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丑奴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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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芸跟在乐妓们身后，五步一驻足，十步一留恋，不是她玩心太重，而是这园子美不胜收。若不是知道此处非皇宫，她还真以为梦游进了御花园，身前的女子声婉转姿妖娆，仿佛置身仙境。
昨晚天黑看不见，只听见有潺潺水声。原来这园中真有小桥流水、假山叠泉。一条细流自北向南涓涓而来，溪上一座拱桥刚够两人并行，倚在桥栏上，低头望去，水中的鹅卵石如满天繁星，密布其中，几尾鱼苗穿梭其中，很是惬意。沈芸看着心喜，一时出神落在了后面，身前早已没了人。
丛丛枝桠挡着视野，块块垒石藏起人影，真个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沈芸加快脚步想要跟上乐妓们，可她左转右转就是寻不见乐妓们的身影，只能听见嬉笑之声，宛若进了狐林魅山，被这“迷魂阵”绕得团团转。
越走越急，越急越快，越快越迷。沈芸急得满头大汗，总算是给绕了出来。她在心里暗暗碎着，怪不得陆明夷说不要在这园中流连，也不知园子主人是何方神圣，打造出个“迷魂阵”捉弄人。想到这里，她扬嘴笑了笑，难道陆明夷在这园子里走迷过？
想事儿的空当，她身前的乐妓们叽叽喳喳个不停。阵阵凉风拂面而过，她身上的汗水被吹干，热气渐渐消散，舒适异常。
“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好耍的地方！真想多来几次！”一个乐妓啧啧感叹着。
“你呀，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昨晚的事儿你忘了？”
“哼！那几个西凉人——”
那乐妓还未说完就没了声，沈芸抬头看去，只见她被人捂了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几个乐妓一路上闲聊昨晚西凉人的事，现在又顾虑起来，要是有人偷听，早就听去了。不过这园子着实奇怪，除了水声鸟鸣，安静得出奇。她回头望了一眼，刚来的路似被人动过手脚一般，竟比方才经过时窄了不少，两簇枝叶层叠，遮住了路口，一条小径通往幽暗之处，看着有些渗人。
许是走累了，乐妓们在一座凉亭中歇息，沈芸也凑了过去。眼前的景渐渐开阔，看得见一大片花圃，万红丛中几点绿，百花丛中两只蝶。再往前去，是个不大的池子，有假山挡着，难以一窥究竟。她仰头望去，这假山似有十几米高，参天大树来相伴，正遮住了日头，投下一片阴凉。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身后一声吼，吓得乐妓们瞬间收了声，挤做一团，把沈芸挡在身后。透过身前人的肩头，她看见对面足有五六人，个个腰间挎着刀，最前面的那个一脸严肃，打量着她们。目光相接，沈芸被他的眼神吓出一身冷汗。
“就是你！”
那人瞪着沈芸，伸手直指着她，乐妓们不明情况，纷纷回头将她暴露了出来。
“怀里揣着什么？”那人盯着沈芸怀中的钱袋，盘问道。
“银子。”
陆明夷真是料事如神，没想她还未出园子，就被人“逮”到了。幸亏早有准备，沈芸攥紧了怀中的钱袋，眼带警惕，陆明夷临走前告诉她要装出爱财的模样。
那人没再问话，一挥手，身后闪出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
那女子沈芸觉着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二人互相打量着，那女子眼中闪着算计之光，渐渐扬起嘴角，露出了喜色。伏在带刀男子耳边嘀咕了几句，便看好戏般地立在一旁，只等着“猎物被擒住”。沈芸听见她好像说了个“陆”字，恍然大悟过来，这女子正是昨晚闯门而入的丫鬟！
昨晚屋中昏暗，又被陆明夷身子当着，看得不清。女子的身影她虽只是匆匆一瞥，却印象深刻，腰身圆润，还带着淡淡香气。一个丫鬟身带异香已让她有些警觉，加上她说话的语气，想来不是一般的丫鬟。
“带走！”
不等沈芸反应过来，两个大汉已上前用刀架起了她。女子眼中满是得意，而乐妓们则是低声惊呼。沈芸想要活动下胳膊，可肩头被人紧按着，动弹不得，头次受到如此对待，她有些慌神，内心焦急。
“你们干什么！”她高声质问着。
“哼！干什么？这要问你自个儿了！”带刀男子恶声回道：“你确定是她？”后面这句话是说给身旁的女子听的。
“昨晚进来时我就看着她不对劲，像是和魏国使者相熟，进了门直奔他跟前，不一会儿两人就离开了，你说是不是她！”女子看着沈芸，嗤笑一声：“我看她不像‘宝月楼’的，长得太一般，十指短粗，不像是学筝学琵琶的。”
那女子头头是道的分析着，沈芸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难怪觉着眼熟，昨晚光顾着寻找陆明夷，屋内有哪些人倒未注意，没想竟一时大意酿成了祸。沈芸原本以为此次前来不会有多少危险，没想祸不单行，一连碰着好几个。海棠临行前特意嘱咐过她，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自己是“宝月楼”的。
她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乐妓们，面面相觑，有些似已把她当做了尖细，狐疑地打量着她。乐妓里面本有个“宝月楼”的，就是昨晚拉她的那位，不知为何忽然不见了身影，她现在是死无对证了。反正都是一死，不如豁出去，沈芸深吸了一口气，死命挥着双臂，跺着双脚，俨然一副撒泼的模样。
“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凭什么抓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被糊了眼，鬼迷了心！”沈芸朝着那女子啐了一口，大声骂道“哼！你这个卖身求荣的狗奴才！好好睁大眼睛看着姐姐！被狗啃了心，叼去了眼珠子，姐姐我在‘宝月楼’学琵琶那会子，你还在玩泥巴呢！”
沈芸瞪眼怒骂，那女子许是没料到她竟会这样，张圆了口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哼！小丫头片子学狗吠，我看你一会儿还能嚣张得起来！”那女子也啐了沈芸一口，快步走过来，高扬着手想要打她，却被身后的男子一把抓住，喝令那女子退了下去。
“你说你是‘宝月楼’的，姑娘，口说无凭，带走！”
一声令下，沈芸被两个大汉架起离开，留下身后的乐妓们议论纷纷。
“姑奶奶真是倒霉哟！......”沈芸边走边骂，但身旁之人似是耳聋了一般，也不回应。忽然想起了陆明夷之前嘱咐的话，让她将这钱袋交出去。
“不过五十两赚得姑奶奶进了阎罗殿！你们要给你们好了！这钱我是不敢要了！”
带刀男子大手一挥，行进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他走进沈芸身前，一把拽过她腰间的钱袋，放在手中掂量了一番。打开来于其中搜出了张字条，在她眼前恶狠狠地扬着。
“哼！你不说我倒还忘了！带走！”
沈芸暗暗咒骂，钱袋给了，泼也撒了，身旁的人就是不为所动。看来是陆明夷算错了一步，没想到这些人竟会这般“铁面无私”。亦或是她演得还不够真？她在心里想着，这出戏她完全照着临街的三姑模样演的，三姑从官兵手中逃脱了，她却为此栽了个跟头，早知就缄口不言，还能死的体面些。
她被架的腰痛肩酸，心想着此次是在劫难逃了，幽幽地忘了一眼身后，不知前方有什么“酷刑”在等着她。前世的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也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不知为何，此时心中有无限留恋，不想这么早就结束一切。还有些事她未做，还有些人她没见。
“等我！”陆明夷的声音在她耳畔久久徘徊，难道真是诀别么？她使劲摇了摇头，有些绝望，只因心中还有一丝希望。
“楚大人！”
带刀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沈芸回过头来，目光朦胧，前面立着一个人，看身形有些熟悉。
“你们这是干什么？”前方的人开了口，沈芸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视线渐渐清晰起来，是楚敦临的声音！他正负手而立，打量着她，脸上没有表情。
带刀男子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这是溜进来的魏国尖细。”
“尖细？”楚敦临玩味地重复着这个词，似是来了兴趣，眼中闪着精光，嘴角微扬嘲笑着。
“她说她是‘宝月楼’的，可无凭无据，又与魏国使者纠缠不清，恐怕假扮乐妓是为了掩人耳目。方才在这钱袋中还找到张字条！”带刀男子向楚敦临示意了一番字条和钱袋。
“她是‘宝月楼’的红梅。”
沈芸讶异地看着楚敦临，对上他笑意的眼睛，顿时会意，他在帮她。
“楚大人认识她？此事容不得半点差池，还望大人仔细些！”带刀男子挥手示意，沈芸被“松了绑”，活动着身子，狠狠瞪了身旁两个大汉一眼。
楚敦临轻笑一声道：“怎么会看错，熟得很！”他看着沈芸，眼带暧昧之情，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当即瞪了回去。
带刀男子看着沈芸与楚敦临的眼神交流，这才放下心来：“红梅姑娘，刚才多有得罪！这银子——”
沈芸一把夺回银子，白了他一眼，径自原路返回，恨不得早点飞出这宅院，此生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丑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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