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晚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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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用晚膳了。”清欣推门走了进来，将托盘轻放在檀木圆桌上，转身，要去把门掩上。郑妃的脚伤未愈，兰陵王不许她出房门一步，本是关心，竟却好似将她软禁起来了。清欣不禁微微发笑。
脚步才微微移动，却听得门吱呀一声，高长恭径直走了进来。清欣忙要行礼，却被他摆手让她先下去，自己端了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走向里间去寻郑妃。
冬夜降得早，屋里已经早早地亮起了数支灯烛，黄色的光芒一路散开，打磨得不清晰的灯罩中，隐隐可见笔直挺立的火焰。床榻边燃了一只火红的暖炉，屋中凭添了几丝暖意，榻上低头穿针引线的郑妃没有披着多厚重的袄子，只着一件单衣，隐透出冰肌玉骨。
“菲儿，在做什么？”高长恭把托盘放在一边，问道。
郑妃抬起头，见是他，放下手中的针线布匹，莞尔一笑，不露声色地把方才作弄的东西都隐到身后去，柔声道：“没什么，只不过闲来无事，便信手做些针线活儿罢了。”
他也不加追问，但看她方才的动作，他自然是已经猜到了几分，每年临近春节的时候，她都得忙一阵子！既然她不愿意过早地说与他知道，那他也便不再多问，也不去点破，只是取了件披风搭到她肩上，道：“一会儿再做，先用膳吧。”说着，将她收到身后的东西移开了一些，扶了她站起来。
微微颔首，秀眉轻颦，扣着他的手，小步地向不远处的桌的方向迈去，有他在一旁扶持着，自然不觉得吃力，几日来，她是极少走动的，这时，又体会了站立行走的感觉，心中一喜，不禁启唇轻笑。
“你乐什么？”长恭发觉身边的人微露笑颜，俯身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又能走动，心中欢喜罢了。”郑妃含笑回答道，脚下的步子却不曾放慢，不觉间，已到桌旁，窗子被风吹开，冷风灌进来，郑妃有所察觉，望了一眼窗外夜景，看了长恭一眼，别有意味的一声轻叹。
怎么会不晓得她的意思呢？高长恭先扶她坐下，折身去把窗子给关紧了，冬日的冷风被隔阻在窗外，窗外的夜景一时也看不见。返身走回桌边，取过白瓷碗，盛了半碗多的汤水，放置在郑妃面前，并细心地把勺子、筷子递到她手边，无奈道：“我也知道你怨我单把你禁在这里，可是你是伤了脚，怎么可以又随意走动？好生养着，过些日子就可以出去走走了。”
郑妃无奈地看着他，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无论怎样，为妻的总得随夫，只得乖乖地颔首答应了，又问道：“梵音这几日怎么样了？”
高长恭无奈地摇摇头，自己都被禁在这里了，还关心别人，笑道：“我来一次你便要问一次，不觉得烦吗？你放心吧！她这几日已经下地了，毕竟没有伤到脚，她是比你自由多了。”
“那就好了，我……”
话未说完，一阵轻巧的敲门声便打断了她的话，门外是瞿伯的声音，道：“王爷，该用膳了。”
郑妃这才知道，他是尚未进食便到了她这里来了，想想，这几日，饭厅里面，应该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吧！他每日叮嘱清欣将膳食送到了她房中，她是不能出去的，而梵音也是近来才下地，应该也还待在房中，所以，这些日子，他竟一度无人相伴。
“要不你就留在这里吧！让清欣去把饭菜端过来。”
长恭却已起身，去给桌边的暖炉加了点柴火，人已经伤着了，可别再受了风寒，边对郑妃道：“罢了，不用了，不在你这里留太久，一会在去看看梵音吧。我去把清欣叫进来。”说着，才往门外走去。
饭厅里果然还是只有长恭独自一人，本来要瞿伯入座一同用膳，无奈他一再推辞，只得由他去了，命他先下去。固而现在饭厅里面除了长恭自己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啊，这里果然是有得吃呢！”一个清亮干净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惊动了高长恭，本来沉默地用晚膳的长恭不禁抬头，看了一眼站到桌边的人，眼中竟然有一抹光芒一闪既逝，停下手中的碗筷，却沉声道：“还晃荡着一只胳膊，怎么还到处乱跑。”
竺梵音只是笑，笑容灿烂得仿佛春日闪闪的光，她笑着走到他身边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来，本来伤到的就不是脚，还要让他像对郑妃那样将她软禁起来不成！？何况，何况，她拖着这条胳膊不计形象地跑出来，还不是为了陪他吃饭，这些日子他都是一个人吃饭，无论怎么样都是会感到孤单的吧！她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说服了碧吟才跑出来的！
不理会他瞪住她的目光，她自顾自用左手从从容容地取过勺子，笨拙地从锅里舀出半晚碗粥，手一抖，顾不得轻拿轻放了，只听得瓷碗“砰”的一声，重重落到桌上。
长恭侧头看她，索性放下筷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进餐的样子。
又是用左手，也只能用左手，颤抖地盛起了一勺粥缓缓往嘴边送，伸长了脖子，小心地往前挪，辛辛苦苦，却也只喝到了半口，其余的，都洒了。
高长恭渐渐皱起眉头，怎么会有女子这样进餐呢？虽然是手伤了，可是，要吃成这模样，怕是北齐再找不出第二人了吧！看她不亦乐乎，自己也觉得好笑，忍住笑意对她道：“你慢点吧，我不会与你争抢的。”
她抽空一仰头，狠狠地瞪面露笑意的长恭一眼，并不是饥不择食，用餐没有形象的愿意只是以为右手受了伤，所以只能用左手持勺子，不习惯是自然的，孩童学步会跌倒，她不过是初习得用左手做事情，不尽人意之处，自然是有的，他是笑什么嘛！不料一分心，左手颤得更严重起来，牵引得指间的汤勺也颤抖起来，心里努力暗示自己不能倒了，费力地把勺子往自己的嘴边送，眼见得已然到了唇边，却一颤，一勺子汤粥尽数洒到了桌面上。
另一边，似乎自从竺梵音进来，高长恭便只是看着她，再没有动筷子了。人的忍耐是有限的，在竺梵音第四次将汤粥洒出来，他终于忍不住夺过她面前的碗，用手轻轻触了触碗壁，里面的粥早已经凉透了，瞟了她一眼，重取了一副碗筷，盛了碗温热的粥，却没有放到她面前，而是挪了挪自己的位子，坐到离她近一些的地方。
他要干什么？竺梵音的目光跟着他的手移动，只见修长的手指捏起勺子的柄，舀了一勺的粥，向上微微移了移，一张清秀好看的脸映入她的视线，他微微低头，将勺中粥食吹得凉些，把勺子放到竺梵音面前。
竺梵音愣愣地看着他。
高长恭将勺子再往前伸一些，几乎碰到她的唇片，无奈道：“若是我喂你，你觉得不习惯，我去把碧吟叫过来吧。”
喂她？！她眨了一下眼睛，一勺子的粥在自己唇边，不是喂食，却是做什么！她愣愣地张开嘴巴，一口咽下去。
高长恭又从碗中舀出一勺，一样稳当地递到她唇边，她注意去看，每一勺的分量都相差无几，缓缓送到她唇边，每一口的温度也都是恰倒好处。
稍微抬头，想无望长恭脸上的表情，却正对上他投向她的目光，心头微微一热，脸上也忽然一热，慌忙地又低下脑袋，不让他看到她的狼狈，更不让他看到眼中的激悸动。
他微微一笑，仍是一勺一勺小心地将食物送到她唇边，只是方才看见她眼中的狼狈，无意间竟然一阵无由的喜悦，不知道，原因，是不是因为方才，她眸中因为他而存在的那丝悸动……
忽然间，两个人都不再言语，不知道是否在想着什么。没有嗓音，但是，却静得能听到两处心跳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晚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