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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大婚(下) ...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哈哈哈……”众宾客跟着上座的两个将军鼓起掌来。

      “父亲,请喝茶。”待樊天给两人敬过茶之后,明子也跟着。
      “好!好!”川口伍仁接过女儿的茶,高兴地喝着。
      “父亲,请喝茶。”明子又向樊功成敬茶。
      “好!”樊功成接过,自是一干而尽。
      一旁,川口明子的随嫁丫头惠子朝川口伍仁递了个眼色,川口伍仁的眼睛眯了起来。
      “现在婚宴开始,大家尽情吃,尽情玩!”随着主婚人的高喊,人群开始热闹起来。

      “妹妹,姐姐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只将这段红绸送你。”玉兰说着,递给承欢两端长长的红绸。
      承欢道:“姐姐,这是什么?”
      玉兰道:“妹妹可听过‘凤舞九天’?”
      承欢摇摇头。
      玉兰便解释道:“‘凤舞九天’是清朝末年流传下来的一种鼓舞,因为需要舞者用绸缎击响九面鼓,所以叫‘凤舞九天’。”
      “哦。”承欢认真地点着头。
      玉兰笑道:“妹妹,今日姐姐便将这凤舞九天传授于你!”
      承欢忙道:“万万不可,这是姐姐的独门绝技,怎么能轻易传授给他人呢,再说了,我对跳舞也一窍不通啊。”
      “妹妹方才才说过要听姐姐的话,怎么才过了一会,就忘了?”玉兰佯装生气道,“就当是姐姐送给妹妹的见面礼了,妹妹若是不收,定是不想认我这姐姐。”
      承欢见玉兰态度如此坚决,怕是不收下这“凤舞九天”,真有要跟她决裂的气势,便妥协道:“姐姐言重了,承欢听话便是。”
      玉兰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好,你跟我来。”

      今天的来宾有一半都是军统和中统的高官,大家不过是逢场作戏,上完了礼,吃过了酒,便想着借口告辞。
      “各位,现在就走岂不是太不给我川口家面子。”川口明次阴沉地说道。
      “哪里,少将军误会了。我们这实在是有事,脱不开身啊。”一站站长笑道。
      川口明次也深知这几位元老目前为止还动不得,便眯起眼来,也跟着笑道:“那各位就给我个面子,我请大家听曲,听完曲咱接着回来闹洞房。”
      “哈哈哈……少将军好雅兴,那就有事的办事,没事的咱们这就走?!”三站站长笑着说道。
      众人一听,都跟着搭好的台阶往下走:“好,听曲也好!”只有几位年长的军官起身向川口明次告辞,徐少辰他们年轻人便跟着川口明次听曲去了。

      “呦!少将军您来了!”“大上海”门前,小伍躬身对川口明次迎道。
      “这是怎么回事?”川口指着墙上新换的大海报,道。
      小伍笑道:“爷有所不知,今儿个咱们白小姐与陆小姐要合奏这‘凤舞九天’,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圣舞啊。”
      川口明次笑道:“嗯,不错!今个这场子我包了!”
      小伍乐道:“呦!多谢少将军!多谢少将军!各位里边儿请!”说着,引众人进了舞厅。
      唯独徐少辰像根钉子一样定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海报:两个身姿绰约的女子,一个身着纯白色的束腰长裙,一个着大红色的束腰长裙,背对背地,各居画的一边,侧头看向路人;中间红白裙摆纠缠处,落着四个草字——凤舞九天。
      只见那白衣女子,面目清秀,确有几分姿色,而红衣女子却带着一只银白色的狐狸面具,一双半月弯的眼睛,看得叫人如痴如醉。
      “你认识她?”顾湘看着目不转睛的徐少辰道。
      徐少辰却道:“没有,走吧。”说着,两人进了门。

      今晚,承欢照例只唱三首,只是该唱第三首时,她却没有像往日一般一气呵成,而是拿起话筒,从钢琴前走了出来,笑道:“今天最后这首,我要邀请一个人跟我合唱。有请我的姐姐白玉兰——白小姐!”事实胜于雄辩,承欢就是要让那些倒闲话的人看看,她和玉兰到底是怎么样的相处。
      玉兰迈着莲花步,迎着众人的欢呼声,翩翩而至。和承欢相视一笑,便用琵琶引起前奏来,三小节独奏之后,承欢用钢琴不着痕迹地合进来,一琴一弦,竟能奏出道不尽的丝丝绵绵。
      “(承欢)道不尽红尘奢恋
      诉不完人间恩怨
      世世代代都是缘
      (玉兰)流着相同的血
      喝着相同的水
      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承欢)红花当然配绿叶
      这一辈子谁来陪
      渺渺茫茫来又回
      (玉兰)往日情景再浮现
      藕虽断了丝还连
      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承欢)爱江山更爱美人
      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玉兰)好儿郎浑身是胆
      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合)人生短短几个秋啊
      不醉不罢休
      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黄河流
      来呀来个酒啊 不醉不罢休
      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唱罢,舞台上的灯突然灭了。
      在人群刚要喧闹的时候,突然,台上一束强有力的灯光倾泻下来,照在一位红衣女子与一位白衣女子身上,还有她们四周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九面鼓。
      音乐再次响起,只是换了节奏感更为明朗的曲子。
      红衣承欢踏着乐点舞动起来,灵活的腰肢竟向后折成90度,双袖一甩,两段红绸便如长鞭般有力地击打在身后的两面鼓上;而白衣玉兰站在和承欢对称的位置上,也做着相同的动作。
      只见两人将鼓点和着舞步,适时地贯穿在曲子里,而添入新元素的曲子,竟和原曲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浑然一体。两人时而有力,时而曼妙的舞姿,像两朵随风起舞的花,红的似火,白的胜雪,缭绕在九面鼓之间,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采颉,簇拥在怀。但她们却在起舞,灵活妩媚地撩拨着你的眼,你的心,却就是不肯停下来,任你伸手怎么抓也抓不到。
      徐少辰的眼睛一直随着红衣女子而动,她的每一次勾唇,每一次眯眼,每一次甩袖,每一次折腰,他都悉数尽收眼底。是她吗……徐少辰不确定地问自己。

      尽管意犹未尽,舞曲还是结束了。承欢和玉兰已是香汗淋漓,准备离场。一道声音却异众突起,气势甚至盖住了喝彩声。
      “陆小姐留步!”川口明次大喊道,刚才还热闹的人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承欢认得他,他就是曾找人绑走玉兰的人。承欢在台上小声对玉兰道:“姐姐你先进去换衣服,承欢打发他两句就过去。”
      “那好,我在更衣室等你。”玉兰并不知情,只当是和之前一样想要一窥芳容的客人,承欢定能应付得来。

      目送玉兰离开后,承欢不紧不慢地走下了台。
      “嗯……真香!”川口明次放肆地凑到承欢脖子旁一闻,恭维道。
      承欢却毫不领情,冷着一张脸,道:“公子如果没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美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川口明次绕着承欢走着圈,嬉笑道:“我只是想和美人交个朋友,喝杯小酒,就像美人刚才唱的:东边我的美人啊不醉不罢休。”
      怎么这么悦耳的词到他嘴里就变味了?承欢只觉得阵阵恶心:“小陆一介歌女,怎敢高攀与公子交朋友。况且,今日天色已晚,我丈夫还等着我回家吃饭,恕小陆先行告退。”说着,承欢便转身就要离去。川口明次却一掌按住承欢的肩膀,硬是把她的身体扭转过来,疼得承欢猛一蹙眉。
      川口明次悻悻道:“不知是谁那么有福气,竟能娶到这样色艺双绝的佳人。”
      承欢心里有些着急,关键时刻这小伍跑到哪里去了?若是闹得太大了,又只怕会惊动姐姐,到时候更麻烦。看此人又绝非善类,硬碰硬怕是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承欢心里寻思着,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忽然目光在二楼的围栏上一滞,心生一计,便柔声对川口明次道:“其实,最有福气的当是公子才是。”说着,巧妙地一压肩,顺着又往旁边挪了两步,逃脱了川口明次的魔掌,“今日小陆献丑的‘凤舞九天’,其实还有一舞没有完成,公子若是有兴,小陆愿现在为公子起舞。”承欢的声音像是掺了蜜糖一般甜。
      “好!”川口明次入戏地说道,“美人真是我的心肝儿!”
      承欢强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作呕,欢颜着走上舞台,一步步地舞着红绸,似有鼓点一般。接着,只见承欢用力一掷,便将左手的红绸似八爪钩固定在旁边二楼的围栏上,然后借着惯性,向前摆动,飞起致屋顶中间时,又将右手的红绸奋力一掷,再次借着红绸摆动的惯性朝门口飞去。承欢的计策正是如此,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可是她唯一疏忽的一点便是,她的“凤舞九天”练得并不到家,绸缎击甩的并不如玉兰有力。因此在最后一次换手掷红绸时,红绸并没有牢固地缠在围栏上,滑脱了下来。
      承欢心中一惊!吓得冷汗直冒!这下完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只怕骨头都要摔碎了!
      可这时,却突然出现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将她接住,顺势揽她入怀。承欢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睁开紧闭的双眼,却在看清了此人容貌的一霎那,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张起来。
      徐少辰?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认出我了吗?承欢吃惊又担忧地望着他。
      而徐少辰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承欢看。抱到这熟悉的娇躯,闻到这清香的茉莉花香,不是她还能有谁?

      “徐组长!”两人刚在地面站定,川口明次便立刻赶过来。
      承欢赶紧将手从徐少辰手中抽出来。
      “美人这是心急要回家吗?待我看看美人的花容,再走也不迟!”说着,川口明次便伸手去摘承欢的面具。
      徐少辰却一把拉过承欢,让川口明次扑了个空。
      “徐组长!你什么意思?”徐少辰的举动无疑剥了川口明次的面子,川口明次恼羞成怒道。
      徐少辰却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少将军有所不知,在我们中国,若一个女子已许人家,不得丈夫允许,是不能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还望少将军体谅。”
      “哼!什么狗屁规矩!今天本将军我非要看了!”说着川口明次再次伸出了魔掌。
      只是这次,令他再次颜面扫地的人是他的父亲——川口伍仁:“住手!”
      川口明次吃惊地看着一步步盛怒而来的川口伍仁,脸色很是难看:“父亲?你怎么……”
      川口明次话还没说完,川口伍仁已经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混账东西!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和藤井将军就离开了一会,你竟把人带到这里胡闹!还不快给我回去!”说完,又转脸笑着对徐少辰他们道:“小儿不懂事,还望各位莫要见怪。走!咱们回去继续喝酒!”
      军统和中统的这些高官,可以不给川口明次面子,但川口伍仁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虽然个个心中有千万个不乐意,脸上还是乐呵呵地跟着他回去了。能混到他们这一步的,哪个不是人精。
      “你不走吗?”顾湘看着在后面慢吞吞的徐少辰道。
      “这就走。”徐少辰又望了一眼承欢,快步跟了上来。
      顾湘从刚开始在门口海报上见她时,就觉得十分眼熟,听她的歌声和上次舞会上的声音也极为相似,现在又见徐少辰如此待她,心里便更确定了十分八分。
      “陆承欢,咱们走着瞧!”顾湘在心里发狠地说道。

      “诶,承欢姐,人呢?”这群人刚走不久,小伍就推着两架子陈酒从后台出来了。
      “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来?”承欢有些动气地问。
      小伍笑道:“嘿嘿,小伍见今儿个人多,怕酒不够了,就带人到地窖里搬酒。承欢姐,你怎么了?”
      承欢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笑道:“没什么,一会看不到你,想你了呗。”事情既然已经过了,实在没必要再徒增一个担忧的人。
      “哎呦,好姐姐,你刚的样子可吓到我了。”说着小伍拍着胸口缓着气,似是真的被吓得不轻的样子,“不过,这人都去哪了?”
      承欢道:“哦……他们突然说有事,就都走了。”
      小伍道:“这……这……我这就酒不是……”
      承欢道:“哎呀,人家不都交过包场钱了,咱们又没吃亏,还落了个清闲,还不好么?”
      小伍道:“好是好,只是……”
      承欢道:“好了好了,大总管您就闲着吧,咱们去看看姐姐,走!”

      回家的路上,承欢一直在想该怎么应付徐少辰,是坦白从宽,还是死不认账?以徐少辰的智商,就算死不认账,他也有办法找人查清楚,然后逼她就范。可如果跟他坦白,他又会怎么想她?不求上进?不思进取?自甘堕落?从此跟她井水不犯河水?不,这太可怕了,她不能告诉徐少辰。即便是日后有一天,他自己发现了,不再理她了,那也是以后的事,起码现在,她还没做好思想准备,还没做好失去他的准备……

      谁知,徐少辰回来什么都没问,像往常一样,先上楼洗澡,然后坐在客厅里看报。
      “你吃过饭了吗?”承欢也坐过去,小心翼翼地问。
      徐少辰道:“嗯。”
      承欢道:“我做了一点醒酒汤,喝一碗吧。”
      徐少辰眸心一亮,放下报纸,身体向身旁的承欢逼近:“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喝酒了?”
      耳语中,徐少辰唇齿间的酒香四散开来,还有他身上独特的味道,沁人心脾。承欢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关心则乱,承欢一心一意想着做汤给徐少辰醒酒,竟忘了这一茬,语无伦次道:“我……闻到你身上……很大的酒味。”
      徐少辰盯着承欢看了半天,看得承欢眼睛不知道放向哪里,脸烫得可以直接去煎蛋,才一勾嘴角,起身到厨房喝汤。
      徐少辰本是有气的,气她那么不自爱,竟自甘跑到风月场上去当歌女。可是,当他再次听到她的歌声,看到她灵动的舞姿,感受到她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是那么的开心、自由、快乐。今夜的她,美得像一个精灵。或许,他应该试着理解她,信任她,支持她。

      暮色已经降临,川口明子等了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迟迟不见樊天归来。突然听到门口一阵喧闹。
      “你们……不许再灌他酒了!”
      “为……额……为什么啊?”
      “因为……新娘子要等急了!”
      “哈哈哈……我们……懂!”
      ……

      “吱——”地一声,门被拉开了,明子紧张地低着头。樊天迈着踉跄的步子,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吗?我今天……结婚了……我今天结婚了!”樊天醉醺醺地对明子道。
      明子害羞道:“我知道。”
      樊天道:“那你知道……我娶的……是谁吗?”
      明子不说话了,红着脸拉过樊天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樊天却突然带着哭腔喊了起来:“为什么……呵……为什么?!”只是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像是在自言自语。
      明子不解,柔声道:“什么为什么,你怎么了?”
      樊天却反握住明子的手,笑道:“来……我给你唱一首歌……唱一首歌。”
      明子有些激动地问:“你要唱什么歌啊?”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这还是第一次他要主动给她唱歌。以前她过生日的时候,怎么跟他撒娇、胡闹,他就是不唱,这次居然主动唱给她听。难道结婚了,昊真的比以前更爱她了?明子心里感到幸福极了。
      樊天缓缓开了口:
      “灯光也暗了
      音乐低声了
      口中的棉花糖也融化了
      窗外阴天了
      人是无聊了
      我的心开始想你了
      ……
      ……”
      我的心开始想你了,承欢……
      樊天紧紧按住抽搐的心口。心痛原来是这种感觉,泪如泉涌,心如刀绞,脑子里翻江倒海的全都是你。我爱你,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因为我知道……你不可能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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