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梦（谢沈）》景览

28、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夕阳暮照的黄昏，沈夜从沉沉的睡眠中缓缓转醒，借由着窗外景致才发觉自己似乎又昏睡了很久。他记得自己在清晨时是有醒过一次的，即使身体有着滞重般的感觉，思维头脑却非常清晰。他靠在门窗边不说话，直到谢衣回头看见了他。而之后不久，又是无力的疲惫感席卷而来，现下他再次自昏暗中醒来，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刻。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万物也像染上沉寂的气息，但门外有传来谢衣特地压低的声音。

　　“是的，我们打算去这个地方。”谢衣指着手中地图上的一点说到。

　　老人看了看他说的地方，接过谢衣手上的地图，放在阳光充盈的地方仔细看了看，又摇了摇头，“这个地方可不知道了，太远啦太远啦。”老人念了念，又猛烈的摇头起来把卷轴图纸还给了谢衣。

　　谢衣并没有反驳他，垂目叹息，“大概是真的很远吧，只是也是我必须要去的地方。”

　　“你是从那边来的？”老人疑问，“你的家乡在那边？”

　　谢衣细细品味其中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末了只开口道，“我的家乡的话是在比这更遥远的地方。”

　　“不清楚，这么远的地方我们村子里的人也都没有去过。我们这里的人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去过广州而已。”老人家回答道，“那你家乡在什么地方呢？”

　　谢衣仔细收好卷轴，想了想，“我的家乡的话……，是个很贫瘠的地方，一年四季很少有真正回春的时候，总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境。”

　　“天底下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难怪你们要出来，一直下雪可是受不了哦。”老人家自顾自说到。

　　谢衣整理卷轴的手停了一下，他心下想说并不是这样的，然而话语在胸口徘徊了好几遍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来。老人家的一句话无心的话让他却在此刻如鲠在喉，沉默的闭目思考着什么。老人家离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静静坐在石板凳上。他的思绪飘摇连卷轴掉落在地上都没有及时察觉，直到有人弯腰将卷轴递给他。

　　沈夜先前在门内听了一会，而如今看到的就是谢衣一人独坐在亭内的样子。谢衣接过沈夜递来的卷轴，“阿夜，等过两天你身体好一些就可以启程出发了。”

　　沈夜不置可否，“不用等过两天。”随后又补充到，“时间已经不多了。”

　　谢衣似乎想开口再说什么，最后只是无奈点头应道，“好。”

　　听到他的回答沈夜正准备起身离开，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问他，“你刚刚叫我什么？”

　　“阿夜。”谢衣抬头正视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逃避，攒出一个温和微笑，“我昨夜里也是这么叫你的。”

　　沈夜看他温柔满足的神情，就像小孩子得到自己心爱的糖果时的模样。他微微皱起眉头，谢衣看着他的神情变化只怕他是在不满。而沈夜回过身，记忆里有浮现出一些以往的场景，两个人牵绊的时间太长，跟随着不停沉沉浮浮或真或幻的回忆，但从那些走马灯似的回忆片段里，他是最喜欢看谢衣这样的神情的。

　　谢衣小时候时包子脸透着稚气，长大后越加棱角分明俊朗起来，只是笑着的时候模样一如记忆里那样。而再之后……，延续在脑海中的记忆似乎是另一份。

　　大概是白日里有所思，沈夜夜里又做了一回梦，梦境混乱的很，场景跳转的又快，像是要捕捉什么却始终追寻不到，不到一会沈夜浑身是汗的醒了过来。

　　梦境虽然混乱不堪，可梦到的却始终是一个人。也正是这个时刻，门外有谢衣的声音响起，他初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而后门又被轻敲了好几下。

　　他应了一声，谢衣才进屋来，他心下觉得这次谢衣有些莽撞，也不看现下是什么时辰了，等转眼瞥见自黄昏转暗后一直忘了熄灭的灯油还剩许多，心想自己原来也只是睡了个把时辰。

　　谢衣手上拿着一纸卷轴般的东西，摊开在他的面前，“之前在巫山的时候我所找到的。”沈夜跟随他所指望去，那是一幅山居图，灵力环在其周围。

　　谢衣半跪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沈夜刚醒不久的原因，手心也是温热的。他此刻坐在床边脸被隐在一片昏暗里，深邃坚毅的眉目也被藏在了暗处。谢衣指腹磨蹭着他的掌心，认真看着他说，“这次去的话大概会很远，一路上又奔波。”他顿了顿，像是在认真思考后面该怎么说。沈夜被他的亲昵举止弄的手心更加温热又听不到他接下去要说的话，手掌从他的手心抽出，他看着眼前半跪着的谢衣眸间黑白分明，时光光影都落在他的眸子里，此刻像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沈夜伸出手抚上他的下颚微微抬起，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此刻声音却带着朦胧的低沉沙哑，“你想和我说什么？”

　　谢衣静静的注视着他，握住他那只停留在他下颚处的手，握在手中轻轻亲吻了下，沈夜
　　只觉得这动作比起亲昵更像是讨好却忘了抽离。半响谢衣才终于开口，“先前的时候，我无意间有打开这幅画卷进入了里面的画中世界。等过些日子的时候，师尊不方便的时候，谢衣陪你一起住进去如何？”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师尊一定会喜欢那里。”

　　“你陪我一同进去？”沈夜重复了下这一句，语句不经意却像带着丝嘲讽，他此刻看到月光透过窗洒在谢衣身后，突然觉得有着一丝悲凉的意味，“你想做的，我并非不知道。左右这段时间你我都不能用灵力和法术，这些事你安排就好。”

　　谢衣眨了眨眼，“师尊，你想不想和我去看看？”

　　“……”

　　等到沈夜回过神时，借助灵力他和谢衣已经进入了桃园仙居图中，他觉得有些恍惚茫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头应允的。

　　他近个月来看到的人间山河并不少，人间晚春初夏间低垂的被风吹动的摇摆着的柳树，盛着半盏露水的雨后新荷，下界的话无论在哪里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模样，因着这个尘世如此委婉动人总让他不由得想到肃穆深严缺少生气的流月城。

　　阡陌小道上，谢衣走在他前面给他带着路。沈夜跟在他身后，看到银色月光细细碎碎的从两道旁树叶里的缝隙里落在谢衣身上，他不自觉的停下脚步抬眼看向天边，大概是今夜的乌云有些多，那月隐隐约约不一会被藏在了云后，而后又缓缓露出，他望见是一轮残月。他心下只觉得好奇，这分明不过是个画中世界，难道不该是万物永恒圆满温存的模样吗？

　　谢衣看到他停下来便回头找他，沈夜这才收回目光，才慢慢向前走去。

　　坐落在莲池旁有一处房屋，房屋前有亩地，谢衣蹲下身观察了下土壤，“上次来的时候还没发现这里，兴许以后还可以在这里种下些瓜果蔬菜，这里灵气这般充足，植物在这边也定然生长的很快。”

　　沈夜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煞有其事的模样，顿觉语塞，一言不发绕过那地推开建在前面的木屋的门。

　　建造的木屋有两层，都摆放着一些寻常普通的家具，像椅子木床之类，连被褥等日常起居都是有的。而厅内的正中挂着一幅空白卷轴，像是待人书上什么东西的等待姿态，空落落的挂在那边，无限寂寥的样子。

　　“师尊，等明日去集市上的时候，我再添置一些东西过来。”

　　沈夜不置可否，“不必这么麻烦。”他恍惚觉得哪里不对劲又看向他“你刚刚喊我什么？”

　　谢衣愣在那处低垂着眸子没有作声呆呆的站在沈夜面前，而后不着痕迹逃掉了视线忙着去将屋子做整理。沈夜皱眉看着他的背影终究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沈夜看着窗外夜色渐浓，才问道“怎么，还不回去么？”

　　谢衣想了想，“今夜的话，我想留在这里。”他语音一毕就看着沈夜，像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沈夜无从回答，自从来到这个尘世，谢衣似乎不断做着让他无言以对的事情，沈夜只能这般想着。

　　木屋里左右各一间屋子，左边一间朝向和阳光都比较充足，谢衣将这间留给了沈夜，自己住进了右边的一间。沈夜白天睡了两次，晚上难免睡意减少，他蓦的又想起挂在厅内的空落落的那幅画轴。

　　沈夜起身在卧室里寻找了番，所幸找到了一些笔墨纸砚。他将挂在墙上的空白画轴取了下来，思虑再三却不知道该添加什么才好。他想起来曾经一路途经所看到的桃花树，粉色的晕成一片，像一片粉色的云霞。

　　记忆里的画面若是还不遥远下笔倒也是不难，只是这幅画纸宽长，远远近近的给画完却还是空荡荡的孤独的可怜。沈夜想起曾经在流月城送给沈曦的一支施了幻术的桃花枝，不知道是对没见过的东西好奇还是真的喜欢，沈曦抱着他的胳膊说，“哥哥哥哥，这花真好看，如果有大大的好多好多就好了。”

　　他想如果沈曦能来人世走一遭的话一定会喜欢上。

　　这么想着，他画上了抱着兔子玩偶的穿着绿色衣装的小女孩。画面上的女孩笑的可爱明朗，一如他心底最愿看到的模样。

　　他静静看了下这幅画，水渍还未干透，心下此刻倒是疲惫，拖着沉重的身子进了里屋。不一会，有人走出，将干透了的画卷挂在了墙上，手指不由得拂过那一笔一画。

　　沈夜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望见墙上已挂好了昨日画好的画卷，画卷里的女孩像是在对着他甜甜的微笑。他觉得有些心神分散，伸出手想触碰，却在触碰到的一刻又把手收了回来，纸张下面不似昨日那般平滑，像是有着什么东西。沈夜眉心微敛，带着怀疑再次伸手触碰墙壁上的纸张，将画卷小心的掀开，被画卷掩饰盖住藏在下面的是一幅木雕画。

　　他愣住在原处，细细拂过雕刻的花枝树丫，手指最后渐渐停留在雕刻的几个人身上，却不知道这一笔一划刻画的到底是谁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