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城戏》岐月双踏

3、除夕夜

　　五
　　“咚咚咚”一阵细微的敲门声。
　　金铭一听便知是子岁，便道：“进来吧。”
　　子岁轻巧的推门进来，把手中的东西往金铭面前一送，道：“二少爷，这是老爷给二少爷买的皮鞋和礼服，二少爷可要试试？”
　　金铭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放那吧。”
　　子岁乖巧的把衣服放好，站在一边。
　　金铭把书放下，看着子岁，温言道：“还有事？”
　　子岁小心地瞅了一眼金铭，才开口道：“二少爷，今夜是除夕夜，子岁想陪您跨年其实，要是不方便，子岁也可以去门外守着也算是”越说到后面，子岁声音越小。
　　金铭一听，笑道：“今夜他们都去市长家了，就剩咱俩，可是怕了？来跟我睡吧，你本不是我金家的侍仆，却为金家做了这么多事，我们都要谢谢你呢！”
　　子岁一听，激动的脸都涨红了，不停的说：“多谢二少爷多谢二少爷”
　　金铭呵呵一笑，复又低头看书。
　　子岁也不打扰他，径自去收拾床铺了。转身的时候，脸上的余红还未退，映在灯光里倒显得分外美丽。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子岁眼睛一直睁的大大的。金铭觉得好笑，便问：“看什么？”
　　“没有什么，今晚的月亮好圆。”子岁慌忙收起思绪。
　　“真是放肆，连我也敢骗了呢！分明已是下弦月了，哪里圆？”金铭板着脸说道，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二少爷息怒，子岁只是，想起了爹娘”子岁轻叹一声，“我好久没见到爹娘了今天是大年夜，希望他们在天上能好好的”
　　金铭心里小小愧疚了一下，他伸过手，搂了搂子岁的肩膀，安慰道：“会的，他们会的”
　　怀里瘦瘦的身子抖了一下，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多谢二少爷，二少爷早些休息”
　　金铭不答。许久，金铭把被子拉下来一点，露出来子岁的脸。银色的月光里，那孩子的眼角有什么东西在闪耀。
　　金铭抹去子岁眼角的泪珠，静静地看着他，低声说：“晚安。”
　　一夜好梦。
　　六
　　新年的清晨，格外令人，嗯，难过——阴雨绵绵的。
　　金铭在房间里点了安神香，让子岁多睡会，自己撑了把伞，出门去买些早饭什么的。平日里戏社的弟子都在，做饭这事自由人照应，可惜从昨天起公馆中就剩自己和子岁了。子岁平日辛苦，新年头一天要好好休息才是。
　　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空气里飘的都是美国人味，英国人味，法国人味金铭不禁皱了皱眉，快步走过美租界。
　　市长的别墅就在美租界，爹他们应该也在里面。金铭这样想着，脚下却不停，子岁喜欢桥头那一家豆花，今天就去买了给他。一想到他惊喜的样子，金铭的嘴巴就不住的上翘。

　　“哎，老乞丐！你知道这是哪么？前面走两步就是美租界，你在这乞讨，找死那！快滚滚滚”一个警官正粗暴地踢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
　　“警官，您行行好，别再打了，我爷爷他已经生病了，经不起这么折腾呀，我们这就离开，您别打了”老人身边的女孩正哭着求警官住手。
　　“快滚吧，别啰嗦了。”另一个警官已经满脸不耐烦。

　　金铭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里霍然想到那日在玫瑰皇宫外与父亲的对话——
　　“铭，上海的新市长要来了，我们要去为他表演”
　　“什么？新市长是白乌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
　　“那你还去？他那种人”
　　“铭！”
　　“”
　　“我知道你是为你大哥不平，可是我们不得不去。他如今是市长”
　　“所以，就要牺牲掉哥哥是么？父亲。”今明开始冷笑，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把出鞘的剑，闪着寒光，锋利而阴冷。
　　金筵庭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儿子这个样子，心如刀割，良久，才沉声道：“也罢，你就留在公馆，让子岁陪着你。”说罢，蹒跚着要走。
　　“你为什么要这样低声下气，他不过是个市长。”身后传来金铭冷冽的声音。
　　“你还不懂。”金筵庭低低的说着，蹒跚进月色里。黑暗吞没了他的影子。
　　月色如霜。

　　此时，金铭站在桥头看这一幕，心里翻江倒海，他觉得自己略微懂了些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