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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一章:染血羔羊的燔祭 ...

  •   那迫使我们的主人离我们而去,将我们独自留在黑暗之中的人是谁呢。

      深红帷幕整齐垂下,寂静庄严。
      清晨的金色阳光投在上面,明耀如鲜血。
      帷幕微微动了动,一只年轻修长的手轻轻拢开了边缘,揭开的缝隙里是一张青铜面具的脸。

      我做了噩梦,加隆,因为你恶魔般的低语。
      我梦见我杀了教皇,又伪装成他想要刺杀女神,被艾俄罗斯发现。
      我伪装成教皇发出命令,派修罗去追杀带着女神逃跑的艾俄罗斯。
      无法想象的、如此混乱而荒谬的噩梦。

      有门扉被敲响的声音,侍卫的声音低低地隔着门传了进来。
      “教皇大人?”
      为什么到我这里来找教皇?
      撒加睡眼朦胧地想,为着习惯和礼貌还是立刻睁开双眼。

      “教皇大人?”
      侍卫在外面敲着门,隐约感到事情可能不太妙。
      也是,毕竟经历了昨晚那样的骚动,有些异常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在他连问了几声,急地几乎要推门进去的时候,教皇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复以往的宁静平和,威严天成的低沉嗓音。
      “没事,你先退下吧。”

      身体发热般痉挛,手指紧握,是抓住仇人的凶狠。
      加隆。是你么。
      因为我杀了你,所以你在我身上复苏,以我的手做下这些事么。
      你伸手把我拉入罪恶泥淖,要我满身是罪,你才得安宁。

      一声不知何处发出的冷嘲。
      到现在你还是如此,一味地把罪孽推给别人么。
      你是纯白无暇的。即使是你亲手犯下了罪。
      你是如此傲慢,竟掉头以眼见为虚。

      这一切并非出自我的本意。
      有邪魔占据我的身体,握着我的手,行下这一切重罪。

      他望向镜子,看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形象。漆黑如堕落的发色,罪血之眼。传说中的恶魔。
      你到底是谁?
      是了。我是占据你身体的恶魔,是我逼你做下了这一切。
      那么,你还能记起来么,事情是怎样发生的?

      那一日,教皇平和宁静的声音回荡在教皇厅。
      你是最出色的,被称为神的化身。
      你有大能,智慧充足,又有恩慈善良,全然美德。
      谁人不称赞你,以你为好呢。

      故而你以为权杖必是你的,看待它如已握在掌中。
      看待圣域是属你的,你必统治它。

      教皇摘下自己头上的冠冕。
      你骄傲又伪装谦卑地低头,满怀喜悦,等待辉煌的那一刻。
      教皇将冠冕放到艾俄罗斯头上。

      那一刻,你是多么多么地尴尬啊。
      仿佛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你身上。预想里有抛洒的花束、礼炮、排山倒海的欢呼,人群的热情如熔岩般冲撞。
      而此时发生的,只有无声的冷清,被抛弃遗忘在角落。
      不,或许他们其实仍然在看着你,知道你心里所想的。
      他们在窃窃私语,飞翔的话语里都是嘲笑。说,看哪,那个人就是自以为能成为教皇的人。结果教皇毫不理睬他。

      那时,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盲目而又礼貌地附和着教皇的决定呢。
      正如你以往所做的一样。表现得如此谦卑,接受一切赐给自己的命运,承受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然而你实在是极为不满和愤怒的。因为你是骄傲的,又以为自身全然完美。
      一旦被否定,即刻怀疑。
      所以你从最受宠光辉的堕落为最邪恶的。
      坠落的晨星之子啊。

      不,我并未如此想。
      你是要欺骗谁呢,你难道对你自己的灵魂还能伪装蒙蔽么。
      你连自己脑海里出现的闪念和情绪,都要完美包装和矫饰,变成圣域的口号么。
      你知道你自己内心是如何想的,或者说,因为如今犯下这等过错,所以你连自己的思维都要加以摈斥,说,这是魔鬼的语言和想法,在我耳边低声诱惑着我,侵占我的身躯,使我陷在罪中。
      你要向谁去讨还史昂的血呢。

      本来就是你做的,并不是我。
      那么我又是谁呢。一个邪恶的魔鬼,是怎样、怎能溜进这神圣的圣域之中,还能占据被称为神之化身的黄金圣斗士,控制他的身体和思想、还有力量,去杀了教皇和女神呢。那该是何其强大的恶魔啊。
      来驱逐我吧。奉你的女神之名,用你的力量,看你能否把我抛开。
      你要双眼蒙蔽自己到几时呢。

      我纵使不满,也不会去杀害教皇,想要自己统治圣域。

      你又遗忘了么。
      史昂在星楼时,是谁擅自逾越禁忌之地,去找他谈话。
      那时候,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竟何敢于践踏规则,来到除教皇外不可擅入的地界呢。
      如果是你,如果是教皇还没宣布下一任的时候,你敢如此做么?
      还是因为发现得不到想要的,所以其他的实在不算什么。你本就并非真正视那些规矩为不可触犯的金科玉律。不过因为遵守它们,能给你带来益处呢。
      谦卑善良如你,为何质疑教皇的决定。
      为何你竟将众人加在你身上的溢美之词挂在口中,如同炫耀的装饰,仿佛为你自己增加分量。
      让我们假设,听到教皇回答你内心有邪恶和黑暗时,你立刻昏了过去。
      那个犯下杀戮的人,是另一个魔鬼。

      你本性苛求完美,故而对自己骄傲。
      骄傲是堕天的第一重罪。
      故而你有欲望的权柄,就是贪婪。
      然而别人得到了它,你即生嫉妒。
      是谁为宣判的结果而烈怒呢。

      如此,你还要否认,说这不是我么。

      镜中,漆黑渐渐淡去,乌云散开,转为蔚蓝的晴空;血色也消退,复原成酒蓝大海的纯净。

      不,我绝非如此。
      若确为我我犯下的罪,必不逃避。
      若说还有什么美德是我必不至缺乏的话,就是承担的勇气。
      我必认罪,说出一切真相,使我的债被讨还。

      撒加抬起手,红宝石戒指闪烁着冷艳的光,是权柄的火焰。

      然而现在,世界已经改变。
      你撞蹋了墙壁,以为会毁灭,以为会被埋葬。结果发现墙后猛然大亮,就是另一个崭新的世界。回头看时,自己呆的地方是何其贫乏简陋。
      所有的束缚都解除了。你如今可随心而行。

      看哪,你犯下了这些罪。颠覆了以往的一切印象。
      你曾经以为神圣不可侵犯的一切。
      以往尊敬、高高在上的教皇,不过一击即死。打碎他的偶像形象,轻易得如同打碎一个玻璃器皿。
      你们的女神,信仰的化身,众人膜拜的神,大地的守护者,不过是一个无力的婴儿。
      不能阻止你的邪恶举止,不能阻止教皇被杀,甚至不能阻止自己被杀。要救她的人,也陷入危机。
      而她不能拯救。
      看哪,这就是你以往敬拜的一切。

      你难道不是极聪明的吗。你不是早看出来它的真相和实质吗?
      不然你为何敢于做下这一切,又有信心得到如今的结果呢。

      你难道不怕女神从天上降下霹雳么;不怕在你行这一切的时候,有力量和奇迹来阻止你么;不怕在未来某一日,迟到的正义终会对你进行神罚,审判你么。
      你为何像那不信神的世人呢。

      因为你本是不信神的,你所信仰的只有你自己。
      如今你已做到了。

      我犯下重罪。
      杀死教皇,试图谋杀女神,以及保护女神的艾俄罗斯,又叫修罗去追杀逃离的他。
      知情的,已死或将死;不知情的,被迫欠下血债。

      不错,你当有罪。
      可是这又如何呢。
      有人来审判你么,有人来制裁你么。你的神在何处察看这一切呢。
      如今你已夺得自己想要的,就是教皇的权杖。如果别人不施予,就只能自己伸手去拿。
      现在你有什么损失呢,有何理由痛哭呢。

      因为你的信仰,圣域的支撑,至高无上的女神,过往虔诚相信并倚仗的一切,都毁了么。
      看哪,你们的神离你们而去了。你们的牧者再不牧养你们,故而你们痛哭流涕,陷入黑暗和迷途,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永远的倚靠,不朽的基石了么。
      然而在过往与现在,你们的神做过什么呢,指引过你们么。传说只是传说。
      岂不是虚妄的形象,构造的幻想。
      如果它如此虚幻无力,为什么你不能取代它的位置呢。
      如果神已离去,你自己成为神又有何不可呢。
      你知晓这一切,知晓如何统治,如何对待民众,如何安抚他们解决问题。更胜那石像的神。
      纵使你的权柄夺来只能在黑暗里发光,又有许多无辜者的血溅于其上。
      不必内疚,他们不过是牺牲的黑羊。这不是你们的惯有说辞么。
      得到什么必须牺牲某些,世界本就如此。
      还有什么,是你所犹豫忧伤的呢。

      教皇今天起得很晚,拖延了很久。侍卫不免非常担心,有私下的窃窃低语,说来说去,也不过说昨晚的惊天,无谓的恐惧和忧虑。
      终于,门扉像尘封许久一样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新生的教皇。
      这是侍卫的第一感觉。
      好像老朽躯壳里飞出的蝴蝶。美丽的,强大的,带着生的气息。
      他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感受到久违的敬畏。

      你看,事情是多么简单。

      阳光照在青铜面具上,面具后的人迈着前往加冕之路般庄严的步伐,向前走去。
      圣域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可是在这个面具后,这个身份之下,望出去,又是极其陌生的。
      你是充满荣光的。

      长长的大厅,他走过深红地毯,坐到尽头的御座上。
      在这里的人,多么安静,多么孤独,多么伟大。

      “教皇大人。”
      有人的声音,他悚然一惊。望向逐渐走近,向他屈膝跪地的人。
      那是迪斯马斯克。
      他期望着这一刻,此时又担忧。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什么事。”他刻意压低声音,模仿史昂的口吻。
      “只是向您汇报之前的任务。”迪斯马斯克笑了笑。“或许您年迈多事,又已经忘记了。”
      “汇报吧。”
      接下来便是日常的汇报对话。他并不陌生,他们往常也经常如此。
      只是那时候他站在迪斯马斯克的位置,而如今,他是聆听的那一个。
      对这一切,他没有不熟悉的。于是顺利地谈到了结尾。喜悦仿佛完成了第一个任务。
      你做教皇可以做得很好,撒加。
      “对了。教皇大人。”最后临走的时候,迪斯马斯克突然向他转过头。“或许我该称您,撒加大人。”

      无视一触即发的杀机。迪斯马斯克仍然显得若无其事。
      “只是提醒您一下。如果你能治理得更好,我是不在意谁当教皇,女神又如何的。”

      你看,世界本就如此。
      教皇抬起头,迎着阳光,面具下是另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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