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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贪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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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嬷嬷是齐敏公府的人……所以,无论齐敏公世子日后如何,女儿都认了,只要他们没有放弃这门亲事,女儿自然是要嫁过去的……”女儿家说起自己的亲事原本只该有满面的羞涩,但温梓初却只有满腹的苦涩,“母亲,女儿病中曾做了一个梦……”
不过是嫁个废人而已,他就是丑了,废了,依然是齐敏公府的世子。只要温梓初嫁过去,她就是齐敏公世子夫人,日后的齐敏公夫人。比起前一世的颠沛流离,这样的生活也许是一种奢侈了呢。
“人无信而无立,梦中,是女儿苛求了,以至于落到那般田地。”温梓初擦了擦眼泪,道,“再有一个,若不是做了那样一场梦,女儿又如何知道西府中的叔叔伯伯们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呢……如今,父亲在边疆,战场上刀剑无眼,女儿心里记着梦中的事情,总是睡得不安稳……”
温梓初后面这话果然把谢氏的心思岔开了些,谢氏心里念着温钧的安危,一心想着办法要给送信去,好叫他知道,底下的那些手把手提拔起来的亲兵,如今也不是十分能信任的。温梓初是内宅女子,即使是重活一世,她也不知道前一世背叛父亲的人到底是谁,如今少不得要温钧自己小心些的。
这么一想,谢氏心里的悲切反而去了些,转而被斗志和愤怒充满了。
可以说,谢氏如今是信了温梓初的话的。毕竟,若不是真梦到了这些,温梓初这个从小被谢氏放在眼皮底下的女儿,如何能知道那些府外的事情?如今,齐敏公府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不提,但在其余的事情上,的确要警醒起来了,否则什么时候祸到临头了都不知道。
其实,谢氏不是个没有手段的女子,还是那句话,敌人藏在暗处,从未露出过首尾,谢氏平日交际时也不爱和人争个长短的,故而便觉得万事太平。如今既然有了警惕,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总是要显形的。
勇毅公府和别的府里不一样,勇毅公如今还代代手握重兵,需要常年驻守边疆,因此,外院的事情也是需要当家主母过问的。若是在一般人家,为了不犯忌讳,心里真正有成算的当家主母是不会让自己身边得脸的丫鬟嫁了外院的管事的,以防被丈夫误以为自己要拉拢他身边的人。但是,在勇毅公府,如今赵大的媳妇就是谢氏当年的大丫鬟。这门亲事当初还是勇毅公自己提起的。
也因为这样,谢氏自觉得阖府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反而就失了警惕。再有,勇毅公府明面上并无仇人,若不是温梓初重生,她哪里就知道温家其实早在这以前就已经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了呢?谢氏再有手段,她也是个内宅女子,能得到的消息有限,眼界便有了局限性。
要知道,从第一代家主开始,勇毅公府就十分强硬地表现出了忠君爱国的姿态。他们只忠于现任君王,从不参与夺嫡的纷争。而且,每一任勇毅公虽驻守边疆,妻女父母却都留在京都为质,好消了君王的疑心。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今皇上正值盛年,皇子们的年纪又都不大(最大的皇子也不过才十五),凭着勇毅公府的势力,各方势力只会尽可能不要得罪他,而不是存心算计他。
温梓初深吸了一口气,冷笑着说道:“母亲,西府只怕已经和康靖公颜家搅合到一起去了……如今兵权五分,两分在父亲手里,两分在皇上手里,剩下一分就在这康靖公手里,也难怪他会存了心思要对付我们温家!”她本该叫西府的长辈一声祖父祖母,可如今说到西府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嘴。
谢氏只觉得自己的女儿不一样了,这让她有些难过,又有些欣喜。难过是因为,想也知道绾绾有这么大的变化,定然是在梦里受了太多的苦难。欣喜却在于,经过这么一遭,绾绾到底是长大了。在一位母亲眼中,就没有儿女的不是,谢氏甚至还特意给温梓初找好了理由,因着她向来相信鬼神报应之事,府中还专门设了小佛堂,便想着,这约莫是祖宗保佑,才给了绾绾这一段梦境,好让府中能离了大难。
西府的爵位虽然比不得东府,但因为镇南伯和镇南伯夫人的辈分要高一些,谢氏在和西府交际的时候,都是恭谨有礼的,就是面对那几个堂妯娌也不曾过分拿大,因此这些年都没有存下什么积怨来。既如此,西府为何要联合外人害了自己的同族?
还是温梓初解了谢氏的疑惑,道:“母亲,西府……镇南伯行事荒唐,不过是空有一个爵位,担个虚职而已,如今府里的事情都是镇南伯夫人一手打理的。老夫人这辈子只得了一个亲生的女儿,即使嫁出去了,也是一心一意要为自己的女儿考虑的。就是牺牲了我们东府又如何,哪怕让温家所有的人陪葬,只要她那个女儿过得好,她想必也是乐意的。母亲,要知道,杜芸表妹如今……她和五皇子年岁正相当呢!”
五皇子如今不过是个七岁孩童,杜芸比五皇子略大,今年也只八岁而已。
镇南伯好杯中物,也贪慕女色,年轻时候对嫡妻不甚尊重,除了四个庶子以外,就只得一嫡女。这女儿嫁到了杜家,做了安东侯的继妻。虽是继妻,但安东侯前头的那个妻子并没有那个福气留下一儿半女的,她这个继妻除了名分上差点,倒也不很差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杜温氏接连生了二子一女,把自己安东侯夫人的位置坐得稳稳的。而温梓初口中的杜芸就是杜温氏的小女儿,镇南伯老夫人的嫡亲外孙女。
听温梓初这话中的意思,谢氏吃了一惊。五皇子身后站着颜贵妃,而颜贵妃就出自康靖公颜家。西府那边这是存了心要扯到夺嫡之事中去了,甚至不惜害了一脉相承的东府?!若是捧得了五皇子上位,杜芸就是日后的皇后娘娘……也难怪镇南伯老夫人动心了。
温梓初明白母亲这是心焦了,她知道打铁要趁热,又道:“父亲如今身在边疆,战场上瞬息万变,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若是……女儿只怕……不是女儿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想着梦中之事,女儿就十分不安……皇上如今最是倚重齐敏公府,趁着这次齐敏公世子大难,咱们若是趁机将那婚约拍定下来,府上也算是有了个强有力的同盟……”身为女儿家,提起自己亲事的时候本该是羞答答的,但是,温梓初不是当初的温梓初了,她咽下喉间的苦涩,努力说服谢氏。好在这里本来就只有她们母女两个,话说得直白些倒也无妨。
只是知女莫若母,温梓初的小心思,谢氏立刻就明白了。谢氏知道,绾绾所做的梦只怕比她亲口说出来的还要再严重三分……只怕在绾绾的梦中,勇毅公府都有可能不在了,否则她此刻不会如此尽力地说服自己。谢氏伸手搭在温梓初的唇上,拦住了她余下的话,道:“绾绾,无论你梦见了什么,如今我们有了准备,必不至于落到那种境地。”所以,你不用时时想着要牺牲自己。
温梓初摇了摇头,道:“母亲,女儿还是那句话,人无信而不立。这门亲事,只要齐敏公府没有开口说不作数,女儿就会一直等下去。母亲莫要因为心疼我……”而为我再择良人了。
谢氏叹了一口气,那婚约……到底是有些难办的。她在心里想着,既然祖宗能给绾绾托梦,让府里能够有所准备规避日后的危险,那么祖宗是否还能再保佑齐敏公世子安然无恙?若是齐敏公世子真像绾绾梦中那样彻底废了,那也太过委屈绾绾了。谢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娘心里有数的,你也莫要多想了,好好养好身子才是。至于仇嬷嬷……若真是齐敏公府里的人,倒是不好轻易打发了,你慢慢远着她就是。”
谢氏心里是气恼的,原以为这么多年以来,齐敏公府不曾提过婚约之事,要么就是把那当成笑言了,要么就是想着孩子们都还小……如今看来,他们竟是存了要相看绾绾的心思!派个婆子从小在一边看着,定然是存了心要细看绾绾的样貌如何、品性如何、能力如何。莫不是绾绾哪里做得不好了,还配不上你们家的大公子了?
这可真是笑话,我们温家的大小姐是容得了你们挑挑拣拣的?
于是,在温梓初不知道的时候,谢氏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到真正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还真就是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嫁到那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