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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情意生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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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之后,整个宫城里似乎都宁静了很多。
就象暴风雨袭来之前的片刻,一切,都在暗地筹划中。
因成功酬粮而得到皇帝重视的太子燕然,接下来会怎么做?想当然的,自然是重立太子威信、重建朝廷势力。而原本立下功劳,又被燕然意外压制的凉王燕缜,又会进行怎样的反击?
压抑无形无状、却又无处不在,一并影响到了本不属于大燕宫廷的殷缡色。
这一日自纤云宫回来,天已墨黑,殷缡色倚坐在屋外的玉石栏杆边,静看天边繁星。
为助燕然一臂之力,柔色故意违反宫规、典当宫中财物折银救民的做法,非但没有弄巧成拙,反而极得皇帝赞赏。于是,纤云宫里的珍玩宝物没有少半样,反倒更多、更美、更精致。
那些都是因了皇帝的宠爱,而特别嘉赏的,但殷缡色见了,却忍不住更加担忧。
正满怀惆怅、对月低叹,殷缡色忽觉栏外花枝微微一晃,竟似有个人影快速闪过!心下微惊,殷缡色站起身仔细查看,但此时夜色已极深,又哪里瞧得清楚。
“什么东西?出来!”心下不十分确定,但殷缡色仍低声喝问。
一手不自觉的按在栏杆上,借以镇定心神。后宫中有关鬼神的传说向来极多。殷缡色紧张之下,竟也疑神疑鬼起来。
“放心吧!我是人,不是鬼。”
略带嘲笑的少年语音,忽在殷缡色耳后响起。
猛然转身,殷缡色瞪大眼,竟见是澹台无夜站在了后头!
夜风中,玄黑衣衫微微拂动,澹台无夜的脸在月色映照下半明半暗,美丽至极也妖魅至极,直让人不敢逼视。
虽不是鬼神,却比鬼神更惑人。
“你……你怎么进来的!”被吓了一大跳,殷缡色脸色都有些微微发白。
轻哼,澹台无夜淡然道:“当然是用脚走进来的!”
殷缡色一听却大急,迅速转头往四周瞧了瞧,见没人才低声道:“原来你是偷跑进来的!不要命了么?还不快走!若让人抓住了可是要砍头的!”
天哪,大燕皇宫的守卫居然差劲成这样了,公主所居的宫殿也可以让他随便进来!
澹台无夜却一点也不急,傲然道:“放心吧,区区几个燕宫侍卫还奈何不了我!”抿一抿唇,又盯着她道:“只要……你不故意大叫引人来抓我。”
“我当然不会!”想也不想,殷缡色便脱口而出。
但话刚出口,便立时脸上一热。
唉,她在说什么呢!有陌生人擅闯了锦宁宫,她居然还帮着隐瞒?真是太对不起大燕国、太对不起公主殿下了!
澹台无夜听了,却满意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
他笑的时候,一双锐亮眼眸变得微微柔和一些,脸上的妖魅之气也显得轻淡许多,似乎也就是一个长相出众些的平常少年而已。
但殷缡色当然知道,他绝不平凡!
能够轻易避开众多侍卫、潜入公主居所的人,怎么会简单?而且……他还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准确找到了她!
澹台无夜,必定身怀绝技!
“你……你能在燕宫里来去自如?”退后一步,殷缡色眼中透出丝丝防备。
这问题她刚才一时间没想到,现在却觉微微害怕了起来。
“现在才害怕,不嫌太迟了么?”澹台无夜低头瞧着她,却似乎觉得很有趣,还朝她踏近了一步。
凉风吹动澹台无夜的发丝,因相距太近,有几缕飘到了殷缡色的脸侧,麻麻痒痒的。而澹台无夜的呼吸,也似乎依稀可闻,有些温热、有些灼人。
最可怕的,是澹台无夜那双湛亮至极、也深黯至极的眼,盯视她时,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吸入!
她这辈子,还没有和哪个男子这么近、这么仔细的对视过!就算是太子燕然,她也只不过偷偷的瞧几眼罢了。
脸上更热,殷缡色又是紧张又是羞涩,但头脑却总算没有迷糊成一片,尤自保持些许清醒,努力问道:“你……你既然能在宫里来去自如,那从前为什么不逃?”
为什么不逃出燕缜手掌、不逃离燕宫回到漠桑国去?
直觉的,殷缡色对这一点极是怀疑。
冷哼,象是被殷缡色触动了心事,澹台无夜不再逼视她,昴然道:“你以为我不想么?告诉你也无妨!按照我漠桑国律,私自潜逃回国的皇子,是绝不允许承继王位的!”
“所以,你就任凭燕缜折磨羞辱,也不反抗?”殷缡色不敢置信,瞪着他连连退了几步。
眼前的澹台无夜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为了光明正大回国,可以强迫自已忍受燕缜那样的欺辱!
“放心吧,那些折磨羞辱,我迟早会讨回来的!”语声变得阴狠,澹台无夜的目光重又锐利阴骛。
殷缡色知道,这时的澹台无夜,恐怕才是真正的澹台无夜。
是为了取得承继皇位的资格,而忍他人所不能忍;是可以强迫自已不作反抗,而充分利用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机会!
那么,那一次在泫夜宫中,他被侍卫强按着穿上锦衣时,隔席传来的深深凝视,也是在利用她么?
利用她的同情?利用她的……
不敢再想下去,殷缡色忽然起了呼叫宫中侍卫的想法。
放这样的澹台无夜归国,不若是放虎归山!
有这样的心计、这样的隐忍、这样的身手,又在大燕国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万一有天他回到漠桑真有机会继承皇位,那么,会怎样处心积虑的回报燕国?
况且……这次大燕水患,漠桑国送粮也送得太巧太轻易了吧!
那么多的粮食,会不会,正与大燕举国缺粮有关?
记得父亲那时说过,大燕这次水患缺粮缺得这样严重,是有人囤积致!而自已当时怀疑的,是明氏一族以惊人财力借机囤粮,以打击奉旨赈灾的太子,让燕缜上位。
但现在看来……竟是漠桑以一国之力,借大燕缺粮的机会来赎回澹台无夜?也或许,是漠桑国与明氏不约而同出手,导致了无数百姓的饥荒?
越想越惊悸,正当殷缡色想要张口高唤时,澹台无夜忽的踏近两步,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是拿一块淡色丝帕包着的、一柄精巧匕首。
那丝帕……殷缡色当然认得。正是在林中初见澹台无夜时,她为他包扎伤口留下的。而丝帕中的匕首,造型古雅精致,上头镶嵌了数颗青绿宝石,在月色下泛出悦目光华,一瞧便知珍希异常。
想起从前澹台无夜的倔强、伤痛,殷缡色却又犹豫了一下。她,真的想让澹台无夜过回从前的日子么?
这么短短一会儿,澹台无夜已将匕首从丝帕中取出,递到她面前,低低道:“这个,送给你!”
而那方丝帕,竟又被他仔细叠好,揣进了怀中。
殷缡色瞧到他举动,心底又是一软,已冲到喉间的呼唤,终是没有出口。
“我不要。”殷缡色摇头,断然拒绝。
这匕首一瞧便知不是凡品,她与澹台无夜又没什么关联,怎么能收。且收下后,又有什么意思呢。
可澹台无夜脸一绷,瞪着她道:“你若不收,我就拿这把匕首去杀了燕然与那什么公主!”
“你……”气结,殷缡色第一回遇上这样不讲理的人。
“拿着吧!”澹台无夜硬往她手里一塞,然后又绷着脸,郑重道:“殷缡色,记住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千万不要喜欢上任何人!”
皱眉,殷缡色咬住唇,不肯回答。
她喜不喜欢谁,与任何人无关!与他这个漠桑人,更无关!
目光锐利,象是看透了她心底所想,澹台无夜忽的怪异一笑,道:“不肯答应么?”
猛的上前一步,双手抓住她肩头,低头便往她脸上亲去。
“呀!”殷缡色大惊,立时退后躲避,却已半分也动弹不得!
澹台无夜的双手如同生铁铸就,抓得她双肩隐隐生疼;澹台无夜的鼻息灼热异常,喷在她脸上让她昏昏沉沉;而澹台无夜的唇……又冰凉、又柔软……
天哪!他……他他他……竟然在吻她的唇?
口唇相接、四目相对,澹台无夜与殷缡色,正是在密密的亲吻。
只是,不知是故意还是生涩,澹台无夜竟没有把双眼闭起,而是如往常一样,以锐亮目光注视殷缡色。
那样近的注视……实在有些古怪。
没感觉到什么柔情蜜意,相反的,片刻后澹台无夜松开了她,脸上竟与她一样,是微微的狼狈和害羞。
原来,他也不怎么会……
已羞得说不出话来,殷缡色只知一得自由,便猛退几大步,抬手捂着唇,万分戒备又万分羞怒的瞪视澹台无夜。
登徒子!十足的登徒子!
她……她从前是发了什么昏,竟一而再的救他!
“好了,我要走啦。明天要回漠桑,不能再多留。”澹台无夜的嗓音显得有些暗哑,盯着她道:“再说一次,千万记住,不要喜欢任何人!”
说完,不再等待殷缡色回答,玄黑衣裾飘扬,已是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中。
他,终于走了。
殷缡色怔怔放下手,盯着他离去的方向,有些反应不过来。
唇上,依旧是烫热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