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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悲喜不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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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无夜归国十多天后,漠桑使者果然将三十万石粮食运入了大燕,由太子燕然全权统辖,将粮食分放到受灾各地。饱受饥荒所苦的百姓终于可以安然过冬,民心渐趋安定。各地县府纷纷上奏,答谢君主恩典、庆幸天佑大燕,一时间皇帝龙颜大悦,对太子嘉赏有加。
可是,眼看着东华宫慢慢热闹起来的殷缡色,心底对那三十万石救灾粮,却有着挥不去的阴影。
到底是不是漠桑国为了赎回质子,而故意在大燕囤购粮食?
如果是真,那太子又知不知道这一点?
这日下午,殷缡色便索性离了宫,回家问个明白。父亲殷坍掌理户部,现在又已成为太子在朝中的臂助,不可能不清楚。
用过午饭,殷坍正在侧厅里休息。见殷缡色回来,这一次面色倒甚是缓和,问道:“怎么回来了?宫中有事?”
“不是的,父亲。”急于知道答案,但殷缡色还是耐着性子端正行礼,站起身后才道:“父亲,女儿心底有些疑惑,想回来问一问父亲。”
“什么疑惑?”殷坍稍稍坐起,端起桌上清茶啜饮。
“是……有关这次漠桑送来的三十万石粮食。”殷缡色双目注视殷坍,不愿错过一丝一毫的波动。
殷坍纵横官场十余年,其心思,可不是轻易就能看出来的。
手中茶杯一顿,殷坍扫她一眼,淡淡道:“你一个女孩儿家,管这些朝堂政事做什么。”
殷缡色见他有意回避,只得稍稍进逼,道:“女儿上次曾听父亲说过,有人故意囤购我大燕国粮食,这次漠桑轻易送来这许多救灾粮,难道父亲不派人去漠桑查一查?”
“都结束了,还有什么好查。”殷坍仍是不以为意,低头喝茶。
“父亲!”殷渐沉不住气,道:“我大燕国遭了水患却无粮赈灾,竟还要靠交还漠桑质子、拿漠桑送来的粮食缓解灾情,实在有辱我大燕国体……”
皱眉,将手中茶杯重重一放,殷坍打断她道:“幼稚!若没有这三十万石粮食,你以为太子能重得皇上信任?以为我殷家体面还能维持多久?没了这些,空有大燕国体又如何!”
“父亲,原来您知道的。”殷缡色见殷坍有些恼羞成怒,终于可以确定其中干系。
想必太子早知道其中隐情,但为了能重掌权势,就算丢些国格国体,也顾不得了。而父亲为了依靠着太子重揽大权,当然更不会多言。
“殷缡色,你若想我殷家满门荣耀,就少管闲事!”殷坍微现不耐,口气变重。
“是,父亲。”低头,殷缡色心中惆怅。
“还有,你没事就多在宫里伴着太子,也劝柔色好好抓着皇上心思,将周家那女子压制下去!这样,太子殿下总有一日会继承大统,到时我殷氏一族才可算是立于不败之地!”心中口中,殷坍念念不忘的总是权势风光。
“是。”这次,殷缡色连回答都有点无力了。
听父亲话中含意,竟又开始打起让她嫁予太子的主意了?难道父亲竟不知,太子妃已另有人选了么?嗯,是了,父亲最近都忙于重建朝廷势力,自然顾不到那许多宫中秘闻。
“对了,你上次推荐来的那个叫程知文的少年不错。待我引他入朝之后,正可助太子一臂之力。这些天空着,我让他教祈儿念书。你若有时间也去瞧瞧祈儿,叫他多读点书!”若说殷坍心里唯一关心的,或许就是殷祈了。
“是,女儿立刻就去!”听到这几句话,殷缡色心底总算是略略欢喜起来。
她的三弟殷祈,算来也有好久未见了呢,不知长高了多少?
快步走向后园,殷缡色还未踏入园门,便听到了有棍棒舞动的霍霍风声,伴随着的,还有略带沙哑的少年嗓音:
此道昔归顺,西郊胡正繁。
至今犹破胆,应有未招魂。
近侍归京邑,移官岂至尊。
无才日衰老,驻马望千门!
一阙离别诗,倒也吟诵得象模象样,对以前丝毫不肯念书的殷祈说来,已非常不易。
转过几株花草,殷缡色立时看到了正在练习棒法的殷祈。一身蓝色劲装,肤色黝黑健康,只几个月不见,殷祈就似乎长大了许多,脸上的男孩儿稚气也消退不少。
待他将一套棍法练完,殷缡色快步走上前去,笑着唤道:“阿祈!”
“呀!是二姐回来了!”放下手中长棒,顾不得擦汗,殷祈便笑着冲到殷缡色身边,道:“二姐你怎的这么久不来看我!”
“这不是来了么?嗯,阿祈长得真快,都比二姐高好多了呢!”边拿手帕擦他额上汗水,边仰头打量比自已高了半个头的殷祈,殷缡色心中很是开心。
还不到十三岁呢,就已生得比同龄少年高壮许多。
“那当然!我每天都有练武,对了,现在还每天跟着程大哥念书!”一转身,殷祈拉着殷缡色走向空地边的青衫书生。
殷缡色这才看到,原来程静衣的兄长,程知文正站在一边。
“原来殷小姐是恩师的千金,知文上回真是失礼了。”眼中闪出喜悦光芒,程知文看着殷缡色,恭谨施礼。
“程公子不必客气,你将阿祈教得这样好,我该感激你呢!”殷缡色笑着还以一礼。
从前的殷祈只知习武,可是半点不肯看书的!也不知程知文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顽皮又倔强的殷祈服贴背书。
“二姐!我现在不单会背诗,还会背很多兵法阵法了呢!都是程大哥念了给我听,让我记住的!”插嘴,殷祈非常得意。
“哦,原来是程公子念给他听的。”恍然,殷缡色对着程知文微笑,道:“程公子好耐性,我家阿祈确是不爱看书,没想到程公子竟想出这个法子来。”
“阿祈很聪明,我不过念个两三遍,他就会了。”程知文看着殷缡色笑容,脸上忽然微红了一红,低头自袖中慢慢取出样东西,递向殷缡色道:“殷小姐,这玉佩是上次小姐借予我,让我进见左相大人的……请小姐收回。”
他口中说着要将玉佩还给殷缡色,可动作既缓慢,脸上神色更大是不舍。
殷缡色见了心底不由有些奇怪,但想或许是这玉佩漂亮,所以程知文很喜欢吧,便笑道:“若是程公子喜欢,便不用还我啦!”
反正这样的玉佩她有好几块,并不怎样稀罕。
程知文一听却是大喜,瞧住她道:“这……知文多谢小姐!”
便立时收回手,将玉佩好好揣入了怀里。
“不必谢啦。”一笑,殷缡色只觉程知文读书太多,终有些文人酸气。
得了心底答案,又看过了殷祈,殷缡色便早早离府,称天黑前回了宫城。
刚踏入锦宁宫,却有小宫女来告诉,今日下午柔色竟数次遣了宫女来唤她。不知柔色出了什么事这样急,殷缡色也不回屋,直接就向纤云宫而去。
精致富丽的殿堂内,殷柔色摒退了所有宫女,只一人侧坐在榻上低着头出神。
“姐姐,你找我有事?”殷缡色轻轻上前,唤她回神。
“嗯,你来啦。”抬起头,殷柔色脸上神色甚是奇怪。
三分疑虑、三分忧伤、三分无奈,又有一分欢喜。
殷缡色从未见过柔色这样表情,不由微微紧张,道:“姐姐,你怎么了?”
“我……”殷柔色咬咬唇,低声道:“我可能有了……”
她的嗓音原本就织细,如今更是低到不能再低。
殷缡色只听得一头雾水,张大眼问道:“有?有什么了?”
她虽向来善解人意,但毕竟还是个十四岁的纯真少女而已,还想不到太多。
“我是说……我腹中可能有孩儿了。”长长一叹,殷柔色所有的表情都转成了静漠。
上月月信不至,这月又开始莫名呕吐,她虽没经验,也大致猜出了其中原由。
真是天意弄人呵!她一心要争得圣宠,上天居然也就如她的愿,在这么个时候,给她这么个“惊喜”!世人皆知,宫中女子无不盼望能孕育皇家骨肉,好巩固自身地位。
但她腹中的这一个,却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呵!
殷缡色听了,也顿时怔住,喃喃道:“姐姐有孩儿了?是皇上的孩儿……”
那……不就是和太子同辈的么?
对啊!按辈分算来,柔色本就是太子的母妃呢!
真是……
殷缡色眉头紧皱,已不知该怎么形容,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半晌后,见柔色总不出声,殷缡色勉强镇定心神,问道:“姐姐,那你告诉了皇上没有?”
“没呢。”摇头,殷柔色下意识的抚了抚小腹。
她还没决定……到底该如何呢!
“嗯,先不告诉,也好。”这样大事,殷缡色实在没遇到过,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只道:“姐姐,你先好好保重身子,若真有了孩儿,那也是你的孩儿,不止是皇上的呢!对不对?”
想起殷祈小时候又圆又胖又顽皮的样子,殷缡色竟有些期待。
“你说得不错。”低着头,殷柔色不知在想什么。
这孩子于她,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一切,都等等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