏临风坚定锐利的眼神逼退江凝波，他的话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动静。

　　江凝夏推开房间就立即被震慑住脚步，仓皇之中急忙向一侧闪身。苏临风回首一道身影掠过，他来到走廊看到一个女孩略显慌张的身形，“小姐，请等一等，你是谁？”苏临风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女孩风姿照人，一袭浅色裙装勾勒出完美优雅的身姿，她回首清扬眉梢。

　　“我是谁重要吗？先生，请放手，你这个样子对我意味着一种入侵。” 女孩清淡婉约的回答。

　　“我没有半分轻薄的意思，只是女士，好像我们在那里见过？”仔细审视女孩，苏临风有种依稀熟悉和朦胧难言的感觉。而苏临风优雅矜持的风度亦令女孩无法自若，她有意识的在躲避他的凝视。

　　一时，走廊寂寥无声，空中的低气压，令江凝夏感到一种狭路相逢的畏惧。

　　这时，江凝波来到走廊，他的眼神看上去深不可测，唇边带着一丝促狭的微笑。“苏临风，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我妹妹凝夏还活着，你会怎么做？”江凝波的话隐藏着奥妙透出一股强烈的暗示。

　　疾如闪电间，江凝夏的脸色蓦然如同月光般苍白，苏临风明显感到女孩全身悸动了一下。

　　“真是颠覆逻辑，我为什么要回答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假设，或是相信一个虚假的命题？更何况跟你在这里晓以道理浪费唇舌，我还不如去大街上和一个陌生人聊聊天呢。”苏临风条理分明的讥讽。

　　“别在这里给我彰显你的优越感，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较量到底。”

　　江凝波的神情突然转向狂热，他的眼神变得愈加冷酷，一种激烈的报复情绪笼罩他的心。

　　“想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苏临风自然克制的回答。他经过江凝夏身边时说：“对不起，原谅我刚才的不敬，但我绝无冒犯之意。”透视女孩，苏临风极力想探测她内心深处的奥秘。

　　女孩安然的神态似一株雪藏的幽兰独立而清明。

　　江凝夏一双明亮的眼睛笔直的望向他，凝视良久，苏临风怀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离去。

　　“哥，你对苏临风做了什么？我说过别再去打扰他，你为什么置若罔闻？”

　　“没做什么，只是给了他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江凝波急忙掩饰自己真正企图，“妹妹，看苏临风刚才对你的样子应该是有所察觉，这说明他对你还是有感觉的，你真的甘心就这样失去他吗？”

　　江凝夏回首望着哥哥，“你不要说了，你再这样我马上离开，我但愿这一生从未和他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